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昼夜看到李君尉的时候，天气已经非常寒冷，花坛里的草，不断掉落着黄叶的高大的树，还有压得很低很低没什么色彩的天空，一切都透露着凋敝的寒意。
李君尉把手揣兜里小跑着进来说想喝一杯热的，然后就坐在吧台前边儿打哆嗦，黎今啧了一声，“要不你进来，我这儿有烤火炉。”
“哎！”李君尉叫了一声，“你不能把它拿出来么！”
“不能，线就这么长。”黎今把门打开让他钻了进来，给他拿了把凳子，他立刻又“哟”了一声。
好半天黎今才反应过来，“你们富二代大概没见过这种凳子。”
李君尉看着那把粉红色的农村酒席专用塑料凳笑得不行，一屁股坐下了，摊开手掌在火炉前边儿撑着，“我不是富二代啊，武令丰才是。”
黎今笑了笑，“你喝什么？”
“随便啊，热的都行。”
“你得点一个。”黎今说，“我好算钱。”
“……操。白开水要钱吗，你给我一杯白开水吧！”
黎今还是给他倒了杯热牛奶，然后就开始写作业。
“你站着写啊？”李君尉看了他一眼。
“嗯，坐着够不着。”黎今说。
“哎，你九几年的？”
“二。”
“……”李君尉强迫着自己去习惯他的简明扼要，还是笑了笑，“我三，那我得叫你哥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黎今并没有回复什么，只看见黎今的嘴角轻轻提了提。
李君尉大概还想说点儿什么，不过黎今的声音轻得让他有种说话都在犯罪的感觉，他就窝在一边儿看着，昏暗的室内他看见火炉的红光在黎今的侧脸静静地匀开，软绵绵的。
他又啧了一声，难怪袁里对这个人这么喜欢，这张脸好看到可以让人盯一整天不吃饭的那种……不过袁里那种直脑筋大概只能看见黎今的帅脸，而像他这种纯基佬呢，就能看见其他的，比如黎今的长腿，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又挺又翘的屁股还有柔韧的腰……
要不是才和刘宝山干完一炮他这会儿又得硬了。
啧，也不知道老袁那家伙怎么想的，放这么个尤物在身边天天待着居然不动手，这都快寒假了，他和刘宝山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老袁那个没出息的还停留在暗恋阶段。
简直丢了篮球协会的脸。
不过反过来他又开始反思自己和刘宝山的关系。
说白了就是炮友吧，他也曾经跟刘宝山提过两人谈个恋爱什么的，刘宝山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大概是接受无能。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再次看向黎今的时候又有了种羡慕的情绪。
被人这样喜欢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黎今和李君尉之间的友情，大致就是从这一天正式开始的，这大概都得归功于李君尉有事儿没事儿来昼夜坐一坐拉着黎今聊聊天什么的。
李君尉发现黎今这人真的慢热得可以，比乌龟还慢，这要是随便换个帅哥认识一天就去开房了，而现在他俩还只处于点头之交的状态。
不过似乎黎今对所有人都这样，淡淡的，对什么都不会刻意去过问、去八卦，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听、轻轻地看，他这个人，就是一处能让别人安静下来的驿站。
这样的性格配上这么一张脸还真是别有风味，让人挺想探究挺想征服的，好像追到他会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一开始他也的确想过追一追的，反正他俩是一类人。但一想到袁里，他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毕竟袁里那货从来没有因为他是同性恋而瞧不起他。
但是呢面对黎今的时候偶尔他还是会吃点儿豆腐。
假装无意的勾肩搭背啊拍个屁股什么的，一开始他还有点心猿意马，久而久之他自己都觉得这就是男生之间经常开的玩笑，都没有那种调情的韵味了。
果然跟干净的人呆久了也会被净化……
两人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基本都是李君尉问黎今答，但是有一天黎今忽然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脖子，主动问了句，“你这里，被砍了？”
