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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木舆车暗访山水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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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漫青山,晨露挂叶。

盛泊尔和沈云初昨夜说话说地久了些,小徒弟回去的时间就晚了些,自然而然的,睡的就更晚了。

他顶着黑眼圈起身,浑身像是笼罩一层不明不白的黑雾。他颓丧地坐着待了一会儿,不久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就要和沈云初还有段白溪去兰陵了,他得琢磨琢磨要带些什么东西才好。

盛泊尔起身,打起精神环顾一圈儿。贴身衣服是要带两套的,再加上一些符纸灵药也就罢了,最主要的……

他眼神深深,盯着一床被子看了半天。轻笑一声,一把掀开被褥——最主要的,当然是《和合二仙》。

他下床掀开床板,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本小册子,看样子有些年头,已经有些发皱。

偷偷摸摸拿走那册子,盛泊尔整理好后事,直到看不出一丝破绽才罢休。他长吁一口气,多劳累似的,一头扎进柔软被子里,手里还攥着话本不罢休。

被子被他揉得很皱,有些地方隆起了很高的“小山丘”,他偏头趴着,视线被挡住,连那册子上的字也看不见。他把那册子高高举,“和合二仙”四个字便水落石出了。

“果然还在。”他翻开那本册子来看,“也是,你若是被发现了,十二花渡也留不得你了。”

……

盛泊尔早些年攀谈过不少异士,玄门奇事、墙角私话、坊间秘闻之类听得就更多,自然也就知道“和合二仙”之传闻。

所谓“和合二仙”,说的是十二花渡的应元长老和他师尊,贞廉长老沈云初。大家私下这么称呼他们,原是因为前几年不知真假的“棠梨垂泪”之事——

人人都知道沈云初并不是十二花渡正儿八经的长老,乃是在他十八岁那年师门败落之后才被段正元挖来的。

那时他初来乍到,对人对事皆不熟悉,他见别人别扭,别人见他也别扭,十二花渡上上下下都有些不习惯。

这事儿给段正元愁得够呛。

人家好歹是一介宗师,半仙之躯,玄门百家可望不可得的,变着法想要抢回去的大人物,总不能叫人家在他十二花渡受了委屈,平白遭人唾弃不是?

巧就巧在一天夜里,盛泊尔同段钰来丹砂殿请安,见段正元正伏在案上思索。掌门斜着身子,手撑前额,眉头皱得老高。

段正元刚想让他俩早些退下,忽然灵光乍现,喜上眉梢,“啪”地一拍掌,有了!

于是,沈云初就成了盛泊尔和段钰的师尊,十二花渡的贞廉长老。

光这还不够,那时恰逢云梦闹邪祟,十二花渡早应了此事,原是准备让几个弟子前去打点,没等动身,门派上下开始忙着迎这少年仙君,一来二去竟是耽搁了。

沈云听闻此事深感愧疚,不愿因自身琐事误了众生,自请下山除邪。

百里夫人对此颇为欣赏,更是有心让他早些融进门派来,便又指了应元与之一道同去。

二人都是少年仙君,后辈英雄,年龄相仿,自然谈得更来。

那邪祟本就灵力不充,又逢这两位仙君齐齐出手,一掌出手,掌风凌厉,前后夹击,霎时魂飞魄散。

随后几年两位清冷出尘的仙君在十二花渡时常见着,偶尔在一起品茶对棋,赏花共事,虽不至于多熟络,却也是一段英雄相惜的佳话。

坏就坏在这二人自己露了马脚——

有弟子曾在西水小荷塘见着应元长老拉着贞廉长老的手,应元神色激动不知谓何,贞廉别头红脸一言不发,细见眼角,似有几滴泪珠。

这就足够吸引眼球了。何况二位长老平日清冷自持,无人见过二人如此模样,猎奇心思一发不可收拾,那小弟子观察片刻,怎么看怎么像——

吵架?

是了,就是吵架。

看这架势,还是沈云初有错在先,惹应元不高兴。

可是二位长老怎会吵架?沈云初又为何闹了个大红脸?

