篮球协会一下子损失两员大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大一的学生说刘宝山给低年级的穿小鞋，太不是东西，高年级的学生说肯定不是会长的问题，不然怎么其他人不走呢，一定是那两个新生不懂事，公开跟会长对着干。
不过刘宝山少不了要被指责，一边挨着院领导的批评一边还要忍受学生们的猜疑，毕竟袁里是整个学院都特别看好的人，以后可能会打到校队去的……还有李君尉，学院里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女生居然结成了联盟，说是要保护院草不受欺负……
为这事儿袁里没少笑话李君尉，“看吧，说你是花瓶你还不信。”
不过李君尉乐意当个花瓶，还说他就是土木院的门面。
“得了吧，我家那位随便收拾下都比你帅。”
袁里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在李君尉面前总把黎今称作“我家那位”，按李君尉的说法这叫提前给自己壮壮胆。
实际上他在面对黎今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君尉也不否认，还认真想了下，“是这么回事。对了有个事我他妈得找你麻烦，”他皱了皱眉，一想到最近几次英语课上搭讪失败就很烦躁，“我的测试失效了！你让他别搭理李君尉，结果他真的鸟都不鸟我，他但凡热情点，我都能测出他是不是gay来。”
袁里都忘了这茬了，这会儿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黎今就是那么个性格，但一想到黎今只对他一个人流露出的热情他就开心。
不过笑着笑着又开始纠结了，这连李君尉都没法测出来，那他的希望岂不是又没了？
而黎今这会儿打了个喷嚏，把胸口的拉链给拉上了。
“你穿不穿奇哥的衣服，他上次放这儿忘记拿回去了。”小卢问他。
黎今说了声谢谢，小卢指了指窗边的几个女生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啊，专门来看你的。”
小卢大概和女生们认识，朝她们招手打了打招呼。
“也可能是看吉他哥的。”黎今说。
说到吉他哥小卢就感叹了句，“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把他的口罩鸭舌帽掀下来！”
这让黎今又想起上次归还拨片的场景，一般人都会说声谢谢然后礼貌地和他对视一眼吧，可那个吉他哥还真不是一般人，一句话都不说，甚至黎今都把拨片伸到他面前了他都不接，搞得黎今挺尴尬的，把拨片放在了他旁边的桌上。
后来黎今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没看到拨片，应该是被吉他哥收走了。
这样一个人，已经不能用高冷来形容了，这得叫……
“社交障碍吧，”小卢给出了定义，“我们院有这种人，很怕跟别人沟通。”
不过，有一天黎今下晚班回去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他秉着“小雨不用跑大雨跑不了”的原则按照原速度走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吉他哥的车。
本来以为吉他哥根本不鸟他，谁知摩托开过他旁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就在他以为吉他哥发了善心要载他一程的时候，吉他哥扔给了他一把伞。
伞掉到了地上，他都没来得及把伞捡起来吉他哥就开车跑了。
奇怪的人……
在山路上碰到袁里的时候，袁里愣了愣，“你伞不是放寝室么？”
“啊……找人借了把。”黎今说。
“你这伞好大！”袁里很快把自己的伞收了起来钻进他伞下，还往他身上蹭了蹭，生怕雨滴到自己身上似的。
袁里用余光扫了一眼伞柄，看到黎今骨节分明的手指后就吞了口唾沫，强忍着把手覆上去的冲动。
急不得急不得急不得。
最后也只是胳膊一扬，勾住了黎今的肩膀。
这样的场景每次下雨都会发生，每次他都有些心猿意马，不过每次都被雨声巧妙地掩饰过去了。
袁里说，“这雨真大啊。”
黎今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会儿袁里又说，“这到底是什么树？”
黎今也不知道那叫什么树。他说应该是枫树。
袁里噢了几声，没多久又转了转脖子，扯着衣领喊黎今，“哎你给我看下我这儿是不是有东西……”
黎今就着路灯看了几眼，看不清，又用手捋了一把，也没摸到刺之类的东西。他把领子拉开了点儿，突然叫了声，“啊！”
袁里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虫子爬进去了，“卧槽什么东西！”
“章程。”黎今说。
“……哈哈哈。”袁里愣了几秒才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损，他个子再小也比虫子大吧！”
其实比起章程来，黎今倒是更关心袁里以后打篮球怎么办，毕竟当着篮协所有人的面和刘宝山闹僵，以后球场上碰到了得多尴尬啊。
