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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上元夜金龙闹花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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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便是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才算热闹,只是自家放的烟火远没有前边儿的声音大,震耳欲聋。

段钰像是嫌吵,捂着耳朵对锦梧和盛泊尔大喊:“什么东西这么吆喝!声儿也忒大!”

沈云初微微皱眉,虽没有像段钰一般捂着个耳朵,却也被这杂乱无章的锣鼓声震得难受:“是舞火龙。”

难为盛泊尔还能在一片吵闹之中听见沈云初的声音,喊道:“师尊!什么是舞火龙?”

沈云初定是不愿如他和段钰一般喊出来的。好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停了,呼气之间全是火药味。他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火药灰,缓缓道:“是民间的祈福之礼。民间相传,上元夜之时,天门半开,舞火龙是为了让诸天神佛注意到此处,以期福泽庇佑。”

锦梧挠挠头:“嗯……舞火龙,是真的火龙吗?”

沈云初道:“不是。一般来说,皆是过火盆火圈,因为过火才叫舞火龙。”

都说龙是神兽,是祥瑞之身。因而人们相信,金龙浴火,有如凤凰涅槃,有趋吉避凶之意,可以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以每年都要举行舞火龙仪式祈求平安顺遂。

沈云初又道:“舞火龙起源不详,甚少记录,我也只是偶然在散书上读过,并没有真正见过。或许,各地风俗各异,也会有所不同。”

连棠梨仙君都没见过,着实有够稀罕。盛泊尔往前瞧了瞧,开口一笑:“听着新鲜。去看看吧?”

除了除夕夜中的雪人妹妹,段钰从未在沈云初面前对任何事情表现出过多兴趣,端的是大气沉稳,世家风范。因而,即使他亦兴致勃勃,还是端着架子,状若淡然:“好吧,就看看吧。”

走近一瞧,果然有十条金龙被几十个汉子高高举起,昂首挺胸,蓄势待发。汉子们手持竹杆,各个精神焕发,有条不紊地挥舞金龙,乍一看栩栩如生,恍若真龙下凡。

那金龙足足有二十尺,后面的“鳞片”不知被涂上了什么漆料,竟金黄似真金,又闪闪发光,像涟漪被阳光照耀,发出道道白光。

一行人穿过熙攘人群,终于顺着来到了前排。说来几人皆是气质不凡,眉清目秀,放在平时定会惹来几道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可此刻挤在人群里,倒像是一把旷世奇绝的宝剑沉入大海,没什么稀奇了。

正观望着,忽而一位赤膊大汉走出人群,振臂高呼:“诸位父老乡亲!今日上元佳节,普天同庆,我也来助力一把,积德积福,请大家为我捧个人场!”

寒冬腊月里,这人竟能够赤膊上阵,且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一般,连哆嗦都不哆嗦一下。他生的高大,身材壮硕,一上台就迎来一阵赞赏之声——

“哟,这人生的这般高壮,想来天生神力,今年赢的想必就是这位的队了吧?”

“我看也像,目前只有这位兄台筋信骨强,必定会有一番成绩。”

人声高涨,掌声连绵。赤膊汉子不急不缓地走向第一条金龙,甫一抬手,那竹杆就稳稳当当地被他握在手里。

大伙儿只顾着鼓掌,却无一人为盛泊尔这些茫然的人解释缘故。好在盛泊尔耳聪目明,能听见寻常人听不见的细微声响,此刻他稍稍偏头,终于在一众感叹之中听见了一丝疑惑地讨论之声。

如此看来,也并不是人人都知道这舞火龙的原委。知晓他们并不是势单力薄,盛泊尔便有了底气,大声对方才吆喝的人喊道:“这位兄台,别光顾着吆喝招人呀!”

这里人太多了,那位兄台扫视一周,全然不知是盛泊尔的喊声,于是放弃了寻找,直接对着人群大声喊回去:“敢问兄台,为何如此说?”

有了盛泊尔开头,不明所以的人们明白意思,纷纷续道:

“咱们还不知道这是干啥呢!”

“对啊,好歹给咱们解释解释!”

盛泊尔轻笑一声,回应道:“您若是不给咱们说,咱们怎么能加入呢?”