李君尉摸了摸脖子上的创可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撕开了一角悄悄给他看。
“我靠。”黎今腔调都变了。
李君尉又有些烦躁，“早上起来发现的。”他把创可贴又贴了回去，“妈的山哥太用力了。”
黎今咳了一声看向了别处。
李君尉找他要了折叠床，“我累了，我要趴会儿。”
“这才下午啊……”
“干了一晚上你说累不累。”
长期这样聊下去的后果就是黎今对男生之间那方面的事儿有了个大致了解，他倒是没有太想听，但李君尉总把这事儿当家常便饭挂嘴边，搞得他不听的话就多矫情似的。
听久了内心里某种邪恶种子确实滋长了起来，某天晚上当他发现梦遗是做了个春梦而不是正常排精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下身剧烈的跳动，他在床上躺着回味了很久，实在受不了内裤的濡湿后才去了浴室。
他梦到袁里了。
以前单纯有好感的时候倒是能克制住，但现在有了欲望的冲击，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更何况袁里没日没夜还在他身边傻里傻气地瞎晃，弄得他只想静静，去昼夜平复一下心情。
但昼夜里偶尔又能碰到李君尉给他讲荤段子……啊啊啊啊啊。
就连去操场看袁里打球的时候他都有点儿不对劲了，以前只觉得袁里打球确实很帅，现在多多少少都有点那方面的想法，挺不正经的……
“一起去吃饭啊！”散场的时候李君尉叫着袁里。
“不了！”袁里先是响亮地喊了一声，然后把李君尉拉到一边儿指了指看台小声说，“我家那位等我吃饭呢……”
李君尉愣了愣，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儿啊，还没追到手？”
“那什么，”袁里左胳膊把球夹在腰间，揉了揉鼻子，“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就这么耗着吧！”李君尉反正就不告诉他黎今真实的性取向，还故意反着来，“反正他直得不能再直了，我看你能耗多久。”不过这会儿他也懒得管袁里的破事儿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刘宝山靠在篮球架边对他挤眉弄眼，他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
双十一将近的时候几人约好了要一起过，选地方这种事就交给了章程。
要去的是群光广场，说是这地名就很应景。
“你是光棍吧！”章程挨个挨个地问，不过对不同的人语气稍有不同，比如面对黎今和袁里的时候他还保留了一丝怀疑态度，但面对林乐的时候，他只淡淡看了一眼，然后“呵”了一声。
后面就传来了林乐“你呵尼玛呢”的叫喊声，“你又不是光棍，你去个蛋啊！”
章程乐呵呵地说，“她要和室友一起过，我和你们去玩儿。”
“光棍节啊。”袁里翘着椅子感叹，“这什么狗屁节日啊，有什么好庆祝的。”
“自己想出来的吧，”黎今笑了笑，“实在没什么节日过了。”
“你都过哪些节啊？”袁里问他。
“就传统的节日啊，五一国庆春节什么的。”
“噢。”袁里就没做声了，看着墙不知道想些什么，黎今大概也能猜到，凭袁里的家境，应该也没过过什么大的节日。
本来两人兴致都不高，打算完完全全听章程安排，就当个小聚会了，结果光棍节前一天的时候很多人都躁动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这是他们年轻人想出来的节日所以特别自豪，绝对不能含糊了似的。
袁里容易受气氛影响，几下子就跑章程宿舍去吆喝了，黎今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坐板凳上和别人打三国杀，慷慨激昂地骂章程瞎几把打。
黎今瞬间有种想把他拎回去的冲动，这么大个人了，玩个牌都能吵得面红耳赤。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过节了，不止袁里，其他人都闹得挺凶，黎今觉得谁要是打个响指这屋子都能立马点着。
他蹲袁里后边儿看着，林乐给他塞了一把凳子。
“谢谢。”黎今笑了笑。
“哎，下把一起不？”林乐喊他。
“一起一起！”袁里扭头看着他，忙朝一边儿挪了挪，留出了一条缝隙让他挤进来。
“我不会啊，”黎今说，“我先看几局。”
