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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无名林情动山间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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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照,酒席半酣。

作为主角,玄武堂和十二花渡却躲在偏殿之内,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人,酒气渐渐爬满每一个角落,鼻息之间皆是惹人脸红的醉意。

棠梨仙君这次不是主角,只管吃菜。可这珍馐才尝到一半,就被酒味熏的有些燥热,脸色也变得红扑扑,待的难受。他悄悄退了下来,本想出去透气,甫一走到主殿门前就看见盛泊尔的脸色竟是比祁梁山的红果子还要红艳,摇摇晃晃快要站不稳了,可嘴上还嚷着“江亭律快出来”。

皱眉看向和一坨空气较劲的小徒弟,沈云初面色一沉。

出来干什么?灌酒吗?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再定睛一看,脖颈之下的扎眼皮囊竟是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之中,强劲有力的肌肉像是躲在云朵之后的晨星,藏在衣料之下,若隐若现。

若说方才是觉得丢人,那现在就是觉得生气。沈云初眉头皱得更深,虽没有开口,心中却不知道已经骂了盛泊尔多少次——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穿衣服?露出来给谁看?显摆吗?不知道这里还坐着很多小姐吗!

这里大多都是修真界的小辈,长辈们都在另一头,可谓是泾渭分明,因而也有许多未出阁的小姐坐在这边,一来沾沾喜气,二来可以借机挑选一位如意郎君,两全其美。

喝喝喝,喝什么喝!人家江亭律都走了,和空气说话好玩吗!

他越想越生气,气得脸色更不好了,且越想越丢人,但,是替盛泊尔丢人。

几人之中,段白溪还算是好的,只是稍稍红了脸,并没有像锦梧一样呼呼大睡,也没有像段钰一样不知道嘟囔些什么,更没有如盛泊尔一般自娱自乐。他不知什么时候看到了门外的沈云初,眸光一闪,忙道:“沈宗师!你,你怎么来了……”

头一次,沈云初分明听到了别人的话,却故意选择不回答。只见棠梨仙君抬脚步入,径直走向他的小徒弟,一把夺下盛泊尔手中的酒杯,那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不等盛泊尔反应过来就立马厉声道:“还在这叫什么?没看见人家已经走了吗!”

不过,他没叫醒盛泊尔,倒叫段钰听了进去。

“……嗯?阿姐和江亭律……”段钰的脸很红,一看就是酒劲上来了,没力气起来,只是喃喃道:“进去了?”

不知道醉酒的人眼前是什么光景,只见盛泊尔刚要和空气碰杯,这边沈云初就掐灭了他的幻觉。小徒弟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手里的酒杯早就被人夺去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东西会凭空消失。眉头皱起,蓦然偏身就看到了一脸怒气的师尊,正一眼不眨地瞪着他。

这时候看见沈云初,还是一脸愤怒仿佛下一秒就能召出碧霄打死他的沈云初,像是不敢相信,盛泊尔又眨了眨眼,没想到眼前的美人师尊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叫他看得更清楚了,连他眉间的无语都一清二楚。

“……师尊?”盛泊尔甩甩头,面上一喜,“真是你啊!”

那头段白溪也一步一趋地走到了沈云初身侧,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失了平日里的谦逊有礼,竟是直接握上了仙君的手,“沈宗师,您怎么来了?”

段白溪和盛泊尔同框,一个规整一个狂放,再加上那头趴在桌子上胡言乱语的段钰,对比可谓是一目了然,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方看了心疼,一方看了头疼。

沈云初只觉得眼前一黑,太阳穴跟着突突地跳,想骂,却又得忍着不能骂,于是气极反笑,另一只手拍了拍段白溪,“段钰和锦梧麻烦你照顾,把他们送回去,好吗?”

不管是生气还是不生气,黑脸还是不黑脸,棠梨仙君的笑都是那么温和舒朗,像是大雾散去后的第一缕新阳,虽然只有那么可怜兮兮的一缕,却可以穿云透雾,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照到所有人的身上。

段白溪一愣,不知是不是也被这笑容打动,没由来的脸红,顿了顿道:“……好,我会做好的……宗师要去哪?”

沈云初提溜起盛泊尔的后脖颈,皮笑肉不笑,“夫人找,我带他去。”

旁边桌上,安静坐着的江玉蓉眉头一皱,不禁打量起这对师徒来,就连在一头和福子玩猜拳的钟隅都被吸引了来,嗫嚅道:“十二花渡……都是派宗师来喊人的吗?”

江玉蓉嫌弃地瞥他一眼,并未作声,孀桃是个好脾气的,回应道:“嗯……不清楚,我的话,是叫香叶去做的。”

钟隅道:“香叶是谁?”

“是我的侍女啊,”孀桃看向他,“不过她不在,我让她去收拾房间了。你不是也有福子吗?”

