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房内，alpha们围坐在皮质沙发上高呼着碰杯，三三两两聊着，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搂肩嬉闹，有些不老实的正跟身穿工作服的人员调笑。

邹靖晚坐在角落，一条胳膊悠悠然搭在靠背上，皱眉道：“卫涟还没来，车晚点了？”

“估计吧，”周潜川看了看时间，“我下去看看，你们先喝。”

这不是他第一次联系不到这俩人。自从卫涟一年前遇到郑云澜二话不说把她工作档案一股脑调到他这儿，他的日子就没消停过。

郑云澜看着不声不响，似乎具备了一切beta的典型特征，老实、勤恳、内向，但是只要卫涟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一吵架郑云澜下班后就联系不到人。好几次卫涟都觉得是他压榨员工，天天给他发来亲切的问候，结果是郑云澜下班失联不回家，他们吵架弄得周潜川不堪其扰。

当然郑云澜本人倒是没在工作上出过任何差错甚至可以说是做得出色，但是架不住摊上卫涟这么个祸害在背后找茬，周潜川不可能也不敢对卫涟有意见，这个意见自然而然地转接到了郑云澜身上。

周潜川没走两步，远远看到电梯里两个当事人走了出来。

郑云澜面无表情地走走停停，很不情愿地挪几步，卫涟似乎皱着眉头在争论什么，脸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好家伙离得十来米远，周潜川都能被他的信息素呛到。他在心里叹了一声，估摸着今天又不得消停。

“正说找你们呢，”周潜川喊道，“来晚了可得罚两杯啊！”

卫涟收了收情绪，笑道：“哈哈，车晚点了！”

“晚姐还真猜对了！”周潜川拍拍他，看向郑云澜的时候眼底划过惊艳，“小郑这是专门捯饬了一下迎接你来了，平时上班可没这么收拾过，你这排场不小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潜川感觉空气似乎凝重了一分。迟来的许时霁跟他们一起寒暄着进了包间。

屋内的alpha见卫涟几人终于到场，纷纷开着玩笑移步到餐桌。

穿着工作制服的人正准备出去，有一个女人上衣似乎被泼了酒，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不远处的几个alpha眼珠子粘再她身上，低头经过郑云澜身旁时被叫住。

果然，开始了。周潜川心想。

上次卫涟回主城把正在上班的郑云澜拖去吃饭，她就一言不发，看着逆来顺受的。周潜川还纳闷郑云澜对卫涟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

果不其然，到饭桌后一阵腥风血雨刮过。有个有求于卫涟的alpha得到消息去蹲他，那人第一次见卫涟带人，看郑云澜是个beta言语间有些轻浮，毕竟alpha有beta情人的不少，却没听过几个当回事的。

卫涟当场摔了酒杯，玻璃碎得崩了一地，语气狠的让人毛骨悚然，那人被信息素刺激的够呛，他的朋友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出抬。

周潜川觉得但凡换个主角这场面都不至于走向这么离奇。

就在卫涟黑着脸怒喝那人之后，周潜川觉得按照他阅人无数的经验，alpha能为beta发这么大火，怎么着也是一桩美谈。

然而你郑云澜在那个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的环境中，声音冷冽道:“急什么？你和他本质上也没区别，对自己的同类恼羞成怒什么？”

卫涟在暴怒中甚至反应了几秒才完整接收这几句话的信息，紧接着表情肉眼可见地狰狞起来，当场跟郑云澜吵了起来。

周潜川当时一个头两个大，周围全是alpha，在信息素的风暴中鸦雀无声。许时霁只能单枪匹马出来劝架。

不过他们也不算是吵，是卫涟单方面吵，郑云澜点火后在这个过程中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潜川头皮发麻，上回只有那么几个人，这回这么多人要是吵起来那还得了？！

郑云澜把黑色及踝风衣脱下来，披到那个湿衬衣的女人身上，轻声道：“打扰你们工作了，外面冷，你穿着吧。”

“不用不用……”女人感受到郑云澜无声的坚持，改口道：“谢谢你，我加你账号洗干净了还你吧。”

郑云澜摇摇头，女人还想说些什么，注意到卫涟面色不善隐隐要发作，悻悻走了。

这里不少人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郑云澜，时不时好奇地瞥这个漂亮怪异的女人，又碍着卫涟不敢细问，纷纷扯开话题准备入座。

