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灯坏掉应急灯亮起，将整个走廊都映成了一汪绿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里面长满了浮游生物和会咕嘟咕嘟冒气泡的那种死水。

辛西娅黑掉的摄像头此时成为了她的眼睛，她带着江渝白在宛如蛛网般的通道里穿梭。

砾森俱乐部表面上看不过是方寸之地，一览无余，但进入止步通道后它隐藏的区域犹如一座大型城市的下水道，阴暗潮湿且不知去向何方。

凭借辛西娅提供的外挂他们好几次都贴在墙根避开了就要迎面贴上的俱乐部工作人员，有惊无险，就是对心脏不太友好。

这家俱乐部暗地里经营的是义体美容和义体改造，价格比市面上便宜将近一倍，就是使用的材料来路不正，都是焚化场捡回来的机械肢体。

各个手术室里的隔音都不太好，江渝白经过时能听到清晰的焊接声音。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来到了地下室入口。

向下的楼梯大半隐藏在黑暗的阴影里，宛如一只张开巨口的凶兽，静候他们自投罗网。

但是他们只能继续向下走。

“江，我的网络入侵止步于地上，地下室的范围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辛西娅停下脚步，足尖抵在向下的第一级阶梯上，“所以请务必小心，现在我们失去了双眼。”

“是要靠自己了呀，来吧辛西娅，但愿成功。”江渝白抬脚走下阶梯，电子眼的夜视功能让他不至于在黑暗中伸手摸索。

他在心里给红姐默默地点了个赞。

红姐出手，必定精品。

向下走去却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储物间，一排排铁架上放置着各类药品原料和各部分机体，分类不太明确有一种走在废弃的杂物间里的感觉。

辛西娅的方向感要比江渝白这只无头苍蝇要好得多，在他还在几排置物架之间打转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暗门。

“江，你过来这边。”辛西娅轻搭一下他的肩膀。

他和辛西娅走到一面堆放了一堆脏污纸箱子的斑驳墙壁前，他伸手摸了一下：“这后面是有密室吗？怎么打开。”

他摸到的是平整无缝的墙面，周围也没有开门的按钮或者面部识别机器。

辛西娅也跟着摸了一下：“让我看看，嗯……这里有个接口，等我黑进去。江你去望风。”

江渝白转身出去守在地下室最低一级楼梯处，他在辛西娅旁边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别添乱。

辛西娅很快就通过接口将墙面打开，截至目前为止他们的行动都很顺利。

地下室的暗门后是一个控制室，和江渝白之前在帕拉斯图书馆图书馆看电子书时看到的主脑控制室长得差不多。

辛西娅直接拔开控制室内防尘金属隔板，后面是一大堆金属导线和闪烁的大块原件面板，她将现在这具身体的机械右臂卸下来，左手在里面拨弄了几下挑选出两条导线接口直接接入机体。

江渝白在一旁默默观看，这次不用提醒，他自动自觉靠到控制室入口望风。

辛西娅的机械身体直接躺进那一堆导线里，五颜六色的导线拥住女性仿生人的躯壳使她看起来仿佛被一棵巨树的树根寄生，她的双眼紧闭庞大而驳杂的数据流涌入智脑。

控制室里只有机械运转发出的轻微嗡鸣声，这里并没有装灯管之类的照明设施，偶尔闪烁的光点在不同波频的控制器上亮起。

江渝白看不懂这里所有的装置，在需要耐心等待的时间里他开始感到无聊，手指摸索着枪械上每一根冰冷的线条，眼神在整个控制室里四处打转。

咔擦。

江渝白手臂肌肉绷紧悍然抬枪指向那道暗门，原本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将门合上了的。

那人不过是从门半开之处进了一只脚，就被一把提起干脆利落地面朝下按倒在控制室的地面上，砰砰4枪专打四肢关节连接处，估计脑子还发懵呢，就一举被制服。

消音枪声响不大，江渝白先按人后脚把暗门踢上再下的手，也不担心枪响会引来哗啦啦一群人。

被枪抵住脑袋的人呻|吟出声，江渝白一脚踩在他的后心一手抓住头发强迫他抬脸。

“是你啊。”

进来的人是维尔。

维尔四肢神经传感器被打断，他开始渗漏电池液但不致死，用力抬头将枪口往上顶了一下：“你是谁？你这是在犯罪。”

江渝白熟读永夜城律令，手上把维尔身上的武器和终端都卸下丢到角落，才开口说：“永夜城的法律可没有哪条界定了故意伤害罪，只有非法损害财物才犯罪。”