其实,这一圈一圈的人围着十条金龙,只看着人多,实际上却是没什么人自告奋勇上去的。

那人估计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层,于是挠挠头,对大伙儿尴尬一笑:

“哟,这倒是我疏忽了。”

“乡亲们!咱们这个呀,叫舞火龙,是祈福的仪式,也是传统的游戏。”

“乡亲们且看火龙。今年的火龙总长六十六米,寓意着六六大顺;有十五节,前七青后八黄,寓意着招财进宝;共有十条火龙,寓意着十全十美。”

沈云初在书上所见,舞火龙通体金黄。想来是为了好兆头,特意留了青,不过在叫法上还是一致,多称“金龙”。

“这火龙的‘骨’,都是用竹篾制成,绝对不会垮塌。龙之‘肉身’,大多是用稻草包裹而成,不会硌人。龙之‘鳞’,是用珍珠草代替,再涂上香灰制成的颜料,便可以假乱真。”

“诸位再请看龙首。”

大家顺着他的话看向龙首,发现了端倪。

那人一笑,道:“诚如大家所见,龙首皆空,内置一支又细又长的长寿香。若是在舞火龙之时将香弄灭,那就是暗灯;若是不小心点燃龙身,那便是淬火。”

经他介绍,围成一圈儿的乡亲们有一大半都“哦”了一声。

“最先抵达‘龙宫’的龙队,每人由官府嘉奖黄金二十两,绵做为民祈福之嘉奖。”

此话一出,底下很快就有人跃跃欲试。

锦梧和盛泊尔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探察到一丝盎然之色。两人一拍即合,又纷纷看向段钰。段钰被他们看得心慌,只得道:“行吧,就当本少主为民祈福。”

“噗……”盛泊尔憋住笑,一把搂过段钰的肩,“行了行了,少主,咱们走吧?”

段钰眉头一皱,状若嫌弃,拿开了那只不轻的胳膊:“拿开,像什么话。”

“哟,不是你追着雪人妹妹跑的时候啦?”

“你!你闭嘴!”

盛泊尔果然闭嘴了。他望向金龙,舔舐犬牙,转头对沈云初道:“师尊且稍候片刻,我们定夺第一。”

沈云初的薄纱被人推搡得有些垮塌,正稍作调整。闻言,他道:“小心喷火。”

“师尊放心吧,”段钰走上前来,莞尔道:“我和他自小修道,若没有这点儿本事,岂不是说不过去?”

锦梧挤不上来,只好高举右臂:“贞廉长老放心吧!若是不好,我也是躲灾的好手呢,定不能让少主和盛师兄伤着了!”

“……”旁人都是说本事,锦梧却反其道而行之,博君一乐。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盛泊尔待久了的缘故,竟也学的这般油嘴滑舌。

沈云初不禁阖眸一笑:“去吧,万事小心。”

三个小辈学着赤膊大汉,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台,直奔旁边的第二条金龙去了。

方才乡亲们讨论得那般激烈,若是加入第一条金龙,多半会是赤膊大汉的功劳。

与其做个躲在雄鹰羽翼下安然自在的雏鸟,不如去做对抗严冬的幼狼。

其实,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上来了。只是强者顶天立地,毕竟占少数,大家为了拿第一,也为了寻个庇佑,纷纷投靠于赤膊大汉所在的第一条金龙,瞬间就只剩下几个位置了。

段钰三人纵然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但要是比体型,和他们这些长期劳动的壮年汉子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尤其是段钰和锦梧,一看就是羽翼未丰的少年。

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三人之中,也只有盛泊尔能够稍稍媲美那些壮汉一二了。

舞火龙需要的是旁人不可企及的力量,他们三个小孩子本就不被看好,又不似其他人一般聪明,懂得良禽择木而栖,霎时引来一番议论——

“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儿?大人也不管管。”

“就说是啊,细胳膊细腿的,也就前边那个穿黑衣服的能稍稍强点儿,怎么敢上来啊?”

他们三个虽不似赤膊大汉一般魁梧,但胜在丰神俊朗,在这清一色的彪形大汉之中显得尤为清秀爽朗,瞬间俘获了姑娘们的芳心。

听见有人贬低这几个俊俏的男儿,姑娘们不乐意了:

“谁说空有蛮力就能赢了?舞火龙是要靠脑子的,你们这些臭男人,只会一味用强!”

“就是啊,只看着天生神力,怕不是个睁眼瞎哦。”

巴蜀男人怕媳妇的多,这种风气在段正元上任之后愈演愈烈。一群男人心里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却也只能干瞪眼儿,不敢吭声的。

沈云初无心理会乡亲们这些争论。自打盛泊尔他们上了台,他的眼睛就没在转过,一直盯着他们三个人。

这群小辈当真不是那庸俗之辈,晓得烈火伤人,除了佩戴好发放的护腕,还往身上涂了几层霜雪,以防不备。

“咚咚咚。”

只听鼓响三声,台上十条金龙被五五分开,面对面错落开来。

“咚咚咚。”

又听鼓响三声,金龙身前长长的火道被依次点燃,火蛇犹如飓风,瞬间燃到另一侧尽头。准备吐火的汉子站好位置,一手握龙身一样做工的竹骨,一手握着陈年的雁西楼。

“咚咚咚。”

三听鼓响三声,人群退后三大步,足有五尺,围城一道人墙。

“咚咚咚。”

四听鼓响,吐火汉子点燃竹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白烟齐升,宛如天门开。

金龙各自前进,被赛场上的人们挥舞得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倒真如火龙下凡,自在逍遥。

此时此刻,人们齐声高呼,为自己心仪的队伍呐喊。金龙听见人们的欢呼,更加勇猛,不住穿火过圈,看得人心跳连连,生怕出了一点差子。

那些稍弱的金龙想要学着人家疾进,为首的几个人火急火燎地过圈儿,未曾想身后众人着实跟不上速度,一不留神,龙身沾火,燃了起来。

“八龙淬火!”

