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她的墓碑只有十三个字是在第二十二年秋。

“暑气止，凉风至。一曲秋风作相思。”

这确乎是概括了她的生平，她说她生于南国三十一年夏至，死于明国二十二年秋分。

她说她叫秦相思。

我在册子上记下了她的姓名和生卒年。她的走马灯早已灯火阑珊，我在一旁静静地等她看完。许多次她都想伸出手触碰那画面，碰到的却只是那影纱，却又讪讪地收回了手。按照规定我是不能看逝者的走马灯的，于是我等着走马灯熄灭，盘算着怎样询问她的死因。她来的时候满身青瘀，面上却干干净净，头发梳得齐整，穿着好看的水绿色旗袍。我想，她应当和先前那些人一样，走得凄楚。可她又比那些人来得体面，漂亮。

她似乎是拭了拭泪，才从屏障后起身走向我。

“是谁为你立的碑？”

“是我的爱人。”

她似乎不想透露自己爱人的名字，于是我也不再多问。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她静静开口：“被他们害死的，他们让我们下跪，让我们烧掉所有的书，然后让我的爱人砍掉我的手，让我弄哑我爱人的嗓子。我当然不能这么做，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

那些人，男女老少，将无数个罪名安在她的身上。她的父亲是当时难得的英文教授，可这所谓的资本主义的产物却比地主更加令人唾弃。他们闯进她的家，砸了母亲生前留下的钢琴，烧掉了父亲所有的书。上一辈的文化遗产一星半点也没有留给秦相思，这一切一切都是时代强加给他们的罪名，秦相思只是默默地继承了所有的痛苦。

她生于夏日，于巴赫与博尔赫斯之下长大，读过书，有见识，是热烈的少女，是优秀的青年。

十七岁的时候她遇见了她一生的爱人。

她叫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