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是你来我这儿第六个年头了吧，怎么，这奉王侯之命，该学的也学了，你也该出力挣点银子回来了吧，我这而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一个看起来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女人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用手指戳着身前的我。
“我不去……”我下意识的躲了躲。
“哎哟，长脾气啊。妈妈我可是一直看着王侯的面子对你客客气气的，别以为你是王侯送来的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这期限也到了，王侯也不会管你了，怎么你想在这儿白吃白住？你可别忘了，当年月姬还欠着我很多银子呢！她逃跑，可差点要了清露楼全部姑娘的命，她欠的可大发了！”只见妈妈一边说着，口中的沫子四溅开来，一边轻蔑的冷哼了一声，扭着身姿便走出了房间。
我没在说话，静静坐在桌前，心中却万般挣扎。
我是林蔓清，林浅和月姬的女儿，当年被王侯在刑场发现并抓住，送回了清露楼。
这些年，我时常在想，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要的就是替我娘月姬还债，这一生的孽债。
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我认了，我挣扎过了，但一次又一次的挨打让我的心在渐渐死去。
早看惯了这里男男女女，这里欢喜悲凉，身在风月场的女子，结局真的也不过如此吧。
我起身出房追上妈妈，“我去便是了。”
妈妈一听，立马变了笑脸，尖声细语的乐道：“早答应不就是了，何必我费那么多口舌呢。以后花名蔓姬了，快去梳洗打扮吧，其他姑娘们的都准备好了。”
“我不出阁。”
妈妈撇了撇嘴，不耐烦道：“哟，真和当年月姬一个德行，说着不出，最后偷男人不成？行了行了知道了。”说着摆了摆手帕，一扭一摆的走下了楼。
对，我不出阁。
我是名舞伎，与月姬娘亲一样。
我是代替月姬娘亲的舞伎，可还不是舞伎头牌，毕竟我刚答应出舞，又是王侯府送来的人，妈妈怎么也不敢冒这个险。
夜色低垂，又是一日灯红酒绿之际，清露楼的姑娘们早早被妈妈催到了前厅，也就一人敢仍在清露楼最忙之时，闭门不开。
清露楼的采薇阁，早就听说这是一个富家子弟专门为采薇姑娘拓设的单房。
采薇，采薇，万金掷下不见笑颜。
我在这里的六年，不曾见过采薇姑娘几面，脑海中只依稀记得她一曲薇燕舞，惊艳四座，惹得众纨绔子弟争相向妈妈邀约她去府上献舞，有甚者更是王室子孙。
可无论妈妈怎么劝说，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采薇始终不动心。
毕竟是王室看上的舞伎，妈妈也不敢动私刑，深怕再伤着也不好交代。
采薇每三天跳一次舞，剩下的时间就随着自己的心情，有时应应各个王候府邀约献舞，也不让妈妈没了面子。
今天，该是跳采薇舞的日子，各个风流公子也是早早守在清露楼的门口。
“采薇啊，今天你要献舞的，记得那个萧公子可是早早就来与你说好了。”妈妈在采薇阁的门口轻叩着门，等待房中人的回应。
“知道了。”等到听到女子回应，妈妈才放心的下楼，一边招呼着礼乐准备着，又穿梭在各个公子之间应酬着。
我的房间在清露楼的最角落，想必这个时候，妈妈也没空管我的死活，只是叫人来让我准备好，在采薇舞之后继续献舞助兴。
站在二楼的走廊扶手边，正观察着前厅公子们的举动，大多数还是纨绔罢了。
见对面采薇阁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姑娘，带着面纱走出房门，门厅下瞬时安静了不少，眼光齐刷刷的跟随者采薇姑娘的步伐游移着。
采薇好像注意到了站在对面走廊的我，只是轻轻一瞥，我便能感觉到她的眉眼间冰清的神韵。
楼梯口，采薇拽住事先准备好的长幔，一跃飞至前厅中央的舞台上，乐曲清扬婉约，舞姿随音摇曳。
我着实被震惊到，我想娘亲月姬与这采薇姑娘舞技该不相上下吧。
曲毕。
萧公子走上前邀请采薇姑娘坐至厅旁雅座席间，台下看客公子们见状叫嚣着，更是抓住了妈妈掏出大把钱票想让采薇坐到自己身旁。
妈妈一时为难，示意我赶紧起舞，一边又周旋着公子们看我的献舞。
乐起，扬拂衣袖，仿佛瞬间天旋地转，耳畔不再是台下公子哥们的叫嚣唏嘘，而只剩下音韵缠绕。
曲毕。
展袖。
妈妈上来把我拉到了一个剑客打扮的公子的身边，陪着笑脸：“游爷，这是今天刚初献舞的，叫蔓姬，还不大懂规矩……”
说着使劲拽了拽我的胳膊，挤弄着眉毛：“真是不懂事，还愣着，不快给游爷斟酒。”
眼前的游爷，一席锦衣，价值不菲。
桌边的一柄宝剑更是杀气凛凛。
而此时的我，已经紧张的眼神飘忽，不知道该看哪里，端着酒壶的手也颤颤巍巍。
游爷示意妈妈下去，我低着头站在他身前。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你连正眼都不带看我一眼。这可不像风月女子。”
我低着头，依然不说话，佯装镇定。因为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上下齿在打架。怕一开口更加露了怯。
“我只是觉得你有几分像我认识的一个旧友，舞姿神韵也像。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认识她。不过，你要是真的那么害怕，就回房去吧。”
我其实也没多想，只想早点离开让我浑身不舒服的地方。我放下酒壶，转身时只听游爷说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就好好练舞。”
上了楼。走到转角，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个游爷，发现座位已空。
小二过来叫住了我：“萧公子请姑娘去雅间一叙。”
我也只好跟着他去了雅间。
席间，只见采薇在萧公子的桌边斟酒，见我进来后，饶有兴趣的对萧公子说：“喏，你要的人来了。”
“你叫什么？进来多久了？”
“小女蔓姬，来清露楼六年了。今天是第一次献舞。”
“你听过月姬这个人吗？”
听到自己娘亲的名字，心头一震，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看到你的舞姿，有点不像这里的韵味。倒是很像我的一个旧人。”
“小女愚钝，舞是自己学的，远比不上采薇姐姐的舞姿倾城。”
“你先下去吧。”采薇轻蔑一瞥。我颤颤兢兢退出雅间，关上门时，偶的听到采薇说：“应该没错，她的舞姿确实有几分西域韵味，和当时月姬韵味有几分相似。当年月姬一夜失踪，带走了师傅留给我们的西域舞书。连我都没怎么看过那本书。”
“老夫人喜欢舞，倘若真的能找到舞书献上，这偌大的萧家应该就能任本公子掌控了。”
“当年师傅看在月姬大我几年，先把西域舞传授了一部分给月姬。直到她老临行之前，都在等月姬回来。”
我在门外，没再听下去。
回到房间，翻找出了娘亲留下的那本舞书。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它是娘亲舞伎的全部精华所在。
儿时的我只知道它是娘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也疏于练上面的西域舞。
如今，听萧公子所言，看来他们应该是一直在找这本书。
我翻开了西域舞书，决心好好练舞，温顾娘亲生前的风貌。
突然想起游爷的那句话，如果好好练舞真的可以离开，我倒宁愿赌一把。
只是我不太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说的旧人也是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