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万圣节的烤南瓜比平时的烤南瓜更香（万圣节特辑）

晚上八点钟，比安卡·赛尔乔坐在楼梯间里：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21岁，意味着大学三年级，绝对具有自理能力，从她上了大学开始就一直自己在外面生活。正因如此，今天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显得有点荒诞——她在暑假结束之后因为一项实习而耽误在托斯卡纳的古罗马浴场，直到十月的最后一天才回到博洛尼亚，当她拉着两个行李箱、背着个大书包爬上她位于四楼的公寓，突然发现：她的钥匙不见了。

比安卡打给家里，确定她的钥匙没有落在家；托斯卡纳无论是考古现场还是研究室都人来人往，就算有人看到了钥匙，此刻也绝对不会找得到了。比安卡进不去她的公寓了：这个时间锁匠已经下班了，她打开手机去搜索酒店，才意识到今天是万圣节，酒店也全都订满了。

所以呢——比安卡焦虑又烦躁，她坐在楼梯上，行李搁在一边。她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也基本全都在外地实习；唯一的一个在博洛尼亚的熟悉的同学，比安卡给她打电话，对方告诉她：她正和男朋友参加万圣节派对，今天晚上她公寓实在不适合比安卡过夜。

唉，比安卡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埋怨考古现场的混乱，埋怨捡到钥匙的人没有按照上面的牌子给她打电话找她，埋怨这该死的公寓没有电梯……但她心里清楚，她怨不得别人，这完全是她自己的错误，她就算露宿街头也是她自己倒霉。

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每当你以为自己落入谷底，上帝又会告诉你这是一个并非不含恶意的玩笑——比安卡听到有人敲了敲楼梯扶手，“不给糖就捣蛋！”

她转过头——四楼的平台上站着的——啊，事实上，那应该是一个女孩子，但她打扮得未免有点太奇怪了。比安卡眨了眨眼睛，确认这是个穿着疑似万圣节服装的小姑娘，那身服装更显得她个子娇小。关键在于她的衣服，是的——那到底是个啥？

像是快餐店的宣传员，把自己打扮成汉堡和薯条。那女孩的两条胳膊和膝盖以下的腿是露在外面的，剩下的则被包裹在一个白色的长方体里面。那个长方体，除了露出她的脸的一个圆形部分，则全部写满了数字和字母（或许是什么公式）。女孩看起来十三四岁，那个圆形空洞里的脸十分讨人喜欢，她蓝眼睛里闪闪发光的东西，比安卡猜测，那是对万圣节的狂热。

“你好。”比安卡谨慎地发言，“你是哪位？我好像没有见到过你，我已经在这住两年了……”

“噢，我是佩拉·阿列维，看来你就是住在我对门的那个学生咯。”那个女孩笑了，“我九月份才搬来这里的。”

“很高兴认识你，佩拉。我是比安卡·赛尔乔，你可以叫我比安卡。”比安卡也对佩拉一笑——遇到邻居，对于她这个丢了钥匙的倒霉蛋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你是要去参加万圣节活动吗？”

“是啊，我正要下楼，就碰到了一个落单的人。”佩拉笑嘻嘻的，“我扮的是鬼。”

比安卡长这么大还没碰到过这种形象的鬼——至少也得披个床单吧？但比安卡没有质疑她，“真对不起，我没有糖给你，我的钥匙还丢了，现在连家门都进不去了。”她懊丧地说。

“首先你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比安卡。你是否抽烟、喝酒、吸//毒？”佩拉突兀地问。

“都不。”比安卡愣了一下说。

“是否演奏乐器或者唱歌？”

“呃，我偶尔弹吉他，但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前才弹。”比安卡差不多明白她的意图了，这是在评估她的邻居吗？但这种事应该是比安卡做，毕竟比安卡才是住在这两年的人，佩拉是新来的。

“那就好，邻居。我两个答案都是不，偶尔听音乐或者看电视，但也不会在十一点之后。”佩拉开开心心地说，“你可以把行李放在我的客厅，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话，你也可以在我这住一夜。欢迎你经常来玩，嗯——你是学考古的？”

“事实上，我是学历史的，只不过我对考古的兴趣更多，我也确实在考古现场工作了很久……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比安卡看着她回到房门前，胳膊缩进那个大长方体里，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钥匙打开门，“你的家长呢？”

“你晒黑了，而且挺不均匀的。箱子上的标签带有博洛尼亚大学的徽章，你的行李箱和袜子上沾了浅黄色的泥印。今天南部下雨，你是赶火车来的。我猜你的考古现场在托斯卡纳。”佩拉示意她把箱子推进她房间里，“至于家长——他们不在这。”

“你一个人住？”比安卡放好箱子和书包，有点吃惊，“你是个未成年人吧。你在这附近上学吗？”

“我们同校。”佩拉说，“我是物理系的研究生。”

“真的假的？”比安卡大吃一惊。

“既然我帮了你的忙，那么——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佩拉思索了一下，“你愿意陪我去参加万圣节活动吗？”

“当然可以。”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比安卡只需要陪她玩就可以——她观察了佩拉的公寓，沙发够她睡的了。

