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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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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今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抵达县城的。

汽车在经过那些熟悉的田野和水塘的时候,他收到了殷梅的短信,好几条,大致是问他什么时候到,等他吃晚饭呢。

只在最近一条消息中提到了家里有客人。

黎今愣了愣,大概是太久没听到“客人”这个词了,他本能的打了句“谁呀”,想了想还是没点发送,给删了。

下车后打了个的士,他习惯性用普通话报了地址后,司机直接说了句“过年涨价要二十”,他立马换做家乡话问了句,“去年过年都只涨到十块啊。”

那司机尴尬地笑了笑,“那就十块嘞。”

接下来的路上司机一直走走停停想要拼客,黎今也不是那么赶时间,就由着他去了,只是每次车窗摇下来的时候那些亏本大甩卖的呐喊声就会像雷一样地贯了进来。

人真多啊,报名那天都没这么多人。

一直到河堤边四周才安静了些。

小区里面除了三五成群放炮的小孩儿就没什么行人了,刚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绕了一圈现在还有点不适应。

这样的不适应他也说不上来,按理说回家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但他自从听殷梅说家里有客人后就有点紧张了,隐约猜到什么却又无法肯定,直到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的不适应就放大到了极点。

自从老爸去世后他家的鞋垫上就几乎没出现过男人的皮鞋了,要不是清楚记得鞋柜的样子,他还真以为走错了门。

屋子里多了很多东西,茶几上的瓜果零食大盘堆小盘,窗户上都贴上了福字,阳台多了五六盆绿植,这个位置看不见厨房,但听得出来里头噼里啪啦非常热闹。

他绕过屏风,沙发上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向前探了探身子发出轻微的“哎”的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很快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微胖,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手心手背在围裙上来回擦了几下,弯下腰帮黎今拿箱子,黎今忙说,“我自己来就行。”

那男人似乎也不善言辞,仿佛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笑着说了句,“马上就吃饭。”

黎今钻进房里呆了一会儿——其实只要把行李箱放好就行,但他实在不知道出去该说些什么,或者该怎么做——还好殷梅及时叫了他,他才假装刚忙完一样从门后面钻了出来。

“这是李叔叔。”殷梅说。

“李叔叔好。”黎今凑到餐桌旁边打了招呼。

男人这会儿笑容更深了,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又把沙发上的男孩子叫过来打招呼。那男孩子只叫了声“黎哥哥”就不做声了,跑去厨房帮忙端菜。

黎今等着殷梅继续说点什么,但殷梅只是局促地擦着手,满桌子升腾的热气将她的面颊烘得红扑扑的。

黎今笑了笑,该紧张的是他才对,老妈这是紧张什么呀。

好半天殷梅才尴尬地朝厨房指了指,“他是妈妈老同学。”

黎今噢了一声,又看了那个李叔叔几眼,发现一个大男人在厨房忙上忙下的样子挺稀奇的,就朝老妈笑着说,“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

殷梅只是说,“他做饭挺好吃。”

这个李叔叔话不多,但爱笑,吃饭的时候不停给黎今夹菜,“你尝尝这个,还有这个。”黎今就更不好意思了,又想起袁里只会从他碗里抢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这顿饭没有多余的寒暄,饭后黎今要收拾,结果李叔叔连忙说,“我来我来,你去玩去。”李叔叔是个麻利人,比女人家还会收拾,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洗完碗还把灶台擦了一遍,连油烟机上的油污都不放过,紧接着又是拖地,换垃圾袋……

黎今诧异地看他捣腾,一旁的殷梅想插手居然帮不上忙,只给他泡了茶喊他喝,他接过茶杯的时候朝黎今这边看了一眼,才尝了一口,然后舒服地“哎呀”了一声。

黎今心想,如果老妈打算找这个人再婚,他不会反对。

甚至挺好。

但看着老妈对另一个男人好,他又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明明他应该为老妈高兴,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饭后李叔叔又坐了会儿,就拉着男孩准备走了,殷梅说家里还有房间,就在这里睡吧,李叔叔说还要去趟亲戚家,过两天再过来。

楼道里的灯亮了又灭了,老妈并没有再跟他说她和李叔叔的事,比如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他也没问,他觉得老妈应该跟他说一下,哪怕提一嘴都好。

“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吃的完啊。”黎今叹着。

“过年么。”殷梅喝了口水,在几盘零食里摘来摘去,“是挺多的,搞些不甜的给你奶奶送去。”

“不去。”黎今又躺回了沙发上。

殷梅依然自顾自地把不甜的零食挑出来放一个袋子里,“过年还是要去一下的。”

“不去。”黎今很坚决,“反正我不去。”

殷梅的手顿了顿,又说,“那你去学校的时候带点。上次的酱板鸭好吃吗?”

