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空阔又沉寂，任何声音在这里都被无限放大，回荡在着一片幽暗的空间里。

孙伟拿着手电筒四处扫荡，边走边和观众互动：“各位明海市的朋友们肯定听说过金驰大厦的灵异传说吧，连我这个隔壁市的都知道，当时论坛上讨论热度可高了。”

“我看过一些热帖，人云亦云的，也不太清楚这些传闻的源头，孙哥有了解吗？”方斌小声说。他胆子小，但就是对这些灵异神怪感兴趣，越怕还越想凑热闹。

提到这个，孙维露出自得的神情，他侃侃而谈道：“嘿嘿嘿，本来我也不了解的，但是在搜集资料的这几个周里，我非常幸运地找到了几个曾经在大厦23楼工作过的员工，从他们那里知道一点点内幕消息。”

【wow老孙够努力的啊，这也能找到！】

【内幕消息？不就是那个女中层自杀的事吗？我听说是她有抑郁症，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老板想要辞退她，她一时接受不了就……】

【吔？我听到的版本是那个女的被排挤，觉得待遇不好不公平啥的，要去找老板理论，结果一时气上头了就想用自杀威胁什么的。】

【前面的，你自己觉得这话可信吗？待遇差不公平直接走劳动仲裁不行吗，为啥拿自己命当筹码威胁啊？】

【她可能就是那种偏激的性格啊，一刺激直接炸了，什么人都有呗。】

【还劳动仲裁，一看就是大学生发言，说不定人家只是想施压多涨点钱，要不就是混个高管当。】

【弹幕都是什么人啊……那是她自己的命啊，你们就这么恶意揣测啊！】

【网络圣母又来了。】

【一个热知识：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我们自由发散一下猜猜怎么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不管你们之前听到的是什么，今天我肯定告诉大家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咦？这楼梯间没堵死啊。”

电梯肯定是早没电了，他们本来就打算走楼梯，原以为楼梯间的门也被锁死，但现在一看只是被铁皮和木板围住，甚至还露出三分之一的空隙没堵上。

孙伟挺高兴，这样一来还省了他开锁的工夫，不用在直播间出糗。

他招呼方斌一起把铁皮和木板拆开，楼梯间的门有点锈了，推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阻碍，但好歹是打开了。

方斌举起手电照进楼梯间，里面依旧是浓稠的黑，或许是推门的动作使得这方狭小空间的气流被搅动，光线下漂浮着无数灰尘。

“看来确实很久没有人来了啊。”孙伟说着，他将手电筒对准台阶，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楼梯间。

一踏进去，他就感觉到和外面不同的凉意。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冰冷，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蛛丝一样包裹住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丝缝隙不留，这让他产生一种被塑料袋缠绕的窒息感。

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看起来像被灰尘呛到了。

“霉味很重，”孙伟对着摄像头说，“感觉这里空气不流通，嗐，楼道里也没窗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慌了】

【主播别怂，给你刷一波礼物！】

孙伟眼前一亮，刚才冒出来的那点怯意立马烟消云散：“怎么就怂了，我这都还没上去呢，谢谢水友的礼物啊，咱们这就往上爬了！”

弹幕刷得更加热闹了。

孙伟走在最前面，方斌紧随其后，赵铭凯则在最后举着手机直播，三个人挤进了黑暗的楼梯间。

浮尘飞扬，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

“刚才说到哪了？哦哦哦，我联系到了几个之前在金驰大厦工作过的员工，他们原来都是安德会计事务所的，就是原来那个自杀的女中层所在的公司，后来安德倒闭了，他们就去其他事务所了。唉，你们不知道打听这事有多费劲，一开始那几个人死活不愿意说，说忌讳这个，我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打听到一点，绝对劲爆啊！”

【快快快，我瓜子准备好了！】

【我服了，主播是真不怕死啊，在死者的死亡地点讲这些事……】

【不想听你可以出去哈，左上角直接退，逼逼赖赖的有完没完？】

孙伟在上楼梯，他并不知道弹幕都说了什么，只是一边爬楼一边自顾自地说：“大家注意啊，以下内容绝对真实可靠！据说那个女中层性格比较强势，和职场里的同事关系都不太好，所以有人就想整她，哎呀，职场争斗啦懂得都懂。这个女中层私生活比较乱，所以有人找了个男的跟她搭讪，拍下了两个人过夜的视频，第二天发在了工作群里，虽然视频很快就被删掉了，公司也不让外传，但影响还是很大，事务所的领导就想辞退她，她不愿意，跑去找领导闹，以自杀相威胁，结果情绪一时失控，真的自杀在办公室了。”

“据说，据谁说的啊？”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这就不能说了，人家不想再跟这些事扯上关系，特意嘱咐我不要暴露他的真实信息，总之大家知道这些都是绝对真实的就行了！”

赵铭凯忽然停下脚步，弱弱地喊了一声“孙哥”。

孙伟回过头，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赵铭凯带了个头顶灯，灯光不是很强，所以孙伟很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恐惧。

他颤声道：“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嗯？”孙伟愣了一下，“不是你问我吗？”

赵铭凯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咽了口唾沫，气息不稳道：“没、没有啊，我一直都没说过话啊！”

楼梯间骤然陷入了死寂。

沉默半晌，孙伟抬起头勉强笑道：“看来今天来对了啊。”

【什么什么！谁录屏了！快让我听听是谁在说话！】

【演的吧？】

【演的怎么了！叽里呱啦……后面的忘了】

【靠，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直播间兴致更高了，礼物刷得飞起。孙伟看到满屏的弹幕和礼物后，咬了咬牙，假装从容开口：“各位放心，来之前我已经准备得非常充足了，我这包里啥都有，佛牌啊道符啊桃木剑啊……哦，还有来自大洋对面的圣水，中西方驱邪道具应有尽有啊！”