江玉蓉是真的很嫌弃钟隅了,见他和孀桃搭话,忍不住提醒她,“别理他。”

“哦——”孀桃点点头,低下头夹了一块红烧肉,真不说话了。

这一大桌子,不是玄武堂的人,就是凤凰岭的人,要么就是人人都看不上的璇玑阁,真是牛鬼蛇神聚一窝,乱炖了。那头一箭天城的几位小辈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钟隅还是在嘲讽那两个门派,总之就是不怀好意地一笑,很是不屑。

白伯行收起目光,还是忍不住道:“蠢货。”

白伯言没有接话,到是秦波开口回应,“癫傻痴狂,夺人眼球。”

黎长安道:“他们一向如此……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还赖在上宗门的位置不走。”

没有本事,只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就能稳坐六大门派的宝座,还维持了两百年之久,如此有悖常理,不就是修真界历来唾弃,却又羡慕的根本所在吗?

他们之中,还是白伯言最为年长,说话最有分量。他眼神扫过众人,最终停在离他最近的白伯行身上,道:“谨言慎行。白虎凭力,蝼蚁有智,不算运气。”

白伯行最不喜欢听他唠叨,讪讪一笑,转头看向秦波,话锋一转,“说起来,秦波兄跟着宋长老……还有宴先生前些日子着实辛苦,这么急着叫你回来,可还吃得消吧?”

秦波是宋芥的关门弟子,唯一爱徒,完美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眉宇之间皆是化不开的戾气,瞧人的时候总爱挑眉,既张扬又狂傲,用盛泊尔的话说,就是装,十分的装。

但,宋芥和秦波真不是装。两人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苛刻,不留余地。

他难得一笑,却是十分邪气,“多谢关心,还好,还好。”

本也是随口一问,如此就皆大欢喜了。黎长安莞尔一笑,抬手为他到了一杯茶。

……

在他们闲聊的同时,沈云初已经拽着盛泊尔出了门。亏他还记得里面不成器的徒弟和锦梧,没有真叫段白溪一个人承担一切,又叫了几个小弟子去帮他。

沈云初不揪着他的后脖颈了,改为拉着他的手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不知道要去哪,总之就是漫无目的地走了。盛泊尔还走不利索,两条腿总打架,不是前腿挡了后腿的路,就是后脚踩了前脚的鞋,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实在是不容易了。

小徒弟跟不上沈云初的脚步了,急得满头大汗,连舌头都不好了,磕磕巴巴道:“丝……丝谆!忙忙忙……忙点!”

沈云初头上三条黑线。什么丝谆忙点?走了这么久都没发散酒劲吗?

盛泊尔到底喝了多少?

“闭嘴!”他停下来瞪了盛泊尔一眼,紧接着又拉着他疾走,妄图以此发散盛泊尔体内的酒精,“跟我走。”

他们走出了玄武堂,走过了春播农田,又走过了伶仃溪流,最后走到一片暗夜莽林之中,连沈云初都走的累了,盛泊尔还是精神焕发,一副傻样,丝毫没有变化。

沈云初:……

不走了,不走了!再走下去,盛泊尔没事,他就要脱力了。于是甩开小徒弟的手,喘着粗气掐着腰,又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已经从愤怒转为无语了。

盛泊尔的腿好了,不过还是像大黄一样傻愣愣的,见沈云初拉着他走,不知道他脑子里是如何想的,登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沈云初要带着他私奔,正走的起劲,倏而停下来还一脸不快,“怎么了师尊?我们不走了吗?”

沈云初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不走了。”

他还沉浸在沈云初也心悦他,想要和他白首不相离的喜悦之中,听见沈云初说不走了,倏而还有些委屈,“为什么?师尊不要我了吗?”

沈云初不明所以,“什么?”

人高马大的人“哇”的一声就哭了,眼泪汪汪道:“师尊不喜欢我了吗?师尊不要我了吗?师尊……我真的,很喜欢你,好喜欢你,你别停下好不好?”

“轰”的一声,沈云初只觉得头脑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盛泊尔说喜欢他。

喜欢他?!

很喜欢你,好喜欢你。

喜欢他吗……是那种,想要拉着手的那种喜欢吗?是当初在浦云县,可以抱在一起的喜欢吗?是在陇庸时,能够穿上同一件婚服的喜欢吗……

思绪骤停,沈云初咬紧牙关,心道不对,不对。一定不是的。他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喜欢?什么不要停?

谁教他对他这么讲话的!?

“……放肆!”这话虽说是看着开的口,却是实实在在对他自己说的。沈云初拳头握紧,眉头皱得不能更深,心中不住对自己大喊,人家喝醉了说了些没头没脑的糊涂话而,就当真了?就忍不住心驰神遥地肖想了?

无耻!下流!盛泊尔可是你的徒弟!

孤独太久的人,被撂下太久的人,实在没有勇气觉得人家是喜欢他。相对于盛泊尔口中的“喜欢”,九天神使更习惯接受敬仰,接受责任,相对于怦然心动,花前月下,他更习惯古井无波,救人水火。

喝醉的人却没有意识到眼前人的挣扎,看不懂他这般喘息、如此反常的原因,抹了一把眼泪,上赶着抓住沈云初的两只玉手,“师尊,你别不要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沈云初甩开他的手,眉眼通红,细细看去,像是在发抖,“假的,假的!”