“好吃!”黎今一想起袁里就笑了笑,“我室友一晚上就吃完了。”

“我就说一只少了么。”殷梅拍了他一下,“这次带三只过去。”

本来以为黎今会抗议的,没想到只听他乐呵地回了个“好”。

说来也奇怪,只要一在家,不到十点他就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而在学校,一天最自由的时间才刚开始。

但真正上床后又没什么瞌睡了,脑袋很沉,但就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时候电话叮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是袁里,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他马上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做好充分准备般点开了信息。

“在?”

黎今回了句“不在”,很快手机就响起了电话铃声,吓得他连忙按了接听键,“我靠几点了啊。”

袁里的声音闷在电话那头,咕咕哝哝的,“睡不着。”

黎今说,“你打了一天游戏?”

“是啊,”袁里咂着嘴,准确来讲是对着游戏界面发了一天的呆,但觉得自己要真这么说了黎今会觉得他更傻逼了,于是叹了口气。

没听见黎今回复,他又故意叹了一口很重的气。

黎今说,“年轻人没事别叹气。”

袁里说,“你不也叹气吗。”

“那么多优点不学你学这个,”黎今这才笑着问,“明天回去吗?”

袁里说,“九点二十六分的火车票。这儿雪停了,你那边呢?”

“也停了。”

袁里噢了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打电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想打就打了,但是打通后发现除了“睡不着”好像也没其他事可讲。

不过呢,听着黎今均匀的呼吸声,他又觉得心里很踏实,他说,“我想睡你床。”

黎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袁里又重复了一遍,他才问了句,“你尿床了?”

“没!”袁里叫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弱不可闻哼了句,“你这边舒服些。”

“那就出鬼了。”黎今给他分析着,“床是一样的,被子也是一样的。就被套不一样,你的还贵些。”

电话那边响起了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显然袁里已经换过去了,他就笑了笑,“不准把口水擦我枕头上。”

“没法保证!”

黎今无语,“你一定要张着嘴睡么?”

“我睡着了我也不能控制啊。”

“反正你睡相挺难看。”

“靠。”袁里骂了声,“你睡相多好看啊,跟发呆似的!”

黎今被他这个比喻逗乐了,“你声音小点儿。”

“我跟你说你别激我。”袁里放轻声音哼了声,“激我我不帮你拆被子了。”

黎今又笑出了声,“对了,你要回老家过年吗?就那个木厂。”

“没,我都好久不回那儿了,我都在我哥公司过年,人挺多还挺热闹的。”

黎今长长地噢了声,“那还挺有意思。”

“一般般吧,”袁里说,“都是些大人,不是喝酒就是打牌。他们不打三国杀吧?”

“哈哈哈。”黎今笑着,“你想玩你来找我,我们俩1v1。”

“好啊!”

后来又聊了很久,挂电话的时候才发现居然聊了一个小时,黎今都聊热起来了,他把脚探出被子,凉了会儿才缩了进去。

躺了会儿,电话又响了。

一接通就听袁里说,“黎今,你说说你以前的事儿呗。”

黎今估摸着袁里一个人太无聊了,就逗他,“想当年我出生是时候还是个婴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啊。”

袁里乐呵几声后又打了个哈欠,“就想听你的声音,催眠。”

“哦。”黎今笑着说,“我给你数羊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也行,反正你得出声。”袁里说。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七只羊八只羊……”本来准备随便数几下的,不过听到电话那边越来越均匀的呼吸声后,黎今开始认真地慢慢地数了起来,到最后把自己都给数困了,他对着电话轻轻叫了声“果果”,电话那边呼吸声没有间断,他这才顿了顿,把屏幕放在唇边轻声说:“晚安。”

一个失眠夜。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睡惯了学校的硬板床,不习惯家里的床垫了。他都恨不得再去沙发上坐会儿,那是个神奇的地方,一坐准困。

不过被窝里的暖和又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支棱起身子,发现没有灯光从门底下的缝隙里透进来,老妈已经回房休息了。

他忽然想着,老妈的学生时代,是不是也会闷在被窝里给喜欢的人打电话?噢不对,那个年代好像没有手机,那个年代大家都写信。

他又想起袁里给他写过的那几封信,虽然没什么内容也没署名,但是那鸡爪子扒拉似的字体让他一下就认出是袁里写的,尽管袁里死不承认。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到老爸下葬的时候,老妈趴在棺材上痛哭。他就在那样的哭声中醒来了,他听见了紧闭的窗户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

老爸的骤然离世让这个家缺了一角,也让本就不多话的老妈开始经常性地沉默,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双目无神地面对天空。

她还是爱着老爸——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这个李叔叔出现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没办法理清老妈对老爸的感情。

他翻了个身,想着一份感情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老妈对老爸的感情,应该很快就要付给这个李叔叔了吧。

也就两三年而已啊。

但他又觉得他没法去指责老妈,毕竟他自己也是这样,以前喜欢兰若丘,现在不还是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让他辗转难眠的,是过去无法挽回的事情两三件,还有那充满了不确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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