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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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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牧黎眸光牢牢落在缪妲的身上,“我等的人,到了何处。”

缪妲竟从他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思念,若不是此人盯着自己,她就要为之动容了。

缪妲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已然明了此人非诚心问卦,人非诚心问,她却要诚心算。毕竟问神的人是她,若是神怒,罚的人也是她。

牧黎的目光自她步入廊亭就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眼前这个贫女,长得同缪妲极为相似,甚至神情也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一处红印。很像,第一日见她时他便察觉她们长得像。

第二日又见到她。

第三日她便到了廷尉府前。

这个阿萍学得不仅快,而且还学得像,连他都要禁不住拊掌赞叹她的聪慧。若真是缪妲该多好,可她只是一个可憎的仿物,侥幸同缪妲生了相似的一张脸,她不配学她。

金乌渐渐被云层盖过,在秋日柔照下生趣的莲池廊亭,白墙曲水一时蒙上阴翳。此时残莲枯枝与这灰暗的庭院更为相映。

缪妲即将算出此卦,一阵风从廊亭奔过,卷起案上剩下的几根蓍草,在空中打了绕了几圈后又黯然落至地上。

缪妲与对坐的人同时俯身,她与他伸向同棵蓍草。缪妲的视线从蓍草移到了他手上,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最吸目的是其虎口处一道寸长的伤疤。

是他的右手。

缪妲捡回蓍草,接过他递来的其余蓍草,那只手又在眼前出现消失。她暗暗呼气摒除杂念,将心神放到即将算出的卦上。

缪妲的心神未能收回,她将指间分出的四列蓍草全放回案上细数。才数完两列,又一阵狂风穿过廊亭,卷起案上所有蓍草。蓍草细长,在风中猛烈舞动过后落往四处,两人的衣襟,廊亭边的莲池,处处都有。

“廷尉”再喊出这两个字时缪妲感到生疏,双手置于膝,手指在衣袖的遮挡下揪紧了下裳。“此卦是凶卦。”

她记得最后一列是多少棵蓍草,卦象已在心中显出。

姤卦,上乾下巽。

有相遇,后不利。

“由卦象看,廷尉要同这位故人相遇了,只是不宜与此人耽误。”缪妲说完后平静下来,继续垂首。

牧黎拂去身上的蓍草,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你还当真会算卦。”

此话莫名,缪妲抬头看向他,他已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远后缪妲才从席上站起,站好那刻双腿的痛与麻迅速涌上,鼻尖都跟着一酸。七零八落的蓍草像极了她此刻的思绪,乱成一团。

遮着金乌的云层被这一阵一阵的风给吹开,日光遥遥投下,莲池上残荷摇晃,水面平静无波。

缪妲已全然冷静下来,等双腿舒缓一些后她将地上散乱的蓍草一棵棵拾起,路过短桥时信手一扬,它们便随着曲水流了下去。

十三,廷尉,其实细细想来,他们的身形,声音都是相似的。

但是缪妲未曾细想,她在很久以前就把此人抛去脑后。说抛其实不准,这个人曾经占下的地方是被其他许多事,许多人给一点点挤走的。事太多,人太多,故而被挤走的也快,快到似是被她自己远远抛开。

在缪妲进廊亭之前,她心中仍旧为曾经的十三保留着极小的一处地方,她会偶尔回想那些尚算美好的回忆,会遥遥祝他好,会在某刻想要知道他的近况。

而现在,缪妲有些难言,原来这才是如今的十三。整日里都阴气沉沉,身上带的郁气好似积压多年,让人只想远离。

这么多年,他所求还未实现么?姜国与周国不同,设三公九卿。廷尉掌诏狱与律令,于九卿之中也应位在前列。

缪妲再次回到廷尉府西边训小小,已经放下这些,她去了矮房外问阿冬何为藳何为豆草。

“廷尉府中未长此草。”阿冬知道她是要喂牛,往外看无人靠近,小声对缪妲说道:“其实并非只有此两种,你带着它去西墙下看看,那边杂草多,它自己还不会挑草吃么?”