“连我消息都不回，跟个刚见面的那么热情。”卫涟半个肩膀都掩在郑云澜身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找茬呢？”

郑云澜置若罔闻，专注在光脑上回复赵琦竹的消息。

许时霁离得近听的一清二楚，轻咳一声，卫涟似是想起了什么，偃旗息鼓坐直和其他人应酬，只是注意力明显集中在郑云澜身上。

郑云澜紧挨着卫涟，神情淡然，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像是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像，被迫跟随凶悍盗匪来到了格格不入的洞穴。

房间内又充满了alpha间默契的调笑声，一时热闹非凡。不知多久才把场面话说完。

许时霁终于找到空隙，劝道：“你忘了回来之前怎么说的了？再这么扣着人小心闹的比上回还僵。”

见卫涟神色松动，他继续说道：“人又不是不回去，主城和外城就这两天是通着的，beta每天忙得要死，现在让人家几个聚一聚回去你还能占个由头跟小郑聊聊，何况她在这儿他们也拿不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两边都不痛快，何必呢？”

卫涟当然知道这是最差的方案。但是自从他出去，郑云澜消息几天回一条，视频不接，alpha没有伴侣信息素的安抚本身就容易情绪剧烈起伏，今天又刚好撞上这么个事。

而且这么多人，郑云澜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许时霁给郑云澜使眼色，邹靖晚突然高声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们等半天可还没罚酒呢啊，一群alpha劝beta酒不合适，你一个alpha可是跑不了啊卫涟！”

许时霁会意，附和道：“哈哈，要不是庆祝卫涟转回主城，这么多alpha我也跟往常一样吃点就走了，打扰你们喝酒了不是。”

吊灯的光线从酒桌正上方直直打下来，许多跟卫涟他们没那么熟悉的alpha七嘴八舌地烘着热闹的氛围，不让话掉在地上。

郑云澜定定看了几秒邹靖晚饱含深意的眼神，像是终于接收到了信号从壳子里探出头来，轻拍卫涟的臂膀，张嘴说了第一句话：“晚上我接你。”

卫涟见郑云澜一晚上主动跟他搭腔，脸色平缓不少，位置比较远的几个alpha正佯装聊天实则往这儿瞄，他挣扎几秒，把靠背上自己的外套塞在她怀里:“……拿上。”

许时霁松了口气，暗暗给赵琦竹报信。

郑云澜一走，屋里的气氛霎时活跃起来，却也没人敢主动提郑云澜半途离场的事。

有人问道：“卫哥，真调回来啊？”

卫涟跟这人不太熟，应和道：“嗯，基本就在主城了，以后常见面。”

邹靖晚挪揄道：“再熬两三年就到头了，现在回来损失可不小啊。”

众所周知，联邦所有alpha都会被送到军校，就业后外派是风险最大、升职最快的一类，在外积攒资历到三十岁时调回主城会优先提拔。但是服务年限不足调回主城反而会记入档案，成为升值考核时的绊脚石。

卫涟顿了顿，笑道：“都一样，还是回来方便。”

邹靖晚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桌上酒杯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谈笑间有人话锋一转：“哎你们听说王部家的事了吗？”

“他有个beta儿子死外城了吧？”

“被杀了，正大张旗鼓找凶手呢。”

卫涟怎么可能不知道，路上他爸还在给他施压帮王学思处理这事。

周潜川知道卫涟他爸和王学思往来频繁，对细节却一知半解：“啥情况？”

主城的alpha在外城有孩子不是什么稀奇事，联邦生育率每况愈下，官方对于alpha与beta未婚生子的事态度含糊不清，早年有外城beta带孩子起诉alpha的案例，控告alpha发现孩子是beta后人间蒸发，拒付抚养费，二人没有登记结婚，这件事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

卫涟心知在场的人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这是打探消息来了，思索道：“王学思早年不是没认这个beta孩子么？他的omega在女儿夭折后郁郁而终，这才去认了那个孩子，倒是是没有法律上的亲属关系。外城那边找不到人，死者又是独户，王学思要是不追究的话，这事儿估计就这么过去了。”

周潜川疑惑道：“这都快一年了吧，怎么现在还没抓住人？”

因为死的是beta，许时霁心想，这还是在王学思坚持调查的情况下，如果是外城普通的beta，这时间早翻篇了。

“不过倒是没在主城见过那个beta，”邹靖晚晃着酒杯，笑得意味不明，“这下孩子全没了，他这种人可别怒急攻心一口气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