一群人急忙上去扑灭八龙身上的火,这一队的人瞬间没了精神,蔫头巴脑的把八龙送回原地。

见八龙被淘汰,剩下的九队愈发小心,不再追求猛攻疾速,而是稳中求进,平缓下来。

然而,太过缓慢也有坏处,上面的人和后面的人挨得太近,金龙的龙身耷拉下来,碰到火圈儿。

“五龙淬火!”

这下大伙儿都明白了——要想金龙撑得起来,快不得,慢不得,需得把握好距离,不急不缓,才能稳重前进。这样一来,尤其考验前面的人与后面的人、龙首与龙身、龙身又与龙尾之间的默契。

纸上得来终觉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加之花灯脆弱,禁不得风,相继有金龙淬火,花灯烛灭,退下“战场”——

“七龙淬火!”

“九龙灯暗!”

“四龙灯暗!”

“三龙淬火!”

“十龙淬火,灯暗!”

火道才行至一半,已经有七条金龙淬火灯暗。来时浩浩荡荡,热闹非凡,现下台上只剩下三条金龙,孤零零踽踽独行。

二龙由盛泊尔打头,段钰在中间,锦梧在龙尾。他们和大龙不相上下,几乎是同时过圈,同时抬脚,甩了六龙足有三尺。

盛泊尔眯眼远望,眼看着就要到终点了,心道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可不行。

前一半路是自家人的较量,后一半路可就是对手之间的决战了。

打大龙龙首的赤膊大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忽然对盛泊尔发难,利用二龙过火圈之时压下,企图让二龙被迫淬火。

“呀,你们看,大龙压向二龙了!”

“啊啊啊啊怎么办!快要挨上火圈了!”

姑娘们也攥紧了手帕,气冲冲道:“大龙耍赖!真不要脸!”

脸面不脸面的暂且放在一边,须知兵不厌诈,既然想要赢,便不会介怀是奸计还是正计。

眼看着二龙就要压上火圈了,距离之近令人心惊肉跳不忍直视,连忙别过头去。自然也有胆子大好信儿的,譬如沈云初,都一言不发盯着被压下的那处。

旁人都没注意到,棠梨仙君眉宇紧蹙,浑身紧绷,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住,眼神里似有担忧,又似有紧张。

那金色的珍珠叶鳞片好似已经沾上了火,撩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千钧一发之际,盛泊尔急中生智,用力向前一拉,龙首连着的龙身忽而绷直;接着他振臂一抬,挺直的龙身也跟着向上抬去,硬生生将大龙给挤了回去。

沈云初终于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阖眸一笑。

“……”

“好!好!!好!!!”

“这位小兄弟真是聪明啊!”

姑娘们笑得话花枝乱颤,不住地喊:“小哥哥真厉害呀!”

大龙计谋落空,只好消停了一会儿,两条金龙相安无事地向前走了几步。

盛泊尔不去主动害人,却也不能让自己白白受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龙的兵不厌诈,他也应该取其道而用之。

待到不剩三尺之时,二龙忽然发难,在大龙直上之时狠狠压了过来,杀了个措手不及,险些成功。

就在大龙蜗居底下,想要用盛泊尔的方法化险为夷之时,盛泊尔又忽然用保持绷直的龙身瞬间擦过火圈,奋力向大龙压去:“你难道不知道,在祖师爷面前卖弄玩剩下的戏码,是最愚蠢的忌讳吗?”

“轰”得一声,金龙淬火。

于此同时,盛泊尔春风得意,加速前进,冲破最后一圈火圈。

“大龙淬火!”

“二龙涅槃!”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众人来不及分析,只能张大嘴巴啧啧称奇。而在盛泊尔摇着龙首跨越最后一道火圈之时,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与欢呼!

“恭喜二龙,实至名归!”

人群喧闹,声声入耳。盛泊尔像是累极了,脱力似的放下竹杆,双手撑住膝盖,呼出一口长气。

沈云初目光所至,只见小徒弟额间透着细密汗珠,在火光之中淡淡发光。那双犀利地丹凤眼垂眸下去,被散落在额间的细发撩动睫毛。

下一瞬,小徒弟直起身,缓缓回过头,只一下就找到了沈云初所在的位置。

他忽就开口笑了,眼眸弯弯,用苍白的唇对沈云初说了一句话——

“师尊,你看,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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