不过袁里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篮球场那么多，又不止工学部一个。”
黎今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君尉和刘宝山有过节，然后袁里给李君尉出气。他一直觉得袁里就这么退出挺可惜的。
黎今叹了口气，“那我以后上哪儿看你打球去。”
袁里说，“桂操啊，奥场啊，有球场的地方都可以……哎，我打球是不是特帅！”
“嗯，帅。”
“你多说两个字是会……”
“特帅。”
袁里这才笑了笑。
不过他这种心宽也只持续了不到一周而已。时间一长他就发现还是工学部篮球场最舒服，又近，而且跟熟人打球和跟陌生人打球感觉是不一样的，黎今又不常陪他，他耍帅都不知道给谁看。
有次他跟李君尉打电话说还是想去工学部篮球场，李君尉沉默了会儿说，“去呗。”
“我不纠结了，碰到就碰到吧，我为了刘宝山一个人放弃整个篮球场我不是傻逼么。”袁里把球夹在腰侧，在李君尉宿舍去找人，这一路居然碰到了另外几个篮协的队员，他们都说，“你走后会里没点儿意思了。”
袁里笑了笑，拉他们一起玩儿，他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这场球打得算是酣畅淋漓，袁里很久没这么爽过了，尤其打到一半的时候发现看台上有个熟悉的影子在朝他扬下巴——动作幅度很小，但是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发现黎今跟人打招呼，不管多远多近，都不会招手，只有这个动作，这让他觉得挺稀奇的。
“啧，追到了？”李君尉在后面猛地撞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稳住步子后说，“没啊，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李君尉噢了一声，突然脸色就不自然起来。
袁里看他有些僵硬的身子，立刻就知道是刘宝山他们来了。
“来了正好，跟他们打一场！”
刘宝山也没想着躲，跟副会长低声说了几句后就开始分队了，期间袁里还和副会长对视了一下，副会长朝他笑了笑，袁里这会儿才难堪起来，毕竟那晚是他把人家生日会给搅浑了的。
不过副会长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他让袁里先选一个人，然后他和刘宝山再选一个，组一个3v3的局。
“替补呢？”刘宝山问。
“要毛替补，就十分钟，谁分高谁赢。”袁里说着就开始找人，不过刚才还和他们玩得挺嗨的前队友们这会儿都不说话了，一个个低着头事不关己的样子。
“妈的。”袁里小声骂了句，又不想随便找个人应付。正和李君尉商量要不要打电话给班上打得还行的同学的时候，看台那边传来了武令丰的声音——“我！”
在武令丰跑过来的时间里袁里问副会长，“别的院的可以吧？”
副会长点了点头。
袁里朝他笑了笑，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前和测绘院比赛的时候他见识过武令丰打球的，不能说打得很好，但比李君尉厉害很多。
副会长那边也没叫篮协的人，而是喊了不远处玩儿球的体育部陈部长，陈部长很兴奋地跑来了，还和李君尉他们握了握手，“放点儿水啊你们！”
袁里被这个陈部长给逗乐了，和他比了一拳，然后就朝李君尉和武令丰勾了勾手指，把他俩脖子一搂就开始故作神秘地说，“赢了我请吃饭输了李君尉请吃饭……”
“靠。”李君尉笑着直起了身子，“我还以为要商量对策呢！”
“毛对策啊，又不是没和他们打过。”袁里又把他给勾了回来，“你得防着点儿刘宝山……”
“我防他啊？”李君尉愣了下，“我防不住他啊，我这个花瓶……”
袁里听他这么一形容也乐得不行，把他推开了，“自由发挥吧李花瓶，我就是担心你和刘宝山起冲突。”
李君尉看了武令丰一眼，又说，“那不会，比赛是比赛……”
武令丰说，“别跑错场就行，三人局就一边儿。”
“我又不傻……”李君尉挺无语的，“哎你俩别打击人自信心好吗，这他妈还没上场呢。”
“看住刘宝山。”袁里这话是对两人说的，这会儿严肃了些，“那家伙非常厉害，别被他假动作给骗了。”
商量起战术来李君尉也认真了，“会里抢篮板没人抢得过他，球只要在他手上他必投。”
“还有陈部长一般不投球，他一定要传刘宝山的，”袁里说，“还有别的吗？”
“就想到这些……随便吧。”李君尉又拍了拍武令丰，“多注意老袁位置，反正能把球给他就给他。”
武令丰说，“我知道。”
副会长摸了摸口袋，说是没带硬币。袁里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秒表，说，“猜尾数，押中的进攻，我押单。”
“那我押双。”副会长说。
袁里按了暂停，秒表尾数是3，他把球扔给李君尉，朝三分线指了指，“加油！”
队员开始站位，刘宝山防袁里，陈部长防武令丰，副会长防李君尉。
李君尉抱着球深吸了一口气，朝面前防守的副会长笑了笑。短促的交换球后，他猛地一弯腰带着球从侧边奋力冲了出去，他本意是要把球扔给袁里，不过袁里被刘宝山挡前边儿防得很死——就在他犹豫的这一两秒里，手中的球已经被副会长抢走了，传给了离篮板最近的陈部长。
