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五条在你这吗？”

肩上背着棍袋的粉发少年屈起手指敲了敲房门。

刚刚他就去敲过隔壁五条宿舍的房门了，但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从前天开始，这个家伙就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也不知道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啊……”家入硝子刚想回答自己不知道，就看见了阳台上正从隔壁奋力翻过来的高大身影。

霎那间，少女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正面回答。

喂！怎么会有人随便翻进少女的宿舍啊！五条悟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啊！

【嘘！】

五条悟一只长腿刚刚落地就急急忙忙朝着家入硝子挤眉弄眼，那跨坐在阳台围栏上手舞足蹈的模样实在好笑。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啊。】

家入硝子实在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为了躲黑川还翻到她的宿舍来了？真的是够幼稚的。

但家入硝子还是选择配合五条悟演出，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其实她心里也隐隐希望黑川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吧。

“没有啊，那家伙不在宿舍吗？”家入硝子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用身子挡住了屋内的情况，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这样啊……”黑川朝屋里瞟了一眼，却因为缝隙太窄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沉默片刻重新开口，“那等他回来你替我道声别，我等会就出发回神奈川那边了，放完假再回来。”

“啊？这么快？今天不才二十七号吗？”家入硝子有些惊讶。

这几天按理说因为年底了祓除任务和全年的档案整理会变得特别多，基本上无论是咒术师也好，还是辅助监督都会忙到脚不沾地，就连他们三个也都会等到二十九号忙完才离开，怎么平时最工作狂的家伙反而放假比谁都放得快？

有一说一，家入硝子作为稀缺的医疗后勤人员，不可避免的酸了。

“嗯，我跟夜娥老师请好假了，因为今年的任务量之前已经达标，所以他就批准我提早回去帮大川叔叔他们准备年货了。”黑川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川一家了，这下半年要么就是忙于任务，要么就是因为受伤留校恢复，实在是没有时间回神奈川好好休息几天。

如果可以的话黑川自然是希望能尽快回去，就算只是帮他们的拉面店打打杂都好，毕竟那里对于他而言是一个难得可以放下所有戒备的地方。

不过……

一想起自己一直瞒着左手受伤的事情，黑川就感到一阵阵的心虚。

虽然对于如今已经适应了机械手的他而言，断手并不怎么影响生活，但估计大川一家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了。

【嗯……希望他们看到不要太担心。】

黑川如此逃避现实地想道。

“这样啊，那你路上小心，等他回来之后我会和他说的。”家入硝子理解地拍了拍黑川的肩膀，毕竟咒术高专的日常还是太忙了，别说黑川，就连她自己也好久没回过家了。

“夏油是不是也不在啊？”黑川有些奇怪地朝隔壁的房门看了一眼，从昨天开始他就没碰见过夏油杰了。

“哦，他去宇都宫出任务了，估计明天才回来。”

“那你也帮我和他说一声吧。”黑川并不奇怪，就算是要过年了，咒灵数量也不会因此有丝毫的减少。

幸好自己前几个月毫无喘息时间的工作量足以换来一个提早开始假期，不然估计他这个时候也和夏油杰一样，在某个地方努力祓除着咒灵。

谁能想到，就连当了咒术师也有业绩标准这一说，提前社畜不过如此。

背上棍袋拿上行李的黑川，毫无心理负担地抛下了自己的三个同伴，独自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

下午时分。

“我回来了——”

黑川抬手拉开了拉面店的木门，里面依旧如上次来那样温暖，热气腾腾的食物香味让他终于有了一种到家了的真实感。

“欢迎……噢！由芥回来了啊！来来来，快把东西放下来，叔叔给你提上楼。”大川祥平刚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男孩站在门口，眼里不禁露出难掩的惊喜。

“老婆！由芥回来了！”他急急忙忙掀开后厨的门帘，朝着里面正料理材料的妻子大声喊道。

“啊？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站台接他啊，这一路上提着行李得多累呀，真是的。”大川千代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胡乱地将手上的水渍在毛巾上擦拭了几下，掀开门帘从后厨走了出来。

