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要乱蹭

又是猩红的噩梦，佩拉痛苦地呼吸着，她听到心脏的狂跳和尖锐的嗡鸣，鲜血的洪流几乎要淹没她，苍白的死尸睁大眼睛，堆积成她所在的河岸。那血的河流里漂浮着断肢，火焰横亘在她身后的来路上，让她无法后退。佩拉只能向前狂奔，想要逃出这里。她被切断的手臂绊倒，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向前跑。她注意到河里漂过一颗人头，撞在岸边的尸体上打着转，让她想要呕吐。快逃，快逃——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了。尸体踩起来绵软而滑溜，佩拉一脚踩空，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她仿佛从地表跌入了很深很深的地心——又好像从高高的天空坠落，即将在地面摔烂。遥远的天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佩拉，佩拉，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她伸出手想要去够，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抬手。

“佩拉！”那个声音还在呼唤她，更近了——佩拉发现自己全身麻痹，无法动弹一下，她已经窒息了，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尸体堆里，和他们一样安静而毫无生机。不要这样，佩拉的内心几乎要哭出来了。冰凉的触感贴着她逐渐降温的身体，她的脖子像是被冰块围绕，已经要变成一样的冷了……刺痛突然出现，在那冰冷的触感里突兀异常，却带着宁静的终结意义……

空气忽然灌进了她的肺里，佩拉呼吸着，她发现血液正在流通，她更急促地喘息着，终于，她有力气睁开眼睛——

她活了过来。

佩拉看到沃尔图里才有的那种漂亮的天花板，她意识到自己的所在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找阿罗，随即她感觉到手正被人攥住，那只手冰凉而熟悉。佩拉扭过头去看，动作牵扯着脖子一阵刺痛，阿罗正凝视着她。

“我还以为你会死掉。”他柔声说，“我已经做好转化你的准备了。”

佩拉无力地抬起手，摸到脖子上一个浅浅的齿痕，还带着一点鲜血，此时正在结痂。

“我怎么了？”她问。

“心跳过快导致的昏迷。”阿罗说，“只要你醒来就好——你还活着。”

佩拉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悲伤，她还是和之前一个样，拖着病体活着。她甚至宁愿死掉，那样也算了结了她的痛苦了。

“我想要劝告你不要追逐死亡。”阿罗轻声说，“那并不轻松。”

佩拉这才意识到他还握着她的手。

“我没想追逐死亡。”她小声嘟囔，“我知道我会下地狱受罪的。”

“我以为你不信教。”阿罗微微一笑。

“假设它存在。”佩拉说，“我已经满足了好几条下地狱的条件了。”

阿罗叹了口气，他抬起另一只手手摸了摸佩拉的头，“那么，别在心有不甘的时候死。”

“我倒觉得现在是一个死掉的好时候。”佩拉轻声说，“至少现在，所有我爱的人都爱我。我妈妈，我爸，我舅舅，我外祖父母，我曾外祖父，我表哥，还有我的朋友。他们都爱着我。”她顿了顿，“而且你也爱我。如果现在我死了，你们一定都不会忘了我。”

“你啊，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阿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牵起佩拉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冰冷惨白的手暧昧地流连于人类的皮肤，“爱上了你的我，实在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了。”

佩拉抬手擦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但为时已晚，已经有眼泪顺着下颌流进了薄薄的睡裙下，隐入锁骨旁边的布料里。心率监控贴片的电线从裙底连接着旁边的机器，她脆弱得像是最贫瘠的花朵上栖息的没有任何色彩的蝴蝶，连一阵微风都能叫她掉落泥沼之中。

“你为什么要爱我？”佩拉问。

“爱本身就无法解释。”阿罗说。“我无法容忍你再陷入危险中。我想要保护你。”

“而你保护我的方法……就是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她哀伤的目光带着质疑，注视着她人生中第一个爱上的人。她看到他也在凝视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佩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那只被阿罗攥住的手，佩拉也抽了回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让我走吧。”她说，“我……我有点混乱了，说真的……”

“不，佩拉。”阿罗说，“外面很危险。”

“我想回家。”佩拉带着哭腔说，“我想我妈妈了。我想……我想回奥斯汀……”