陈部长都玩了一下午了，可能还没进入比赛的状态，居然还朝副会长笑了会儿，副会长大喊了声“投”，他还响亮的“哦”了一声。
后果就是他身后的武令丰抢到了机会，猛地一拍把球给拍了出去。
“憨批！”刘宝山骂了陈部长一句。
袁里趁着刘宝山分神的机会打算从侧面绕出去，没想到刘宝山拿背紧紧贴着他，力道保持得刚刚好，似乎在预算他每一个可能的步伐。
他放了两个假动作，不过刘宝山非常清楚他的套路，直接把他拦在身后。
刘宝山就是来专门盯着他的。
武令丰也意识到了这点，自己这边的主力被对手的主力给缠住也不一定是坏事，他猛地加速，在三分线前面顶住要去抢球的副会长，对李君尉喊了声，“上！”
李君尉这会儿反应还挺快，手朝着弹起的球猛地一勾，人都没起跳，直接把球灌进了框里。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进球了，还是听袁里武令丰喊“漂亮”的时候才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靠，我进的！”
“花瓶真棒！”袁里喊，“别开小差！”
李君尉马上朝篮下看过去，果然副会长已经准备发球了，也许是和刘宝山之间长达几年的默契，球直接飞到了刘宝山手上，而刘宝山站在三分线外，毫不犹豫地蓄力一跳，球从他手中嗖地射出——袁里看清楚了，篮球直接穿过了篮圈砸向地面，篮网都跟被吓了一跳似的回弹了好几下。
场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起来一群观众在那儿拍手叫好。
袁里拍了拍李君尉的肩膀，叹了口气，朝刘宝山比了个拇指，喊了声帅。撇开个人成见，刘宝山那个球是真的帅，从运球到进球连贯漂亮，行云流水。
袁里有些头大，看得出刘宝山今天状态很好。他看了一眼副会长——跟刘宝山不同，副会长一直是稳中求胜，打得一直没什么可挑剔的，这样的人也可怕，因为你算不准他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而陈部长是院里出了名的控球高手，跟刘宝山水平不相上下，不过这人比较逗，打什么比赛都跟玩似的。
袁里定了定神，把全身重量压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
李君尉站在篮板下边儿拍着球，武令丰正倒退着朝三分线跑去。
时间不多了，如果接下来这个球不能进，那就输了。
输球挺正常，但他不想这场输。
他朝看台上望去，发现黎今安静地坐在原来的地方，没招手也没扬下巴，只是安静地坐着，但袁里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他一直喜欢黎今身上的距离感，现在也是。
不能让这份喜欢再被刘宝山瞧不起。
他捋了一把脸，重新和所有人一起注视着篮球。
球从李君尉手里飞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那样的争先恐后令场下的观众发出了几声低呼，不过袁里没动，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武令丰，相信他可以把球传到自己手上，而自己一定得在这期间，想方设法摆脱刘宝山的防守。
不过看样子刘宝山似乎想给他一个机会，没再死守他，而是冲出去断武令丰的球。武令丰闪电一般直接出手，球朝篮板飞去，在框上弹了一下，而回弹的方向正好朝着袁里那边。
“好！”袁里大喊一声，这个篮板球一抢到，那就绝对不能给防守方任何机会——只是他觉得自己抢得够猛速度够快了，他完全没意识到刘宝山是怎样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拦到他身前的。
他朝左边虚晃了一下，没想到刘宝山根本不吃他这套，直接朝他右边去拦。
这其实是挺冒险的做法，袁里意识到刘宝山在赌，一旦赌赢，这个球就非刘宝山莫属了——他非常清楚球被刘宝山抢到后的结果是什么，内线投球一向是刘宝山的拿手菜。
不过没办法，他本来的策略就是用假动作骗一骗，然后从右边运球的，现在右边儿已经被刘宝山堵死了，他只能在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里来一个后手翻，球直接从背后绕过他头顶飞了出去，他听见刘宝山低声骂了句操，然后就看见武令丰正带着球以惊人的速度冲向篮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球势在必得的时候，一直在状态之外的陈部长出手了，他猛地一跃，整个人像是被UFO吸上了天，直接把球框上方的球给拍了出去——与此同时，副会长正在三分线外等候着，接过球后马上传给刘宝山。
这一招三角传球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刘宝山直接来了个三步上篮，球跌进框里后，他整个人还吊在篮圈上晃悠了几秒，场下才爆发出了激烈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