虽然大川千代的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小声抱怨着，可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却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她可是好久没见到这孩子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东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看着大川祥平从自己手里抢过行李走上楼去，黑川脸上露出了无奈又幸福的笑意，此时的他丝毫不见哪怕一点“棺材脸”的迹象，乖巧得像只无害的小绵羊。

“哎呦，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来来来，快坐下，给阿姨好好看看。”大川千代满脸心疼地拉着黑川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

当看见少年藏在身后的机械手时，女人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夺眶而出。

“你这孩子不是说在东京过得很好吗！这是什么？！”女人又气又心疼，黑川从来都不跟他们说自己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每次都只是让他们放心，说自己过得很好，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他们确实是不懂那些什么看不见的妖怪，也不懂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好好上一个普通的高中考大学，但是他们一家都非常尊重黑川的选择，从来不过问。

可不过问不代表着他们不担心，一想到自己家还不到十六岁的孩子居然干着那样危险的工作，大川夫妇就觉得提心吊胆。

是没有大人干这些事吗！为什么连孩子也要承担这些明明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和危险！

“阿，阿姨，我没事的，只是一个小意外，不影响的……”黑川有些手足无措地将手抽了出来，脸色难得的慌乱起来。

他把这事瞒了快一个月了，虽然知道大川一家迟早会发现，可黑川还是抱着些逃避心理地希望他们能晚些知道。

“由芥哥！”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只见一道靓丽青春的身影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扑进了黑川的怀里。

“你这孩子！快起来，你由芥哥哥的手受不了你这样子折腾！”一向语气温和的大川千代头一回对自家女儿呵斥道。

“诶？！”被妈妈斥责的大川久美被吓得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慌乱地低下头看向托在自己腰侧的两只手，冰冷的金属光泽顿时映入眼帘。

这，这是什么？

不是我想的那个吧，对对对，不是不是。

大川久美揉了揉自己那可能出了幻觉的眼睛，重新睁开看向腰间的手。

“由芥哥？？？！！！手，手，手！！！”大川久美被惊得语言系统紊乱。

明明几个月前她去东京的时候，黑川的手还是原装热乎的，怎么才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冰冷的机械？？？

“我，那个……”黑川试图解释，却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嘴巴原来那么笨拙。

昔日里一向冷静镇定的少年，此时慌张得额头都开始冒汗。

“好了好了，咱们晚点再说吧，由芥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累坏了。”大川祥平一脸憨笑地从楼上走下来，反应迅速地岔开了话题。

看着大川千代和大川久美母女两人果然不情不愿地被劝动止住了问话的念头，黑川向那个挂着直爽笑容的男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大川祥平稳稳地接住黑川的感激，大手一伸揽住妻女往楼上推去，在她们身后朝少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说一个脸上挂着胡子的中年大叔做这个动作确实有些好笑，但放在大川祥平身上却并不违和。

在大川家里，大川祥平向来是出演着慈父的角色，他以前也总是用自己那似乎孩子气的做法和稀泥给久美打掩护，如今这个方法倒是用在了黑川的身上。

不过虽然躲过了一时，黑川也避不过晚上的三堂会审。

面对着大川一家严肃至极的“审问”，黑川只能硬着头皮用尽量避重就轻的方法，老老实实地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详细汇报。

虽说大川千代在听完整件事情之后对于咒术师这个职业更加担心了，但显然作为丈夫的大川祥平很赞同黑川弃车保帅的做法。

“伤疤就是男子汉的标志嘛！”满脸胡茬的男人就算是到了四十多岁，终究还是中二魂不灭，但他很快就被自己温柔贤淑的妻子拧红了耳朵。

“少在这里教坏孩子啊！”大川千代恼火地痛击我方“叛军”。

“由芥哥，那你还要当咒术师吗？”大川久美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出了三人心中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黑川有些沉默。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为和平献身的觉悟。

可黑川心里终究是害怕的，如果自己现在停下脚步，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感到无能为力。

就当是他过度焦虑了吧，但这些事情他不能不防。

“嗯，毕竟我想保护你们。”黑川看着面前情绪低落下来的母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确实有些肉麻，甚至黑川心里还有些难以言喻的羞涩，但他不希望有任何的隔阂出现在他与大川一家之间。

