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素幸灾乐祸，但辰天英被罚其实反而很开心。
皇帝说了，不抄完十遍《男德》，不准出龙章宫。所以，他都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了，只不过其他人还是得来给他请安。
李姿又没说让他几天之内抄完，所以他想慢慢抄，一天写那么千来个字就行了。这个BUG多利用利用，他就能清静好些天。但是门总是要出的，所以也不能完全不抄，笔还是要动动。
于是他就这样清清静静开开心心地花五六天抄完了一遍《男德》。然后他突然发觉不太对，心血来潮计算了一下，好像一天抄千来个字，五六天才能抄完一遍，抄十遍可能得禁足两个月了。
那还是有点难受的……
之后他决定提高效率，每天多抄一些。
这日用过午膳，辰天英就到书案前开始抄写。自从禁足之后，李姿也没来找过他了，眼不见心不烦！
正当他以为自己能继续这样悠闲下去时，李姿又一次突然闯入他的殿中。
还是那样鲜红的衣裙，红得辰天英眼睛疼。
她今日发间簪了一朵艳红的牡丹绢花，花朵开在一众黄金白玉之间，连花瓣都好似发了光。妆容也搭得明丽，一身华彩流溢，可称得是国色天香。
“见过陛下。”辰天英没起身，他现在不想跟这人讲什么礼节。
李姿直接挨着他坐下，手肘往案上一撑，拖着雪腮便朝辰天英看。明明好美一张脸，偏偏笑得贱嗖嗖的：“怎么样？禁足了，哪儿也去不了，是不是不好受呀？”
辰天英淡淡微笑：“还好。”
没想到吧，他在现代是个死宅！可惜这地方是没手机WiFi，不然区区禁足几天算什么，一个月他都不觉得闷。
李姿看他颇为淡定，好像真的不这么在乎禁足不禁足的，便觉无趣。白他一眼，又坐直了身子。
“你字写得可真难看。”李姿看着他落笔，毫不留情地点评道。
一个没专门学过书法的现代人，能拿毛笔写出字来就不错了，字当然写得不怎么样。
辰天英默然不语，专心一笔一划地抄。
红色衣袖从辰天英脸侧拂过，李姿拿了辰天英抄好放在一边的纸张，低眼望着，絮絮叨叨地道：“你字写得那么难看，朕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了。唉……还说替你抄一些呢。”
辰天英闻言不禁转头瞥了她一眼。
那么好心？还帮自己抄？
李姿这时也偏偏头望他一眼，嫌弃道：“这握笔姿势都不对，不过你是个男子，辰大将军还是武将，你父亲又是异族人，想来平日在家也没人教你。”
言语间她手指触上了辰天英拿笔的手，指尖轻轻贴在手背上，不见辰天英抗拒，她才缓缓将他整只手持起，而后拨开手指：“这样才行。”
被她一碰，辰天英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半是紧张害羞，半是警惕。他可太怕这人又给他弄什么幺蛾子了。好在她似乎真的只是想教辰天英五指握笔，掰完人手指就放开。
“紫电，取个软垫臂搁来给后君。”李姿吩咐一声，朝他温声道，“你用臂搁枕着腕，这样你手就不那么累了，控笔也稳一些。”
紫电应了声，便去柜中翻找。其实皇后原先手很稳，写大字小字都不枕腕，不用这东西。辰天英自己更不清楚写个字还能有这垫子垫着。
接来紫电取过的臂搁，李姿给人往案上一摆，就躺一边拿手指卷着自己头发玩去了，没给辰天英添堵。
那臂搁是竹片所制，外层裹了软垫，枕着手腕柔软舒服，比先前省力不少。辰天英还是一笔一划一板一眼地写，字没什么进步，但至少是手不容易累了。
抄完这段，他放下笔，身后就是一热。
李姿轻轻伏在他后背上，腻声道：“皇后累了？让朕给你揉揉。”
李姿的手白白嫩嫩的，软得很，跟条小蛇一样馋了上来，捏着他手腕揉弄，也没怎么用力。
辰天英微微偏头，就能看见李姿笑靥如花，似乎是被他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李姿双颊上浮着淡淡的红：“夫君。”
辰天英一下子气血上涌，忙轻轻把手抽了回来：“不敢劳烦陛下。”
“既然皇后害羞，那朕可不帮皇后揉了。”李姿轻轻一哼，往他身边坐下，拿过他写好放在一边的纸张，“让朕看看。”
李姿安安静静的时候，还怪好看的。主要是人长得好，就有迷惑性，这样拿着字低头看的模样，特别像一位美貌才女。
其实这人也到不了惹人厌恶的地步，就是有时候太像个熊孩子了，有点招人烦。只要她不发疯，辰天英还是很乐意见到她的，那么漂亮一位美人，好歹放旁边也是赏心悦目。
辰天英嘴角忍不住含了几分笑意，无奈地摇摇头，提笔蘸墨，继续抄写。
不知不觉夕阳渐沉，他正欲停笔洗手准备用晚膳，忽地听见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心里才一个激灵，余光瞥见什么雪白的东西落了下来。
他愣住了，僵硬地扭过头去。
自己抄好的《男德》，被李姿撕得一片一片的，抛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来，像雪也像花。
“李、姿。”辰天英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男德》全文六千多字，抄十遍就是六万多字，他就算用钢笔抄一千字都得快一小时，抄六千字得从中午抄到傍晚！
何况他现在是在用毛笔写！一笔一划地用毛笔写！一分钟写十个字都不错了！
