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为了表达我的谢意，这里面的零食你随便挑，我请你！”

朝朝豪言壮志立下，想到囊中羞涩，又怯怯补了一句，“五十以下。”

周暮沈皱眉，他也没想到刚才是怎么了。只是看到她被人欺负，脑子一热，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等他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二十分钟后，朝朝无比后悔她曾经说过的话。

她是说让周暮沈随便挑零食，本来她琢磨着依照某人这个习性，应该不会太好意思和她要太贵的，可惜，她看错了人。

他很好意思，太好意思了。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回来。

朝朝眼泪婆娑地望着周暮沈手里的冰激凌，仅此一盒，就花掉了她一个月的零花钱。

罢了罢了，谁让人家刚为她解了围呢。

零食的货架前面两排就是生鲜酱油类，醋在酱油对面的货架上。朝朝个低，醋又很不巧的在最上面一层。她踮起脚够了半天没够到，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碰到了瓶子边缘。

周暮沈见她如此费劲，胳膊一伸，轻松地就拿了下来。

朝朝：……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周暮沈把醋递给她，接的时候朝朝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温凉纤细，骨节分明。

“呃……那个……”

“拿着。”

周暮沈又伸手拿了一瓶醋，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知为何掀起层层叠叠的波浪。

买完醋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两人各自拿钥匙开门，进门的时候朝朝顿了一下，回头叫住对面的人。

“周暮沈。”

“嗯？”

“……没什么，冰激凌要化了。”

咔哒。

朝朝关上门。

随之，周暮沈也关上门。

方琴听到声响，抄起铲子走出来，“你看看几点了，让你买个醋，你是去姥姥家度假了吗？！”

朝朝噘嘴，“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一天到晚的能有点时间观念吗，就你这样还中考呢，等你黄瓜菜都凉了……”方琴碎碎叨叨说了半天，又继续回厨房洗锅去了。

朝朝觉得很委屈，明明她才是受伤害的那一个好吗！随后赌气似的重重砸在沙发上，依旧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就连说话里语气都带着愤愤不平，“爸，你说我妈是不更年期？总是这么针对我。”

朝大禹安抚她，“你也别和你妈生气，她本来挺高兴地做了你最爱吃的鱼，结果你去买个醋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妈自然难受，但她心里不是真的针对你。”

“对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朝朝猛地弹起来，狗腿地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全宇宙最帅的老朝同志，能否给你可怜的小女儿200块钱？”

说完，朝大禹吓得一激灵，用力推开趴在他身上的朝朝，“你偷人家钱了？!”

朝朝：“……”

“我去超市不小心被人撞倒了，然后把人家的大米撞飞了，赔了二百块。”

“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朝大禹大惊，情急之下差点吼了出来。

朝朝赶紧捂住她爸的嘴，这可千万不能让她妈听到，不然今晚就是她家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她的世界末日。

“不是，是他不小心撞到我的，他买了好重的米都砸到了我的身上。”

“那你没事吧？转过来爸爸看看，有没有砸坏？”一听朝朝被砸，朝大禹立马紧张起来。“这人也是，怎么走路也不注意点，把我女儿砸坏了怎么办？”

“还是你心疼我，不像我妈只会骂我。我没事，就是那二百块钱……”

朝大禹问：“怎么他撞到你还要你赔钱，你哪来的二百块？”

“是周暮沈，他说我们也有错，钱也是他赔的……”朝朝细细将经过讲了一遍，讲完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爸，这钱不能让周暮沈出，他帮了她这么多，这样下去她得欠他多大一个人情。

“谁赔的钱？”

“周暮沈。”

“做得好，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哎呀，也不知道谁家有福，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女婿……”

朝大禹站起身，捏着报纸走去厨房，和方琴分享这个事去了。留下朝朝独自在沙发上凌乱，不是，他们不是在说钱的事吗？他怎么就走了？

“不是，爸，爸！”

最后还是方琴拿着钱去对门找沈依，讲清了事情的经过，一定要把钱还给人家。沈依听了坚决不要，说周暮沈作为男生，就应该这样有男子汉的气概。推搡了半天，沈依实在拗不过，转念一想，不如拿钱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一天好了，也算是在繁重的学业中放松一下。

时间就定在国庆节。

-

运动会当日。

周暮沈五个项目均拿了第一，加上陆来迟的两个第一，27班整体拿到了男生团体第一的好成绩。老许无视其他班老师投来的嫉妒的眼神，悠闲的抱着水杯喝茶。

男生项目过后，就轮到朝朝的八百米了。

“朝朝，刚才开幕式表现挺好的，一会儿可别掉链子啊！”

朝朝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老许，一定让你成为最闪耀的班主任！”

