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悬意识全无,一只手挂在付之祁脖子上,整个人几乎随时准备躺倒在付之祁的身上。
付之祁托着晏悬的腰,将他一揽入怀。
守在恶灵洞外的阴差们此刻恨不得自己变成瞎子,纷纷不敢朝他们的大司长看过去半眼,可心里又很想吃这第一手“大瓜”。
恶灵洞内还在骚动,里面早已是混乱无比,可惜付之祁已经顾不上去料理了,将手里的引灵灯朝阴差堆里一丢,便带着晏悬一个瞬移来到A栋1101。
面前瞬间人去楼空,守恶灵洞洞门的阴差失落的互相对视一眼,嗑无可嗑,只好把心思放到了枯燥乏味的善后工作上了。
付之祁轻手轻脚的将晏悬放在床上,晏悬随即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一副忍受着痛苦的样子。
“晏悬!晏悬!”付之祁喊了几声,没得到半点反应,竟然有点担心他。
付之祁抬手在晏悬的眉心一点,一道淡金色的光从晏悬的额头缓缓铺开,片刻后晏悬看上去就没那么痛苦了。
接着,他感应到1101门口有人,顺手拎了条被子帮晏悬盖上就走到门外,还随手把门给带上了。
景明正站在1101门外,见付之祁出来了,说道,“这阳灵脑子不好还是怎么的,跟他说了引灵灯不能离手的,他怎么还跟恶灵打起来了,无语!”
他见付之祁没反应,换了个稍轻松愉悦的语气又说,“不过,他在恶灵洞里倒是一下子收了不少阴灵。”
付之祁脸色不大好看,景明的好心情没能感染到他分毫,只是沉声道,“阳灵损伤本体被罚去恶灵洞引阴灵的具体标准有么,给你一天时间,写下来,我要看。”
景明一惊,没顾得上跟正往他们这边走来的春和打声招呼,就激动的连连发问,“你吃错药了?想通了?要搞事业了?”
“对。”付之祁口气冷漠,不忘补充,“还有,谁允许阴差直接把阳灵一脚踹下自如泉的?”
“阳灵只有下了自如泉才能让我们分辨出他们是善是恶,不踹下去,难道八抬大轿抬过去啊?”景明双手抱胸,一脸难以置信,“付之祁,你……”
景明还没来得及吐槽更多,1101里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好像有谁正在里面挣扎。
1101里面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笨蛋阳灵么,景明眉头一皱,脸上的无奈可见一斑。
付之祈已经推门而入,见晏悬跌坐在卫生间门口,整个人正在不住地往后退,直到他的背脊贴在墙上,退无可退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只听晏悬嗫嚅道,“太丑了,太丑了…”
“你说什么?”付之祈伸手按住晏悬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一些。
门外的景明看着自家大司长此刻单膝跪地,一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的痴情模样,下意识的在原地默默倒抽一口凉气。
“我怎么这么丑!”晏悬抓耳挠腮,委屈与恐惧交叠,“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真是…见鬼了!”
要是晏悬不说,付之祈倒也没怎么注意他的模样。
晏悬本就是个死于天灾的阳灵,皮相肯定不会太好看,加之恶灵洞兜了一圈,接触到一些怨念,现在的相貌几乎跟个腐尸没什么两样,脸上的肌肤脱落了大半不说,哪怕有几处稍完好的也都泛着可怕的黑紫色。
“别看我,你别看我了。”晏悬抱着自己的脑袋,预备继续往墙角里缩。
付之祈看不到晏悬的脸,只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着的双肩,和恨不得瑟缩成一个球的身体。
“晏悬。”付之祈双手扶着晏悬,试图宽慰,“就……还好。”
原本以为晏悬会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可眼下他的沉默倒让付之祁有些不适应了。
两人双双一言不发,一个蜷缩着,一个半跪着。
门外,春和、景明还不动声色地偷窥着。
良久,付之祁终于想到了办法,破天荒的试图哄骗晏悬,“起来,去洗个澡,洗一洗就好了。”
晏悬整个人定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他的双臂依旧遮挡着自己的面部,只露出一双恐惧不定的眼睛。
“听见了吗?去洗个澡,就不丑了。”付之祈的声音很轻柔,边说边将晏悬拉了起来。
“真的?”晏悬嘴上质疑,身体还是很老实的跟着付之祈一起去到了卫生间。
付之祈先一步走了进去,用身体挡住了台盆上的方形镜子,伸手掀开浴帘,最后打开了花洒。
“可是…”晏悬摸索着身体,他的指尖抠到自己身上一处肌肤脱落的地方,没有痛感,但沾染上了一些人体组织和少许血液。
晏悬怕自己一站到花洒下面这里立马就血流成河了,便颤声问道,“直接洗?可以吗?”