同她想的一样。

缪妲可以断定阿冬也不会养牛。

*

一个时辰后,廷尉府暗室。

此处建在地下,狭小且阴冷。仰首可见一道通风的洞,只拳头大小。此洞之外是一派安然的廷尉府,此洞之内却是堆满尸骨的恶沼。

迟重的击打声已持续了许久。

长长的荆条自空中扬起,上面密布着短粗的硬刺。每一次挥起,这些短刺都会扎入血肉之中,随着荆条的舞动在血淋淋的皮肤上划过。最后重重落在地上,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挥起。

两边挂有火把,其火苗亦跟着荆条的挥动一起一落,映出地上或新或旧的血迹。

被铁链反绑在木架上的人依旧未吐一个字,只发出吭哧吭哧的痛喘。

啪地一声,荆条断裂。

魏江甩甩手,把它扔到一边,来到牧黎身前俯首行礼。“廷尉,此人仍是不说。”

“第一日易撑过去,你留着慢慢玩,马棚还有一个。”牧黎不甚在意,踩过地上一根不知谁的指头,发出异响。他拢眉侧目,“收拾干净。”

“是”

待牧黎走出,魏江使人将地上拾净,换了根更粗的荆条。廷尉说让他慢慢玩,那便慢一些。

被绑在木架上的人一动不动,他身上的衣碎成几块破布,血不断从中浸出,将上面的附着的苜蓿草屑染上暗红。

当细作的第一日,他就该知晓自己迟早会面临此种情形。

牧黎出了暗室,田禄候在外间,“大人,已将阿萍叫来等在外面。”

他置若罔闻,净手后执起案上的扁耳杯,饮下一口,待杯中茶水凉透才起身出去。

缪妲立在堂外榆树之下,她刚刚带着小小去吃杂草,又被田禄喊来。这主仆二人都很莫名,他为何找她?

缪妲今日认出他后忽然察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有古怪,为何轻易将来历不明的她放在府上?训牛未免过于牵强,他府上众多仆从连个能管牛的都找不出?即便找不出,去招个会的也不是难事。

把她放在府上还要多余来察看,说察看也不全然。他让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又摆出不是来看她的作态,更像是一种试探。

除却眼角红印,这张脸现下与自己的更相似了,她临水照面时能觉出这变化之快。莫非他认出了自己?缪妲旋即感到荒谬,此事绝无可能,但自己平日也需留心,至少勿令人生疑。

牧黎出了大堂,缪妲学着别的仆从弯身,他颔首,脚步不停,“走罢,去街上瞧瞧。”

缪妲转向田禄,他咧着大嘴不知在冲哪儿笑。

缪妲跟了上去,她本以为自己要和田禄一起坐在车舆之外的辕木上。车舆内一声“进来”,她看向田禄,田禄瞪大眼睛,“廷尉在唤你呢阿萍,难不成我进去你来趋马?”

牧黎坐在左边,缪妲进去后坐在他对侧,靠着里面,尽量离他远些。

“你前次道‘算卦不算空’,我觉得很有理。钱财俗气,因此带你来街上瞧瞧,若是想买何物,可直拿。”

他的语气可称和善,有了几分十三的影子。

缪妲一个字也未信,她方才行礼时就看见他衣摆的血迹,白裳之上尤为明显。一入车舆之中,更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缪妲不知他意欲何为,扬起笑:“谢廷尉慷慨。”说完也无话,转向未安帘布的车轩。几次走在这里,都是另有他事匆匆而过。如今人坐在车舆之上,无人催促,缪妲却没有半分想看的闲情。

朝歌的主道与洛邑一样宽,道旁栽种桐树,车轮滚了一路来到东九市。朝歌人大多集中于此交易买卖。商铺林立,行人众多,几要连衽成帷,举袂成幕。

缪妲木然地望着外面,什么都在眼里,什么也没见到。直至眼中闯入上次小小撞坏的那辆车舆,它正停在一间铺子外。缪妲转回身子不再往外看。

“停”牧黎出声,“阿萍,这里有织衣铺,要不要去看看。”他眼睛含着笑,和今日廊亭中的仿佛不是一人。

缪妲压下心头怪异,摸了摸身上的粗衣,看就看罢。

田禄扶着她下了车舆,牧黎等她站好后缓缓道,“阿萍,你阿兄恐怕不常带你进朝歌,今日先换了这身衣裳,改日还可慢慢逛。”

“是,廷尉。”

他一开口,缪妲便收到各处目光的围堵。当年强迫李将军去退婚,被李夫人拒绝后无心再娶的牧廷尉,竟然带着一个女子出门,且这女子打扮与贱民无异。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人竟走在一起?

更有甚者直接走到近处打量缪妲,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她眼角的红印,露出或鄙夷或诧异的神态,各处都有手指着她,指着她眼角的红印,当面评议起来。

缪妲并未在意这些,她正思索他刚才的话。若非他提,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有一个阿兄。他定查过自己,缪妲怔了一瞬,他查的应是阿萍。他是自己进府之前查的阿萍,还是进府之后?

还有那天走得飞快的阿兄,他真是急着回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缪妲:他是不是有病?

牧黎: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将为此蠢行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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