“你这孩子……”鼻尖的酸涩让女人不禁将脸埋进了丈夫的怀里。

这个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少年实在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是我们也想保护由芥哥你啊！”大川久美硬生生把眼眶中摇摇欲坠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明白自己很弱，甚至连桶水都不一定搬得起，但作为家人，久美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哥哥一个人在危险里奔波。

“由芥哥你也是我们在乎的人啊！你不能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我，都会担心的。”少女红着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可是……”黑川想要说如果不拼命的话，怎么能变得更强。

可话到嘴边，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刻黑川才真正意识到，从前那个形单影只的自己已经消失了。

如今自己身边已经多了很多不可替代的人，比如咒高的同伴，比如大川一家，他早就不应该只顾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过去或许死了就只是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叫做“黑川由芥”的人罢了，可如今他若是死了，会给他们带去不可磨灭的创伤。

此刻，黑川终于明白五条悟到底在生什么气了。

“由芥哥！你听到了没有！如果你死了的话，就算我力气再小，也要去三途川把你拉回来打一顿！”大川久美眼见面前的少年一副愣愣出神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嗯，我知道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黑川郑重地跪坐下来俯下身子伏在地板上，姿势标准地朝大川一家行了一个“土下座”。

“不，不是，你干嘛！我又没有骂你，你别这样啊！”大川久美被黑川突如其来的“大礼”给吓了一跳，连忙拽着少年的手臂用力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大川久美头一回发现自家靠谱镇定的哥哥有些一根筋得可怕，也怪不得妈妈觉得他在东京会被别人骗，这性子也太直愣了！

“是，是啊，由芥你快起来吧。”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大川祥平赶忙把少年拽起来。

“行了行了，由芥你明白就好，阿姨给你去弄点点心吃，喜不喜欢吃甜的？”大川千代心疼地捏了捏黑川的脸蛋，根本就没有自家女儿的那种肉感，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个假期要把这孩子养胖来。

“嗯，喜欢，谢谢阿姨。”黑川乖巧地低着脑袋，温顺得就像一只大型犬一样。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对于甜度的喜好，一向是给什么吃什么，但既然大川千代觉得他喜欢甜点的话，黑川就这样顺着承认了。

——

等到夜深了，黑川终于躺在临时收拾的榻榻米上。

他回忆着这两天五条悟的回避，咬了咬牙齿还是点开了手机里的短信页面，林星几个联系人很快就划到了底。

黑川点开标记着“五条”的联系人，在短信的对话框里来来回回地纠结着措辞。

【五条，在吗？】

黑川再三阅读对话框里的内容，终究还是觉得不妥将它删掉重新编辑。

【你那天……】

不行，不能这么讲。

黑川又将内容删掉。

【我今天下午到神奈川了……】

也不行，这样好像在讲废话。

黑川再一次删掉了对话框的内容。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钟，对话框里愣是没有发出一条消息。

黑川有些沮丧地盯着手机，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些太别扭了。

最后，他终于还是一鼓作气逼着自己不再犹豫，将最新编辑的内容发送了出去。

【五条，对不起，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了，我会改的。】

直愣，毫无技巧，硬邦邦得像块石头，这简直就是黑川的真实写照。

黑川看着标记着“已发送”的信息，懊悔得想要撤回。

这看起来就像是“威胁”啊，你不原谅我，我就宰了你一样的威胁！

没过两分钟，那边就显示了“已读”。

黑川有些忐忑不安地盯着手机，生怕自己漏了回信。

可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直到黑川因为生物钟的强大力量而昏昏欲睡，手机都没有收到任何的来信。

【该不会更加生气了吧……】

黑川哪里知道，远在咒术高专的五条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得意洋洋地拿着自己收到的那条道歉信跟被吵醒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炫耀着呢。

“这可是固执！刻薄！别扭！犟的要死的家伙的道歉诶！老子果然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此，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表示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家入硝子：这家伙在炫耀什么？

另外咒高的宿舍安排是这样的。

夏油杰 ‖ 家入硝子 ‖ 五条悟 ‖ 黑川由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