维尔不出声了，江渝白把他的四肢卸下来以防里面改装了什么微型火箭炮之类的杀伤性武器。

辛西娅那边也终于将这座控制室的信息碎片刻印在她的智脑中，从导线堆里爬起来安回右臂。

“辛西娅你看我抓到了什么。”江渝白把维尔提起来放到辛西娅面前。

辛西娅蹲下和维尔对视，手臂点在他的脸侧：“好久不见，欧诺弥亚。”

江渝白松手，“维尔”咚的一声仰头倒在金属地板上，他不装了，哈哈大笑：“好久不见，辛西娅。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了呢，真是无聊。”

辛西娅半点不和他废话，直接将欧诺弥亚翻过来，手上一柄折叠刀要掀后颈下侧的芯片。

欧诺弥亚不挣扎，他很少有受制于人的凄惨时刻，这种新奇的感觉占据了他的感觉，他甚至开始欣赏自己此刻的脆弱。

江渝白低头打量着这具身体，现在里面待着的是欧诺弥亚，那维尔哪里去了，他有背叛人类组织吗？

“维尔去哪了？”

“他在雾都享受新生，来吧，你把辛西娅的机械身体干掉，我也同样给予你新生。”欧诺弥亚趴在地上语气带笑，直白明确地挑拨离间。

江渝白不理他了，转头问辛西娅：“直接拆芯片没问题吗？应该不会引来执法队什么的吧？”

辛西娅正要回答，欧诺弥亚却抢先一步，他笑嘻嘻地说：“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已经提前叫好执法队了，12秒后他们将推开这扇暗门，你们想好怎么逃跑了吗？”

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们逃脱或者这间控制室被炸成烟花，仿佛被拆掉四肢按在地上像条败犬的不是他自己。

他更像是局外人，旁观者，一心想要看出好戏。

“你一点也不担心你自己，这间控制室也是你的一部分吧？”江渝白站定，他们已经无路可退，索性就不跑了。

“又不是我的控制核心。”欧诺弥亚语气相当无所谓，下一刻尾音扬起，“啊，他们来了！”

暗门直接被一道激光炮轰飞，炸裂开的铁片擦着江渝白的额头飞过去，金属脑门毫发无伤。

“我猜50秒以后你们会被打成碎片，现在求饶……”

咔。

辛西娅终于把芯片拆了下来，欧诺弥亚被驱逐出这具身体，但执法队也踏入了这间控制室，他们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进行对峙，一排密集激光枪直接扫射。

江渝白放了两枪后撤缩进机箱后充当掩体，辛西娅在一旁直接解析芯片。

执法队的人一路猛推，激光枪雨直接把他们充作掩体的机箱打出火星，江渝白将枪管探出去盲打，砰砰回响也不知道打没打中。

整个场面一度混乱，控制室内导线断裂电流噼啪作响，一股浓重的焦味从弹孔里透出来，一路火花星子乱飞江渝白简直要向执法队那帮人怒吼电路起火注意事项。

照这个打法他们可能会先因为电路爆炸齐齐放烟花！

全场唯一比较淡定的人是辛西娅，她被江渝白拽着后领一路换掩体向控制室深处躲去。

激光射线扫到江渝白避让不及的身体上燎起阵阵白烟，跟切割机似的给他四处开口子飙电池液，痛感百分百被反馈到大脑，痛得他差点把枪敲到辛西娅脑袋上。

执法队那边也没讨到好，在他的枪管炸膛之前至少有三个人被他的流弹打进身体丧失一部分神经感知。

辛西娅解析芯片时宛如一根棒槌，无知无觉地被江渝白拖着跑。

现在局势分明战况朝执法队一边倒，他和辛西娅退无可退直接被十几挺长枪押进了控制室深处。

执法队那帮人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将所有掩体打没以后所有子弹都投向了赤手空拳的江渝白和疑似掉线的辛西娅。

一阵突突突墙上两具仿生人机体被打得千疮百孔。

远在贫民窟住所，江渝白睁眼。

身体上还残留着血肉撕裂的钝痛感，在脑接身体“死亡”后金属舱自动切断意识感应，他回归到自己的肉|体。

那种死亡笼罩心头的瞬间仍然挥之不去，第一枪打在他的心脏位置时他还未死去，锥心之痛一瞬间令他大脑一片空白，接踵而来的就是在血肉里炸开的弹片。

幸好只是脑接仿生人身体。

这是他意识回归前脑海唯一盘旋着的念头。

江渝白心有余悸地抚摸过刚刚身上留下弹孔的地方，人类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他必须尽快获得前往雾都的通行证，他不能再在永夜城蛰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