“太好了。”佩拉点了点头，“那么你也得打扮一下自己，毕竟今天是万圣节嘛！”

比安卡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她心想自己不用打扮就已经是倒霉鬼了，就算佩拉拿出一套和她一样的万圣节服装，比安卡也敢穿到大街上。然而佩拉拿出的却是一对恶魔角小夹子，可以夹在头发上的那种——常见的万圣节饰品，让比安卡大松了一口气。

“请吧，比安卡——这是拉普拉斯妖。”佩拉兴冲冲地说。

比安卡戴上夹子，佩拉却还没有打扮完“拉普拉斯妖”——她又要比安卡换上一件卫衣，前面是一个大大的“L”，背面是又一个公式，最后被要求捧着一只闹钟。

“这就对了，拉普拉斯妖——我们出门吧！”

不详的预感没有消散。比安卡跟着佩拉下了楼，佩拉穿着那个大长方体居然还能蹦蹦跳跳，一路上要了一堆糖果和烤南瓜，热情地分给比安卡。比安卡嚼着烤南瓜，“真好吃，他们一定加了黄油和蜂蜜。”佩拉于是把她的烤南瓜又给了比安卡一块。

大学附近实在热闹，随处可见扮演鬼怪的人和卖零食糖果的小推车，南瓜灯闪闪发亮，照得一片区域都暖洋洋的。佩拉正咯咯笑着看一群扮演吸血鬼的学生经过，不一会儿，他们穿过热闹的大街，走进一间小咖啡厅：这里有不少人聚集，打扮各异，佩拉和比安卡在这里并不算格外奇怪的。

佩拉绕过几张桌子，走到里面的卡座那里，那桌已经坐了几个人了，他们看到佩拉过来，都冲她招手。比安卡打量着这群人：一个过于瘦的亚洲姑娘（穿着民族服饰，长袍拖地，让比安卡担心这里的地会不会弄脏她的裙摆），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矮个子男生（蝙蝠侠），还有一个满脸雀斑的长发男生（刘海已经挡眼睛了，全身缠着绷带扮演木乃伊，还用红颜料装作血迹）。

“哇，鬼！”蝙蝠侠看到她过来，惊恐地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救命啊！鬼来了！”亚洲姑娘也惊恐喊道。

“还有妖怪！我们是在地狱吗？”木乃伊也喊道。

比安卡觉得自己心里的疑惑已经要变成一个实体的问号从头顶上冒出来了，佩拉和她就在那坐了下来，和亚洲女生并排，在那两个男生对面。

“这个拉普拉斯妖是学历史的，她不懂这个梗。”佩拉笑着说。

“你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吧，拉普拉斯妖？”亚洲女生说，“它知道宇宙中所有粒子的位置和动量信息，甚至可以说它通晓了宇宙的过去和未来。”

“哇，酷！”比安卡佯装惊讶说。

“而佩拉是法捷耶夫-波波夫鬼粒子，”木乃伊说，“法捷耶夫-波波夫鬼粒子的第三部分是有错误的，而佩拉想要靠修正标准模型确定中微子质量。要我说，佩拉，真能成功的话你就是诺贝尔奖得主了！”

“但根据如今的修正方法，标准模型依然是成立的。中微子拥有非0质量的确定是在1998年，那次是日本的中微子探测器发现的，要我说更多的是要实验。”蝙蝠侠说。

“可是如今的修正法未免太简单，模型依然是不完美的。你知道法捷耶夫-波波夫鬼粒子是用来消除弱力相互作用中的冗余，这本来就带着假设性了，而这是我们理论物理学的领域。”佩拉说。

这群人开始争论起来了。他们是名副其实的nerds，比安卡心想，她倒真想变成拉普拉斯妖，最好能知道他们到底在争什么，然后大喊：静一静，真正的答案是……！但可惜她不是拉普拉斯妖，而是一个对物理一窍不通的历史生。比安卡拿出一块烤南瓜放进嘴里，还是烤南瓜香——万圣节，不管旁边的妖魔鬼怪在吵什么架，她至少还有烤南瓜吃。

“那是什么？”

争吵随着亚洲女生的疑问突然中止，比安卡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和她手里的烤南瓜。“呃，烤南瓜。”她如实答道。

“能给我分点儿吗？”蝙蝠侠问。

“当然……”比安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我也要！”

“我也！”

“啊，我这里还有，一起分了吧。”佩拉说。

一时间nerds们不再争吵，而是一人一大块烤南瓜吃着。木乃伊的烤南瓜掉的碎渣粘在了他下巴的绷带上，蝙蝠侠摘了头套让他能大嚼特嚼，亚洲女生把宽大的袖子撸到胳膊上，佩拉小心翼翼地伸长了头，免得碎渣掉到她长方体的圆洞中。比安卡笑了，这群人和普通人的区别，至少在烤南瓜前并不大。外面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万圣节快乐！”他们喊着，“不给糖就捣蛋！”于是得到一捧糖果和大块的烤南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没有阿罗也没有吸血鬼，真对不起，是万圣节特辑，又名第一视角跟佩拉过万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