果不其然，朝朝让老许成为了操场上最靓丽的班主任。

女生项目里只有她倒数第一。

被周暮沈拉上去的成绩险些被朝朝拖了下来，好在最后的接力赛被祝衫和另一个同学拿到了第一，这才使27班稳坐第一的宝座。

而周暮沈，也一战成名。

成为全校女生为之疯狂尖叫的对象，纷纷打着送水的名义趁机套近乎。

“真俗套。”朝朝撇嘴，手中矿泉水瓶盖拧了一半。

蓝小天走过来，满脸得意，“怎么样，朝朝，哥说的没错吧。”

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赌，朝朝就来气。这些女生太肤浅了，害得她到手的哈根达斯飞了。

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手里也拿了矿泉水。在众多瓶水中，周暮沈接过了她的。

所有人唏嘘，之前的传言在这一刻仿佛被得到了证实。

而周暮沈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连陆来迟都激动地拍了朝朝好几下，“这不是之前总来找周暮沈的那女生吗！这么明目张胆——”

朝朝揉揉被他拍疼的胳膊。

“周小溪，他表妹。”

“？！你怎么知道？”

“他和我说的啊。”

随后，朝朝盯着远处的两人，将心中那个想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陆来迟，他为什么叫珠穆朗玛峰啊？”

“因为——又高又冷。”

-

朝朝拿钥匙开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妈今天做了红烧肉，朝大禹正往桌上端。

方琴给朝朝盛了一碗米饭，“我今天去菜市场回来路过奶站，人说最近新来的这个长城牛奶特好，比你原来喝的那个味儿浓多了，我给你订了一年的，每天早上六点送，你记得跟箱子里拿。”

“？？？为什么订这么多啊？我不喜欢喝牛奶你又不是不知道……”

从朝朝初一开始，方琴就一直给她订牛奶。那会儿都是从奶站直接预定，第一天订完，第二天就会送上门。楼道里每家门口会安一个绿色小铁皮箱，送奶员直接将奶放在箱子里。偶尔也会有人订酸奶，一个大透明瓶子里装的满满当当。喝完把瓶洗干净放回箱子里，送奶员第二天送奶的时候会拿回去。

“喝牛奶对身体好，补钙又长个，初三是关键的一年，得好好补补你这脑子。没准中考发挥超常，考个一中什么的。”

朝大禹撇嘴，自言自语似地接话，“一中就……算了吧，去了那孩子压力得多大，都是尖子生。我看春风的高中部就不错，继续在春风读高中，离家近也放心。”

朝朝默默对爸爸竖起个大拇指。

方琴：“……朝大禹，没事别天天盯着你那破报纸看，多看看新闻，这两年春风的势头都快超过一中了，尤其是今年，好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

末了，方琴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吃得开心的朝朝，说，“朝朝，只要你能考上春风，爸爸妈妈就奖励你。”

朝朝咽下口中的肉块，含糊不清道，“什么奖励？”

“奖励你一个月不洗碗。”

……这算哪门子奖励。

“妈，您还不如把牛奶换成酸奶呢。”

那酸奶应该是她迄今为止喝过最好的酸奶，相比牛奶，她更喜欢喝酸奶。但她妈看她都能当饭喝了，订了那么两次就没再订过了。

理由是两块一瓶太贵了。

朝大禹皱着眉思考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吓了朝朝一跳。

“朝朝，如果你能考上春风，我和你妈就带你去上海迪士尼玩一圈。”

又对着方琴露出灿烂的笑容，“方琴女士，你觉得如何？”

方琴敷衍的嗯了一声。

朝大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什么，就你喜欢的那个歌手，周杰伦和飞过海的演唱会，我和你妈带你去看。”

“……是飞轮海。”

“都差不多，前提是你得考上春风。”

朝朝思忖了许久，这是笔不亏的买卖，她可是想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很久了。

不就是考上春风吗，她大笔一挥，应下了。

有个伟人曾说过，豪言壮志把酒言欢，从不在话下。

当朝朝坐在书桌前，盯着面前陌生的数学题时，豪言壮志轰然崩塌。

别说考上春风了，她连风都够不到。

瞬间泄气。

光看着书上的几个字母，她就困得不行了。

半睡半醒间，她突然灵光一闪。

第二天，没等方琴催促，朝朝非常自觉地把牛奶瓶温好装进书包侧面，还系了个浅粉色蝴蝶结。

哼着小曲蹦蹦跶跶地去上学了，这一举动让朝大禹方琴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

陆来迟依旧在楼下等朝朝，还自认为帅气的摆了个pose。

朝朝满脸嫌弃，开完锁，跨上自行车。

陆来迟眼尖地瞅见那瓶牛奶，嘻嘻笑道，“我记得你不是不爱喝牛奶吗？来，让哥来解救你。”

说完伸手便要去拉朝朝的书包。

朝朝灵巧地躲过，“啧，从今天开始我爱喝了不行？”

“？？？一夜之间咋还转性了……”

陆来迟嘟囔了一句，再一看，朝朝早已骑远。

直到陆来迟连续一周在周暮沈的桌子上看到那系着浅粉色蝴蝶结的牛奶瓶时，恍惚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