小弟子想不出这俩人吵架的缘故,更不知道沈云初为何如此神色,又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猎奇话本,忽然腾起龌龊念头——

棠梨仙君九天神使,声名远扬的除却一身本事,更有他那绝色容貌。仙君虽不愿得这名声,但人尽皆知,他是一位实打实的美人。

这二人年纪相仿,相伴共事,沈云初堪称绝代,应元也是位白玉郎,莫不是……莫不是…………

那弟子登时撑大一双眼睛,头皮发麻,连连后退,因为恐惧腿软摔了一跤,立马爬起来忙不迭跑出西水小荷塘。

好巧不巧,随后不知什么缘故,贞廉长老便对外宣布西水小荷塘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还下了一道禁行结界以防有人擅闯。

无意之间像是坐实传言,甚至还有人整理过二人之间的蛛丝马迹,更叫人不得不仔细揣摩两位仙君之间的关系是否单纯。

最后不知哪位仁兄挥笔写就名为《和合二仙》的话本,胡编乱造了二人之间的故事,什么“钟情一树娇棠梨”、“白衣赐我三冬暖”,写得有些露骨,却实在吸引眼球,真就将两人写成天命鸳鸯,时而甜腻时而悲情,情节入木三分,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那本子一早在千丹殿传阅,就那么一小本,几个故事,小弟子们看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因而也没几个人见过。

当时盛泊尔广交朋友,狐朋狗友的遍布十二花渡,这些小弟子同他也有几分交情。后来有人实在看不过盛泊尔被蒙在鼓里无法自拔,偷偷把《和合二仙》拿给了他。

只不过《和合二仙》虽在这些小弟子之中红极一时,但不知怎的,后来就没了风声。

许是那位仁兄见写话本着实有趣,自觉修道无用,脱了道袍下山去了,又或许心悦沈云初的女修见不得此等污言秽语毁人清誉,纷纷大力抵制。

时至今日,十二花渡日新月异,斗转星移,先前那批弟子在前几年不幸遇难,如今也只剩下盛泊尔知晓此事。

他将话本放进包裹里,狠力一系,拎着就出了门。

……

这次的事不便让人知道,因而他们也不便相送。百里夫人把这件事交给了锦梧,锦梧也得力,一大早就去山下车马行买了一马一车回来,在门口等候三人。

盛泊尔是第一个到的,一看,见锦梧一手拿着缰绳,一手在拍马头,人未近身,声先入耳,笑道:“几日不见,你这是转行做马夫了?”

“嗯?你来了啊,”锦梧挥挥手,招呼盛泊尔过来:“百里夫人说了,这次贞廉长老是暗访,不能御剑,也不能招摇,只当是外出游玩的公子。”

马是逍遥马,白鬓毛,红头冠,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它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像是对盛泊尔不屑一顾,头抬得老高,睥睨而视。

嚯,还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马是招惹不起的,若是受了委屈,可是要尥蹶子的。于是盛泊尔只得忍下,抬头看了一眼木舆车。

这一看,他表情一抽,斟酌片刻委婉道:“呃……锦梧啊,让棠梨仙君坐这种普通的木车,会不会……”他看向锦梧:“会不会不太好?”

锦梧学着他的样子,也抬头一望:“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贞廉长老昨日嘱咐了,这些东西越简单越好。”

沈云初说的?盛泊尔一想,兴许是怕招摇暴露,如此一来也算说得过去。

正想着,那边沈云初和段白溪款款步来。锦梧一眼就看见了他们,振臂招呼:“贞廉长老,白溪师兄!”

沈云初点点头:“嗯。都打点好了?”

“都好了都好了,长老现在就能启程。”

“好。我此去不知道何日才能回来,玄武堂不日前来,掌门和夫人顾不过来,凡事诸琐,你们多留意。”

“放心吧长老,”锦梧扶着沈云初上了车,道:“华光长老也有话让我带给您。”

华光?沈云初眼睫毛扑簌一下:“什么?”

想到这事儿,锦梧憋着笑,对帘后的沈云初拱手道:“弟子愚钝,怕说不好,还是给您演一个吧。”

于是学着华光长老的样子,一手掐腰,一手摊开,夹着嗓子悠悠道:“让贞廉小孩儿多给我写信,别一出门就不顾家。”

“还有,我给他的灵药也嘱咐他带好,他若不肯,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贞廉心软,不消半炷香就应承了。”

“还有……”

停,停。听到这,沈云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眉毛一跳,心中一阵无语,不忍道:“够了。”

锦梧收了动作,赔罪似的“嘿嘿”笑几声,道:“华光长老也是关心您。”

沈云初顷刻间放下了帘子。

棠梨仙君自然是不必牵马的,于是段白溪和盛泊尔约好了一人半天,此刻段白溪先进去坐着。

等到车轮缓缓前行了几米,沈云初忽然探出了头,对后面的锦梧道:“回去告诉华光长老,都带了,知道了。”

说完不等回应,帘子一放,又坐了回来。段白溪见沈云初脸上一抹淡淡的红,一笑道:“这些话,师尊也嘱咐我了。”

沈云初阖眸:“瞎操心。”

锦梧心思奇巧,在车里放了一张玉桌,又摆了一套上好的陶瓷茶具。段白溪借花献佛,倒了一杯茶端给沈云初,莞尔道:“在我看来,宗师便是能让别人都关心您的人。”

沈云初睁开了眼,接过茶,疑惑道:“为何这么说?”