他像献宝似的把背包拉链拉开，给观众展示自己的“装备”，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把桃木剑。

“这个，防身啊，我们拿出来防身一下，万一有耗子呢。”

他的嗓子有点刺挠的痒，忍不住咳了几声。

【笑拉了】

【耗子：好好好这个锅我背】

【这次节目效果还挺逼真的，热搜预定。】

继续往上走，楼梯间没有窗户，声控灯也早就坏了，只有他们头灯和手电筒的光，白色的墙壁上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赵铭凯刚才被吓得脊背发凉，他紧紧跟在两人后面，生怕离远一点。

他平时没那么胆小的，但今天……他真的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啊！赵铭凯趁前面两人不注意，快速回头看了一下，背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可他越发心慌，寂静的黑暗中好像蛰伏着什么东西，满怀恶意地窥探他们。

他们的目标就是23楼，从车库爬到23楼并不容易，他们中间歇了三次，终于在零点前来到了22楼。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翻了三倍，今天的礼物收入已经破了他们之前直播的记录。

孙伟好像忘记了刚才那个不知来处的声音，他扶着栏杆气喘吁吁，气血上涌，脸上是亢奋的红，他对着镜头兴奋道：“观众们，我们马上就、就要到传说中闹鬼最凶的23楼了，咳咳——灰真多！这爬了二十多楼感觉还挺太平啊，就我们仨，没遇上什么脏东西，不知道上去之后怎么样啊……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七分，我们休息三分钟啊，缓口气，到了十二点我们一口气爬上去！”

【就一层楼了还搞噱头啊……】

【泡个泡面，我今天熬夜住你这儿了！】

【不是，刚才那声音真不是你们故意搞的？都这样了还不跑？？？】

孙伟满意地看着弹幕疯狂滚动，那点害怕早就被这火爆的人气和收益冲散了，他拽着方斌坐在台阶上跟弹幕插科打诨，心里盘算着今晚到底能赚多少钱。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了哒哒的闷响。

那声音不大，但因为整个楼梯间只有他们三人的说话声，这个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和古怪。方斌先听到了那个声响，他的脸色一变，往孙伟的方向靠了靠。

“你、你们听到了吗？楼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哒哒，哒哒。

像是有一个人在他们头顶踱步。

这声音令他们三人瞬间汗毛倒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依旧是黑暗，死寂的黑暗。

幽暗的空间里只有三个人剧烈的喘息声和那个奇怪的哒哒声。

弹幕此时已经炸开锅了。

【救救救救什么动静啊！】

【我C不会遇到真的了吧？？？】

【我柜子动了我不看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极度的惊恐，恐惧会让人失声，他们没有人敢说话。

【那个……十二点了，主播要不你们还是撤吧，不然可能真得报警了！】

【撤什么撤，礼物都刷了，话都放出去了，鬼影都没见到就跑啊？】

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那个声音也响了一分钟，听着听着，孙伟觉得那个声音不太像脚步声了，它更像是硬物敲击墙面或地面发出的撞击声。

今天风大，该不会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动发出的声响吧？

孙伟神色古怪，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方斌，方斌大概也和他猜测一样，脸上的恐惧稍稍褪去，对他点了点头。

孙伟深吸一口气，用气音对着镜头说：“我们上去看看吧。”

他转身往楼上走，只是这一次走的明显慢了不少，每一步都迈得谨慎犹豫，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孙伟迅速举起手电筒和桃木剑，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瞬间松了口气。

原来是23楼的安全门没关严实，有风吹过，安全门被风吹得嗒嗒作响。楼道里没有窗户，孙伟想或许是办公区的窗户没有被封死，因为他靠近安全门时能明显感觉到有冷风从缝隙处吹来。

“别自己吓自己。”他拍了拍方斌的肩膀，故作镇定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汗水。

方斌讪讪地笑，他挠了挠头，举起手电向四周扫去，光束穿过黑暗，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孙哥，那是啥啊？”他疑惑道。

孙伟还想跟弹幕插科打诨一下，听到他的话循声看去，只见手电的光聚集在安全门旁边的角落里，那是一块黑色的长方形物体，像一块牌子，牌子旁边有个黄铜圆身的东西，里面盛满了灰扑扑的尘土。

他瞬间知道那是什么了。

一个香炉，一块牌位。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之前联系的那些人没说这里有这些玩意啊？

弹幕也发现了这古怪的摆设，再联想到这里以前发生过的事，顿时炸开了锅。

【我真的害怕了，你快告诉我这是你们自己摆上的！】

【完了这是真邪……这肯定是给那个女员工摆的吧，她是不是死的很冤……】

【冤不冤不好说，但我觉得这东西摆在这里说明金驰大厦真的闹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面写名字了吗？好像没写啊，有懂的哥们知道为啥不写名吗？】

【好像是供奉孤魂野鬼的牌位不写名字吧？人家有名有姓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供奉……细思恐极！】

【拜一下吧。】

【前面的开什么玩笑，无名牌位不能随便拜的吧？】

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一个炸开的粉色烟花，这是直播平台最贵的礼物，一个2888元，这样的礼物一连刷了10个。

满屏都是刷礼物那个人发的弹幕，粉色的弹幕源源不断地滚动着，铺满了整个直播间，密密麻麻，没有一点空隙。

【拜一下吧。】

【拜一下吧。】

【拜一下吧。】

【拜一下。】

【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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