“那我帮你洗?”原本一句不耐烦的反问,此刻从付之祈嘴里说出,好像有点恳切似的。
晏悬摇摇头,乖乖钻到了浴帘后面。
“我在外面,有事叫我。”付之祈站在浴帘外,伸出两指又极快地施了个术法,随即把卫生间的门带上了。
那是,整容术?
景明在门外,目睹一切的他此刻五官已然皱成了一坨,像在看一件什么稀罕物似的瞅着付之祈。
“他胸口上的伤是我撞的。”付之祈和景明说了说自己在琴府失控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景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显刻意的跟春和对视了一眼,以此阻断了自己与付之祈的交流。
春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晏悬的功德簿和铜质名牌。
交付功德簿和名牌的活以往都是派给守A栋的阴差的,然后由阴差在转交给每个楼层的楼组长。
可惜俟命司不大,小道消息又传得太快,春和一知道付之祈“强闯”恶灵洞的壮举,就对晏悬这个新来的阳灵十分好奇,说什么也要亲自来见上一见。
春和一来就发现气氛不对,景明一脸难以置信,付之祁则是一脸的……不悦。
在春和的认知里,付之祁一向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他目空一切,加之与生俱来的孤傲,时间一长就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俟命司里一些排得上号的阴差稍微靠近付之祁半步,都会不自觉的瑟瑟发抖。更别说和地府其他司长们没什么交情,因为就连在俟命司里也只有她景明这两姐弟能跟他稍微说上几句话。
作为一处新地方,不比幽冥司、判官司那般经过百万来年的沉淀,俟命司一直是地府一个渺小的存在,所以千年来这里始终不曾有什么迭代更新。
景明也习惯了自己顶头上司的为人,可就在他对付之祁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他竟然要让自己写什么恶灵洞惩罚标准。
他很难不怀疑付之祁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个阳灵在洗澡啊?”春和问道。
不出所料,没人搭理她。
她并不气馁,继续说道,“那我现在进去帮他把牌子挂了,讲不定祭品柜里能来几身得体的衣服穿穿?”
春和说的牌子是一个刻有阳灵姓名的铜质名牌,将其挂在房内特质的祭品柜上,能传递人间亲友烧来的各种东西。
付之祈朝春和伸手,示意她把晏悬的名牌给自己。伸手时,他的神情依旧很淡然,感觉像是在讨要一件稀松平常之物。
铜质名牌是阳灵在俟命司唯一的身份标识,通常都是在下过自如泉之后才会由特赦官竟营业厅柜面分发给阳灵们。
有了名牌就能接收到祭品。
所以在轮回转世前,名牌算是阳灵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之一。
祭品的数量和质量直接影响着阳灵和阴灵在地府的生活水平,以及心境。
春和把名牌握在手里,表情不置可否,用眼神示意景明,似乎在求救。
景明接收到了春和的信号,也没顾及太多,直接发问,“干嘛?你想给那阳灵挂牌啊?”
“要你管。”付之祈又伸了伸手。
这回春和没敢耽搁,动作相当敏捷的直接双手奉上了那枚略带暗红色的名牌。
“你们经历了什么啊,才几天,关系就这么好了?”景明的眼神先是落在晏悬的名牌上,又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付之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挖苦道,“还是,我们的大司长变了?”
景明说这话也是自有他的道理的。
因为一般挂名牌这种事情都是阴差做的,但是阴差大多都懒得干这事,会直接交给每楼的楼组长。
楼组长也是阳灵,只不过来俟命司时日较长些,所以基本上名牌都是阳灵们自己给自己挂的。
这回春和是听说了付之祈从恶灵洞门口抱了个阳灵出来,出于好奇那阳灵是何方神圣才借了个挂名牌的由头来看看。
再说,春和是位特赦官,亲自来挂名牌已经是晏悬的荣幸了,相当于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佬亲自为一个老破小工程挂牌奠基,这事放到人界完是上热搜的级别了。
可现在,付之祈这个大佬的大佬竟然要亲自上阵帮晏悬挂名牌,这可是那些八字命格无双之人都没资格肖想的事情啊。
“以后阳灵的名牌都让我挂好了。”付之祈手一掀,将春和篮子里晏悬的功德簿唤到手里,对着景明又说,“记得把处罚标准写详细点。”
景明定定地看着付之祈摔门进了1101,依旧保持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状态,朝着春和发问,“他这是…生气了?”
春和没见过付之祈生气,这回也是第一次见着付之祈的情绪有所有波动。
她愣愣地问,“所以,那个阳灵什么来历?”
“很普通啊,无亲无故,死于天灾。”景明很有先见之明,事先已经调查过晏悬了。
这样的解释让春和的好奇心没有得到充分的释放,她和景明在1101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终是双双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