“佩尔，我亲爱的佩尔，”阿罗搂住了她单薄的肩膀，伸手为她擦去眼泪，“现在不是时候，好吗？我请求你暂时留在这里，为了安全。你妈妈也会支持你这样做，不是吗？”

佩拉在他的怀抱中颤抖着，阿罗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疲惫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来意大利。”佩拉抽噎着说，“我应该陪着我妈妈。”

“你什么都没做错。”阿罗安慰她说，“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佩拉的声音闷闷的，“如果我死了，她会很伤心。鲁迪也会。说不定格雷森也会哭。”

“看来你想通了要珍惜自己的健康了？”阿罗温柔地说。

“我不想被太早转化了。”佩拉的呼吸间全都是阿罗的气息，“如果我变成吸血鬼了……我就不能再和他们见面了。”

阿罗抚摸着佩拉的后背，他的表情却不似他动作的那样柔和，“……好。”他说出来的话仍旧具有迷惑性，“都听你的。”

“你身上好冷。”佩拉抱怨道，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搂住阿罗的脖子，两个人几乎亲密无间，她隔着单薄的睡裙感受寒冷，连胸前的两点都因为寒冷而挺立。

“你想躺回去吗？”阿罗问。佩拉在他的怀里摇头。

“还有，”佩拉抬起眼，隔着一层泪水看向他，“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阿罗却笑了。“你刚刚还在说爱我。”

“我爱你，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佩拉终于止住了流泪，“我还得上学呢。”

“是啊，你应该考虑到这一点的。”阿罗抬起她的脸，吻了她的脸颊，也吻走了一滴泪水，“你还太小了。”

“我才不小。”佩拉反驳道，“我都十五岁了。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同班的人已经在谈恋爱了，普通人高中的时候都开始上床了！”

“你的意思是，你如今也要谈恋爱，和人上床吗？”阿罗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佩拉的脸红了，“我是说我可以，不是说我想那么做。”

“是的，你当然可以。”阿罗顿了顿，佩拉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隔着睡裙摘下贴在身上的贴片，“佩拉，我亲爱的——你应该先松开我……”

“怎么了？”佩拉被他推开，手上还拿着从身上拆下来的一条电线，“你刚刚还在说爱我。”她把阿罗的原话奉还。

“作为一个年轻女孩，佩拉，在男人的怀里最好不要……像刚刚那样。”阿罗柔声说。

佩拉却笑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真的假的？”她的能力让她能看到阿罗的身体情况，而阿罗也在他们的碰触中读到她的思想，“哇哦——”

“这样不好。”阿罗说。

“我挺有成就感的。”佩拉满脸羞怯，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你未免高估了我的道德感了。”阿罗深吸一口气，他能嗅到佩拉身上的香气，这一点安慰却并不足以平息刚刚被佩拉点燃的火焰，“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可是你已经向我起立致敬了，佩拉心想。“好吧，”她敷衍地说着，躺在床上，“对不起。”

“我原谅你。”阿罗俯视着她，佩拉不确定他变暗的虹膜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不想原谅你。”佩拉毫无自知地带上一点撒娇的语气说，“你说要把我牢牢拴在你身边，你简直是在犯罪！”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违反了宪法。”佩拉用手指戳戳他的手臂，“你要剥夺我的自由。”

“我只是为了保护你。”阿罗为自己辩护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佩拉说，“可是那也不能以自由为代价呀。”

阿罗的脸上是笑容，但那笑容并不深刻，甚至像是浮在脸上的一张面具。他美丽惊人的脸从来都那样吸引人，即便他的笑容只是用来诱骗的假象。

“自由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他用格外温和的声音说。

“当然。”佩拉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道，“好吧，我也相信社会契约论，我会付出一部分的自由用来换取一定的社会规范，这是为了更大的自由。但人身自由一定是最基础的。”

“即使你变成吸血鬼吗？”阿罗沉声道，“你要知道，我们的社会契约更加复杂。”

佩拉思索了一下。

“那不是我的现状。”她颇有点耍赖的意思，“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阿罗摇了摇头，“我可爱的佩尔啊，”他感叹道，“你叫我如何不爱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会撒娇，男人吃不消！

本章省流版：阿罗bok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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