“嗯……”段白溪像是一副沉思的样子,最后道:“大抵是因为宗师也是如此关心旁人吧。将心比心,大家自然也会不由自主的挂念您。”

……

一行人自十二花渡一路北上,一路上说说笑笑,已经出了云梦,到了不知名的小镇。段白溪掀开帘子一看,日上三竿,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盛泊尔坐在车前坐了一路,样子倒没显得劳累。段白溪放下帘子,对沈云初道:“和宗师聊了一路,没想到已经是晌午了。不如我们于此停下,用些东西,稍作休整吧。”

几人一大早就在赶路,也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了。沈云初点点头:“好,盛泊尔牵马牵了一路,也该休息。”

段白溪莞尔:“那我和泊尔兄先下去找店家,宗师稍等片刻。”

这镇子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找到了一家不错的酒楼。

几人一进去,只听见人声鼎沸,小二往前忙后也不忘吆喝:“三位客官,里面请着!”

段白溪一向随和,坐哪都无所谓,盛泊尔更是大大咧咧爱凑热闹,只是沈云初可受不了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盛泊尔看了一眼沈云初,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便道:“还有没有隔间?我们公子喜欢清净。”

“有有有,三位请跟我来。”

沈云初和盛泊尔两人昨日刚刚“约法三章”,小徒弟喜闻乐见,凡事就愿意先考虑沈云初。反倒是沈云初,像是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发呆地看向盛泊尔。

盛泊尔一笑,微微颔首。不等多言,几人就被店小二带进来了隔间。

这家店人虽然乌泱泱的一片,看着极是唬人,上菜速度倒是不慢,不一会就摆满了桌,红彤彤的一片,看得人心里都暖洋洋。

江湖规矩,吃菜先吃肉,动筷先动酒。盛泊尔拿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上一杯好酒,心道:“幸好有雁西楼,不然换了别的酒,他还真怕喝不习惯。”

一杯下肚,他原是舒展开来的眉头猛地一皱。这酒确是雁西楼,只是时候不够,没酿出那股纯澈的辣,反而不好喝。

盛泊尔吃了憋,心情不爽,只得借酒消愁,把这壶酒喝了个干净。

不经意间,沈云初抬眼一瞧,只见桌案上白云酒壶见了底,廖剩玉瓷一小杯。

才多久就空了酒壶?如此猛灌,对身体可不好。沈云初刚想开口,却被外头人声打断——

“玄门秘闻!两百年前兰陵山水涧一案,皆是江家人故意为之!”

陡然之间,外面人群炸开了锅,七嘴八舌挥斥方遒。靠角隔间霎时闻得人声躁动,只是几人都没动作,坐着静观其变。

这倒没什么。这传言半年就已经在玄门百家传开来,传到这些百姓耳朵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让沈云初三人心中一惊的是接下来的话——

“两百年来,人人都以为山水涧举派灭门无一生还,实则不然。”

“山水涧尚有遗孀在世,活得好好的,如今就在兰陵!”

什么??!山水涧有遗人?而且还就在兰陵?

此话一出,不光是外头的人群一片哗然,连沈云初都是眉头一皱。

这人说的话,其实早在浦云县之时,沈云初便已经有过一转瞬的疑念。仔细想想,山水涧已经覆灭两百年,若不是有什么传人,为何能将幻境做出来,他又如何知道这件秘辛?

需知幻境之术,依靠的可是人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只不过当时忙于孙夫人一事,这转瞬的疑念就被抛在脑后了。

沈云初心下一笑:这人倒是提醒了他。

段白溪放下筷子,面色沉重地望向沈云初:“沈宗师,这……”

“这话,是真的吗?”

沈云初阖眸,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他睁眼,向前走了几步,像是透过纱帐望向外面:“咱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山水涧一事吗?”

他忽而转头,对段白溪和盛泊尔道:“把方才说这话的人带过来,真真假假,是与不是,要问了才能知道。”

“是。”

“是!”

得了沈云初的令,盛泊尔和段白溪不耽搁,转眼之间已经混入人群,寻那散播消息之人。

沈云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手握盏茶,看得出神。

“若山水涧有遗孀……”他轻声呢喃,“是你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纱幔似乎若有似无地动了一下。像是有谁人路过之时,不小心带起的一阵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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