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达游乐园之前，苏涵本想尝试离开脚下这条路另辟蹊径。谁知她只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路又再一次被微光点亮。看来在这个世界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是追踪着她的脚步向前进的。

苏涵于是不再做新的探索，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游乐园的巨大招牌。同时，她也第一次在游戏中看到了真正的NPC。

这些NPC聚集在游乐园门口，看着和现实中的人没任何差别。她们有的在等人，有的在买票，还有的在和朋友争执着什么。现实中的苏涵不会将注意力倾注到陌生人身上，但现在的她却不由得审视起这些人来。

他们看上去与真人毫无差别，也许是游戏操作舱削弱了人脑对周围环境的判断，让这些人这个场景无比真实。

但只一会儿，苏涵便看出了差异。真实世界的人是不会心安理得地留在游乐园门口。那几个站在门口等人的NPC时不时看看手机确认时间，脸上淡定的表情却从未改变。好像他们的工作就是等在那里，而非进入游乐园游玩。

这算不算bug啊……苏涵暗想。但又一转念，如果每个NPC都能有真实明确的情绪变化和行动轨迹，那这个游戏也太庞大了，不要说技术层面，就光是运行这么一套系统就得让onfire破产。

苏涵学着其他NPC的样子去售票口买了票，进入闸口来到游乐园内。

游乐园内是另外一番景象。园区内的游客明显增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快乐的微笑。但，这种微笑的人工感很好被识别，即使苏涵有意地用肩膀轻碰路过的行人，那人也未停下脚步，只是轻声“呀”了下，就继续向下一个游乐目标前进了。

太假了。

虽然游乐园是寻找欢乐的地方，但人的情绪不可能时刻饱满。

苏涵继续往前走，发现除非她刻意接触，不然所有的NPC都目不斜视，专注在自己的“路”上。苏涵找了个横椅坐下，身边有位正在对着人工湖发呆的老人家。她有意地向着老人的方向蹭了蹭——几乎打破了陌生人的安全距离，一转头，连老人脸部的皱纹都清晰可见。

但老人没有丝毫反应。

苏涵咽了下口水，随即收回目光。

难怪在实机演示时游乐园里就只有玩家一个人，虽然玩家可以随意尝试游乐园的各种设施，但如果当时就把这些NPC放进画面，尴尬的人工感瞬间就会溢出屏幕。

清风吹过，苏涵感到一阵“凉意”，额间的碎发隐隐被风吹动，她知道这是系统在调动玩家的感官感受世界。但当她伸出手，之间却没有任何风动的感觉。那应该不是系统bug，只是那阵风被设定吹过，之后就消失了。

苏涵轻蹙眉头，将不舒服的感觉压抑下去。她原本便对虚拟现实的开放世界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onfire毕竟是这个领域的先行者，她不应该以现实的标准对标梦域的真实感。

她抬手再次划开操作界面，虽然并没有任何操作需求，但看着右上角那个红色的结束游戏标签，苏涵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反正游戏总会结束，继续往前再探索一下吧。

*

梦域的游乐园项目做得很真实。

旋转木马、云霄飞车、“太空”穿梭，所有的项目只要愿意花钱都是可以玩。

至于钱嘛，苏涵刚进入游戏，初始阶段就有5000元。据说在进入梦之城后，完成相应任务也可以获得金钱，是类似打工赚钱的设定。当然，由现实直接充值也可以。不过苏涵并没有氪金的打算。

她尝试了一把旋转木马，花费50块。与现实不同的是，当旋转木马启动时，玩家会发现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发生变化。随着旋转的速度加快，游乐园场景缓缓退去，玩家会进入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幻世界，此时的木马不是原地旋转，而是飞翔在这个梦幻世界的上空，穿越棉花糖似的彩色云朵，与独角兽一同冒险。

直到飞行的速度一点点慢下来，喧嚣的游戏园环境音再次出现，苏涵又回到了原本的旋转木马上。这个的确很有意思，苏涵暗想，而且现实世界的旋转木马有时会让人头疼，但在梦域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看来，onfire有很认真地研究游乐园项目的视觉呈现。

苏涵边想边继续往前走，再越过旋转木马设备没多远的地方，一个装修破败的鬼屋伫立在那里。这个鬼屋也是实机演示时很多人最期待的，但据说是设计不完全，始终处于待开发状态。鬼屋前竖着的“非工作人员免进”的牌子，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而再往里走，在靠近进入梦之城的地方，是一个高耸入天的摩天轮。与鬼屋一样，这个摩天轮也完全没有在使用的痕迹，仿佛巨大的景观装饰般伫立在那里。

摩天轮前的收费台旁站着一个人。苏涵定神一看，居然是路徐。

看来考虑到路徐的人气，onfire没有在开放世界中完全抹除路徐的存在，而让他在游乐园里做个安静的背景板。

与其他NPC不同，路徐是见到苏涵后，面部表情才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他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出服务式的优雅微笑，声音是原本游戏中的CV配音。

“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还不错，”苏涵说。她不习惯和NPC展开对话，抬手指着眼前的摩天轮，“这个开放吗？”

“现在不开放。”

“哦，好。”苏涵点点头。

现在不开放，说明还是要开放的。这个摩天轮显然和鬼屋不同，路徐守在这里，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玩家看看他的脸吧？

苏涵的心念一动，将注意力拉回到路徐的身上。她直勾勾地盯着路徐，与游戏中的他不同，开放世界的路徐看上去并没有令人惊艳建模脸，但星眉朗目，确实是现实中可以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要开始你的旅程吗？”路徐突然开口，吓了苏涵一跳，从和他的对望中抽离开来。听路徐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祝你今天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