“那你看我打！”袁里立马挺直了背，连摸牌都有气势了，气势一来运气也就来了，连摸了几张好牌，一个劲地前仰后合乐呵着。
散伙的时候大家都累了，袁里回宿舍接了盆热水，黎今就笑他，“泡脚脚？”
袁里立刻皱了皱眉，“泡脚就泡脚，还泡脚脚。”
“我是在学你。”
“我没说过。”袁里脱了袜子用脚后跟试了下温度，然后慢慢把脚泡了进去，胳膊和后背夹着椅子，一脸满足地哼了一口气，“你再污蔑我我真的会揍人的小黎同学。尖儿你看过我卖萌吗？”
靳安莫名其妙地回头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萌……吧。”
“我问你见没见过我卖萌！”袁里无语地喊着。
“没见过……”靳安竟然还认真想了想，“你还会卖萌啊？”
“听到没，听到没。”袁里冲着黎今指了指，过了会儿还嫌不够，脚丫子从水盆里抬起来就朝黎今甩过去，吓得黎今赶紧溜到了阳台上。
按章程的安排，明天无非就是吃火锅打电玩看电影唱K……热闹归热闹，不过黎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像端午要吃粽子中秋要吃月饼春节要拜年一样，总得有个什么东西给撑着，不然没了灵魂。
想来想去他觉得要不就送袁里一点儿礼物好了。
送个篮球吧，傻子那么喜欢篮球的。
为此他还特意咨询李君尉篮球上面可不可以刻字，李君尉回他，“有激光刻字啊。你要刻什么？”
黎今啪啪啪打字过去，“刻个袁里吧。”
“卧槽，你送他啊？”
黎今看着夜空想了想，才回了句，“是的。”
“他生日？”
“不是，光棍节礼物。”
“……”好半天后李君尉的头像才抖了起来，“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啊？”
“都是光棍的关系吧。”
“好吧。要我说啊你还不如买个篮球公仔，自己拿小刀刻字呢，你买个篮球，他又不好随身带着，指不定哪天打球打着打着球就被人拿走了。我们经常丢球的。”
黎今赶紧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李君尉看不见，于是笑着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李君尉马上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他都准备把手机揣兜里了，没想到李君尉突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一接通就问，“你俩明天去过节啊？”
“嗯，还有几个同学。”黎今强调了下，“群光。”
李君尉乐了几声，挺感兴趣地问他，“能带我一个不？”
“不能。”
“哎！”电话那边李君尉很不满地大喊了一声，正巧袁里把推拉门打开出来倒水，也被吓了一跳，又看黎今神秘兮兮的，就拧着眉问，“谁啊！”
黎今愣了愣，说了句，“我妈。”
袁里突然对着电话喊了声，“阿姨好！”
黎今忍着笑把他推进了浴室。
“这傻逼怎么这么好骗！”李君尉都快岔气了，黎今恨不得从屏幕这端塞根氧气管过去，也笑道，“你这么说他……好吧确实挺傻的，哈哈哈。”
“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爸呢，儿子！”
“我爸不在了啊。”
本来挺乐呵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沉默了片刻，电话那边似乎很难把话里的信息和黎今说这话时平淡的语气给联系到一起，好半天才说了句，“哎，对不起啊。”
“没事啊。”
“袁里知道不？”
“知道。”黎今轻轻叹了口气，李君尉也学他叹着气吐槽了句，“他那人虽然比较蠢，没心没肺，喜欢发脾气，球打得差，但还算比较关心朋友。”
黎今笑了笑，“怎么感觉你挺不爽他啊。”
李君尉又重重哼了一声，“是挺不爽，你没看到每次打球他把我喷成什么样。”
黎今幻想着袁里抱着球和一个花瓶吵架的样子就忍俊不禁，袁里向来就那么个脾气，看谁不爽就怼谁，要哪天看见他和别人心平气和讲道理那才出了鬼了。
不过黎今还是给袁里留了几分面子，“他现在好多了。”
“是好多了，”这一点李君尉倒是不置可否，“被你净化了吧？我以为他知道我加你好友了要揍我一顿的，结果他也没说什么。”
“他是放弃了吧。”黎今笑着说，“一天十几个好友申请他也管不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