他过于震惊，呆愣在座上，都忘了去阻止她，就那么看着她抓了一叠纸，唰唰几下全部撕碎。
李姿直接给他归零了！
归零了！
满天雪花中，李姿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打朕？”
何止想打，辰天英简直想弄死她！
今天她过来装模作样那么久，就是在这里等着的吧？
李姿盈盈一笑，呵气如兰：“打一下，多抄一遍。”
辰天英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拖着自己僵硬的躯体，扑过去抓住自己已经化作纸屑的手抄本。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时！
辰天英是真的很想哭，但是欲哭无泪。看看满地的碎纸，还有李姿那张笑脸，他忽然开始笑，笑得十分凄惨，攥起拳头往地毯上猛砸了几下。
“后君！”紫电吓着了，冲上去扶住他胳膊阻止他，“后君您担心，别伤着了！”
辰天英呆愣住了，心如死灰地看向紫电，半晌嗫嚅着道：“紫电，本宫的头好痛啊！”
他猛地朝着李姿一指：“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紫电一整个吓傻：“后君，您息怒……您冷静啊！”谁敢指皇帝啊？
辰天英仰天狂笑。
紫电惊恐，完了感觉主子也不正常了。
这个神态跟陛下好像啊！
“李姿！”辰天英怒发冲冠，抓住还在一边笑的李姿肩膀，疯狂摇晃，“要不你杀了我！你捅死我算了！”
“你干嘛啊。”李姿嘴角一撇，满脸委屈，“你别吓朕……”
“你要看是吧？”辰天英扯掉自己腰带，“看看看！你看！你看！”
那上面还挂了颇多珠玉装饰，顿时掉了一地。好在地毯柔软，不然这些贵重之物怕是要碎一地。腰带一落地，身上衣物就松散了，裹藏在锦绣下的一身漂亮肌肉顿时叫人一览无遗。
“有什么好看的？”辰天英怒吼，“你看个够！”
李姿对着他□□的胸膛小脸一红：“身为男子，怎可如此不矜持！皇后果然还是《男德》抄少了。”
话是这样说，李姿却伸手捏了捏。
辰天英低下头，看她对着自己做出这种下流动作，脑子一片空白。
“尚武的男子摸起来都跟别人不一样。”李姿眉眼弯弯，“朕喜欢丰满的。”
辰天英面对着她，气得笑了两声，无言以对。
“你摸，你看，摸够了看够了快滚！”辰天英压下怒火，没好气地道。
李姿几乎被他抵在了小榻的靠背上，整个身躯完全被他的阴影所覆盖，显得弱小可怜。这会儿辰天英愿意了，她反而皱了眉：“谁想摸你了？休想占朕的便宜！”
辰天英更逼近了些，冷笑：“那你现在就滚。”
李姿才不会听人话，睁大一双眼忽闪忽闪看着他。
皇后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息，香气很淡，味道却直冲神髓，霸道极了。她嗅着这股味道，忽地脸上一热。
“臭男人！”李姿突然一个使劲儿，推开他哭着跑了出去。
“胡扯！老子香得很！”辰天英扯过案上宣纸飞速团了团，朝人背影丢过去，扑了个空。
……
李姿骂完辰天英臭男人，回凤仪宫就进了漱玉阁。
漱玉阁就是她的澡堂子，每日她都会在此沐浴。十几个服侍她沐浴的宫人把浴巾澡豆浴袍放好，就全都退出守在大门之外，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继续伺候她。
只要李姿进入漱玉阁，漱玉阁内除了她就不会再有任何人，但今天不一样了。
水池里的人闭着双目，容颜恬静，仿佛在沉睡一般，却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
李姿起身，被打湿的长发如同流水，沿着她的身体顺流而下。一枝血红妖异的花朵从她腰间探出，纹路缓缓向上蔓延。
李姿垂眸，转身。
岸边站了一名内侍。
陛下近日用的头油都是玫瑰香，今日突然说腻了要换，但他疏忽了，陛下都进了漱玉阁他才想起来。于是他便想着悄悄进来换掉，只要轻点不让陛下发现，总好过之后被罚。
内侍恐惧而绝望地睁大了眼睛。
他只是看见了正在沐浴的皇帝而已。但他像是看见了世上最可怕的鬼怪一般，一瞬间浑身冰冷，腿软得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池边。
“朕不是说过了么。”李姿在水中轻轻走动，一点一点朝内侍靠近，“朕沐浴更衣之时，任何人不得靠近。”
内侍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陛下，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李姿走到了岸边，抬头间闪动的烛光都落入了她的眸中。轻轻捏起内侍下巴，她笑容依旧艳丽：“知道为什么不能靠近吗？”
“陛下……奴知错了……奴绝对不会说出去！求陛下放奴一条生路！”
“因为……”李姿的笑容多了几分残忍，修长的手指往下一划，扼住了他的脖颈，“朕……喜欢在这个时候杀人。”
“求陛下放过奴吧！求求陛下……放过奴吧！”
李姿轻轻地叹息，嗓音低沉下去：“朕放过了你，谁会放过朕呢？”
一声骇人的惨叫响起，内侍的脖子被生生拧断。
他双目圆瞪，面上的恐惧惊惶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