“你走开……走开!不要这样……”

“不是假的,是真的!”盛泊尔走上前去,想要抓住仙,很是焦急。他真的很想说出来,在神山的时候就想了,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想大声告诉他,告诉褀儿,想抱他,想吻他,想揽着他的花香入睡,想看着他的眼眸转醒,实在是……太想了。

看见江亭律与段钥大婚,看见江亭律嘴角得意的笑,看见段钥柔情的眼,他也真的,好羡慕。他也想穿上这么一身红衣,想牵着马,挽起沈云初白皙纤细的手,告诉义父义母,告诉段钰,锦梧,段白溪,告诉江亭律和阿姐,告诉所有人,他也有道侣了,是他最想要的人,是他的师尊,他从小就认定的,一直喜欢的人。

可是他放手了。他不信我。

他不要我。

所以,不行吗?真的不行吗?连在梦里都不行吗?!

连在梦里都不行吗……给我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安慰,一点点幻想都不行吗?

盛泊尔眼里闪过寒光,一把抓住一直向后退、浑身发抖的师尊,狠力一拉,把沈云初抱进怀里,紧接着邪魅一笑,道:“师尊,不许躲了。这是我的梦,我说了算,不许躲,回来。”

什么梦?刚被盛泊尔抱进怀里的时候沈云初还在发愣,听见他的话不禁猛然惊醒,原来,小徒弟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才会这么放肆!

他稳住心神,强装镇定地看向盛泊尔,“你……你先放开我。”

眼前人拒绝得利落干脆,“不放。”

沈云初道:“你先放开我……你看清楚,我是你师尊!”

盛泊尔果真又近了一点,很仔细的看向他,轻笑一声,“嗯,我知道。我喜欢的,我不放。”

知道了也要喜欢吗……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倒真有深情的意味。沈云初老脸一红,咳了好几声,不敢看小徒弟了,偏过头,抬手抵在盛泊尔的肩膀上,用力推了推,“你,你放开!你醉了……先站好!”

谁知道人家不但不放手,还用头蹭了蹭沈云初的侧脸,“不放,就是不放。我喜欢你,我就要抱着。”

别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啊!

沈云初连气都不想气了,只剩下羞,脸红不说,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都要猛烈,像是有一百个人在同时打鼓,快要把鼓震碎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酒后胡言还是酒后吐真言,但,无论是什么,现在看来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不能再由着盛泊尔胡闹了。他想,如果再这么抱下去,别说盛泊尔,就连他自己都要醉了,呼吸之间全是小徒弟身上的酒味,顺着鼻腔钻进心脏,要把他熏醉了,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见沈云初不说话,盛泊尔又笑了笑,呼气之间带起一阵酥麻,“云初又脸红了啊。”

若说听见盛泊尔说喜欢他,沈云初还能憋住,能缓过神来,那么听见盛泊尔叫他“云初”,他就彻底受不住了,耳边嗡鸣之声乍然,全身上下的血液像是一瞬间涌进大脑里,气血沸腾得像是要爆炸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一股力,猛地推开盛泊尔,不住喘息。

他往后退了两步,倏而撞上背后的粗壮的树干,面前盛泊尔反应过来之后脸色一沉,作势上前,像是想要再次把他抱在怀里,一时间竟有一种无路可逃的感觉。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足尖一点,竟然跳上了这棵树,因为心神不稳还滑了脚,差点就掉了下来,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树枝上,还算有惊无险。

好在沈云初比较瘦,不然,若是换了盛泊尔上去,早就把那同样瘦小的树枝压断了。

怎么跑到树上了?真的很讨厌他吗?盛泊尔咬紧牙关,心中愤慨,不行,这是他的梦,他说了算,现实里不能抱,他就要在梦里抱个够!

于是喊道:“云初,快下来!”

沈云初浑身一颤,差点又摔了,语气铿锵,眼神坚定,“不下!”

盛泊尔顿了顿,眼神像是狡猾的狐狸,换了战术,展开双臂,语气软了下来,柔声哄道:“宝贝别闹了,我接着你好不好?下来吧……”

沈云初:???!!!

叫名字还不够,还要叫宝贝?!

他莫不是一直没醉,在诓人呢?

棠梨仙君大抵是真的爆炸了,坐也不坐了,立马踩着树枝站了起来,气到极致,羞到极致,竟然和孩童一般恰起腰,神情亢奋,不知道在比划什么,连形象也不顾了,大声喊道:“啊啊啊!别喊了!别喊了!”

“不下不下不下!要说多少次你才能听……”

话还没说完,那倒霉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一阵又一阵的颠簸,终于败下阵来,壮烈牺牲,“咔嚓”一声断了!

“啊!”

——这大概是沈云初未说完的话,不过,已经变成惊呼脱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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