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都是因为这个吧——”丁一反转手指间的照片，露出相片背面写的一句诗“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落款处一排小字“和哥哥的合影”，字体清瘦秀丽。

丁一语气转缓，循循善诱：“你是为了给妹妹报仇……”

于小心看着相片神色凄惨，泪水横流：“爸妈离婚以后，我就很久没见到她了。妈妈改嫁了之后她也改了姓，在学校重逢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他们嘴里那个好欺负的食堂小妹，竟然是我的亲妹妹……而我，我还跟那些霸凌她的混蛋混在一起！我没脸认她。”

“我眼看着她总是被人欺负，我是个窝囊废，就因为我不敢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什么都没做……”于小心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还紧紧攥着燃烧的火把。

“她被害成那个样子，我连站出来保护她都不敢……我是个废物！可是她，她始终没有埋怨过我一句，她一直很开心可以跟我在一个校园里每天见面，我们本来拥有不为人知的小小幸福……”

“直到那天她被害……”他的声音渐小，渐渐溢满了绝望。

“那你为什么连李宝贝也一起坑？”我忍不住提问，“你杀人却嫁祸给他，他不是你妹妹的男朋友吗？”

“……”他用沉默拒绝了我的问题。

“他一样痛恨李宝贝。因为张小意被□□那天，是李宝贝带她去参加那群人的聚会的。”丁一代替他解释，然后继续问他。“砸坏陆垚尸体是你做的，还是李宝贝？”

于小心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苦笑一声，回答了这个问题：“尸体是我放在树下的，石头也是我吊在树上的，他看到我的布置之后……就放下石头砸了尸体。”

“那李宝贝被嫁祸了竟然不解释？他为什么不解释？”我的关注点再次跑偏，小声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有人评价反转得生硬……”

丁一的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漂亮的脸有点变形：“……对。”

对？我侧过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谁知道回答我的竟然是于小心：“他想恕罪……在他知道小意那天被害的事情经过之后……在我告诉他小意再也醒不过来只能变成冤魂之后……”

“你本来是想脱罪的，不是吗？你几乎成功了。”丁一追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原计划？你缜密的连环杀人计划里，原本是没有孙行的……因为你是昨天才第一次知道，他是最早霸凌孙小意的原凶，如果没有他的指使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所以，哪怕这会让你的原本计划破灭，你也一定要杀掉孙行……”

丁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其实你最想杀死的，是你自己吧……”

这句话，我没听懂，但于小心懂了。

于小心哽咽着嘶吼：“不要说了！”

丁一面有不忍之色，但却还是继续说：“而张小意自杀的理由很复杂……”

“不要！不要再说了……”于小心打断他，绝望地大叫着。紧接着他抹了一把眼泪，神色卑微地乞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人都是我杀的，我认罪……只求你，不要说，不要说！”

“……”丁一沉默地与他隔空对视，良久，良久。

他对着他，缓缓地，重重地点下头。

丁一转过头看向我：“这一层是我原来也没想到的。我也是看到这张相片，才最后想明白……”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下面一句是：此时我想你……”丁一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佩索阿是个不那么著名的诗人，但恰巧我读过这首《万物都是虚无》……”

这是，他给我的解释。

而我，只余浑身哆嗦，牙齿格格作响。

在他身后边，于小心抱着那团燃烧的火把，向着深渊，纵身一跃。

这是故事的第五天，风雪已停，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