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Sostegno e gloria d'umanità

正午时分，钟楼的钟声响彻沃特拉城。阿罗坐在那张堆满旧书的桌子后面，手指轻轻触碰书籍的花纹。时间是一种结构，只是人类难以意识到。他耐心地等待脚步声从走廊靠近，即便他显得云淡风轻，他却依然怀有危机感。他已经战胜了罗马尼亚，战胜了南部吸血鬼军团，战胜了他亲情的弱点，他也会一如既往地胜利。这是一件大事，他必须胜利。

这的确是重大问题，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沃尔图里的每一位成员。那群吸血鬼会危及他们的统治，也会伤害到佩拉。他看向门口，两旁的卫士打开了门，阿夫顿风尘仆仆地归来了。切尔西和他一起，阿罗知道，她去迎接他了。

“先生，那边安排的人已经接替了工作。”阿夫顿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能离开海德堡，“而且我得知那个弗雷德里克·恩佐马上就要去找她。”

“欢迎你回来，亲爱的阿夫顿。”阿罗对他笑，“这么久了，你一定相当思念你的妻子。”

“是的……当然了。”阿夫顿和切尔西对视了一眼，他们紧紧挨在一起。

“海德堡有什么情况吗？”他问。这是最后一次述职报告，和前面几次不同，阿夫顿亲自向他讲述。

“阿列维小姐忙着她自己的事，和她的熟人们没有什么往来。”阿夫顿补充说，“她离开学校后就回到公寓里，窗帘禁闭，超过二十四小时。”

“她做了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在浴室里睡着了。”阿夫顿斟酌着言语，“上个月她去体检时拿走的药……对人类来说，或许会造成那种效果。”

阿罗不再问下去，而是走向他，阿夫顿向他递出手，阿罗握住了。

“我知道了。”几秒之后他松开了他，转身走向他的桌边。

——那是他的佩拉。只要她一离开，他就无法不去牵挂她。或许正是因为先天的疾病，她从来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无法改变那样及时行乐的想法，也不去想未来会怎么样……正因如此，这是他们的区别。吸血鬼的生命是永恒的，他的每一步都必须缜密布局。

如今他已然把佩拉加进了他的计划之中。他只需要等到她的年龄合适，此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千年，他都会拥有她。

而最困难的是佩拉成年之前的这些时光。

“先生，”切尔西开口了，“我始终认为，您应该叫我去见她一面。”

“我热心的朋友切尔西！”阿罗看向她，切尔西的长袍比其他卫士的颜色都更加深，这意味着她在卫队中的地位是最高的，“我感谢你的善意，但我也希望这不会发生。”

切尔西带着有点担忧的目光看向他。“她太年轻了。”她说，“她还不能给您承诺。但如果您允许我对她使用能力，她对您的忠心将会无可比拟。”

“是的，我会将它纳入考虑的。”阿罗柔和地说，“去吧，我想你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阿夫顿和切尔西离开了。阿罗等待着，他还有一场会议。凯厄斯很快就到了，随后是马库斯。凯厄斯怒气冲冲，似乎压抑着很大的怒火。马库斯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显得疲倦又凝滞。

“那线索根本没用。”凯厄斯说，“玛佐拉蒂的同伴，早就逃之夭夭了……”

“就像我们一开始想的那样。”阿罗叹道。

“他们根本不把沃尔图里放在眼里！”凯厄斯眉头紧锁，“从来没有哪群吸血鬼敢在意大利撒野，而他们——甚至称不上一个族群，却在这里违反我们的法律！他们妄图挫败我们，阿罗，无论这是否是他们的本意。这是他们会做到的！”

阿罗点头，赞同他的观点，“是的，是的，”他说着，忽然却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亲爱的兄弟啊，谁又说他们毫无用处呢？”

“你说什么？”凯厄斯愤愤不平，又带着些好奇。

“他们害怕我们，又对我们知之甚少。”阿罗轻声说，“尽管他们可以在我们的领地上点燃烈火，但他们没有。他们的目标不在这儿……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在棋盘上。”马库斯也抬起眼睛看向他，阿罗说了下去，“他们想要找到有特殊能力的人。而那正是我们也想得到的。”

他对凯厄斯和马库斯说的话有所保留。他向他们转述玛佐拉蒂的记忆，略过了他们的真正目标，他所珍爱的佩拉。他有自圆其说的能力。

“但他们善于隐藏。”马库斯低声说。他说完话，又闭紧了嘴，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且他们一直在躲着我们。”凯厄斯说，“他们几乎做到了来去无踪，甚至德米特里都难以追踪他们！我毫不怀疑，他们可以在意大利闹出更大的麻烦，这会毁了我们的名誉！”

“或许如此。”阿罗的声音高了一些，“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发现了他们的漏洞。他们似乎认为，我们只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对人类社会无知无觉。”

凯厄斯没有再反驳他。阿罗说了下去，“我们已经在这里上千年的时间，我承认，他们的领袖是一位极聪明的人，但他们无法做到只依靠他们自己。这几千年让我们明白了人类的历史究竟是怎样的结构，我正在目睹一个新的体系诞生——一个全新的团体，他们寄生在沃尔图里的躯体上，却有着人类的头脑。”

“你的意思是……”凯厄斯注视着他，“是的，没错，他们都是新生吸血鬼，他们还没有真正做到完全脱离——人类。”

阿罗的手指划过桌边，在那光滑的切面上，他将思绪重新整理起来。“玛佐拉蒂要靠黑手党才能完成他的任务。”他说，“我们的领地究竟有多大？从沃特拉，到整个佛罗伦萨，到意大利全境，甚至欧洲和世界……我们构建的世界是井井有条的，时间让我们对此了如指掌。而那些新生儿？”

“他们还没有真正成为我们的同类。”凯厄斯终于微笑了。

“是的，凯厄斯。”阿罗说，“他们不可能和其他吸血鬼交流，因为一旦如此，我们就会发现。他们只有他们自己，妄图藏进人类社会，以为我们找不到他们，却不知道那里同样在我们的土地上。”

“你想动用黑手党？”凯厄斯说，“我想你早就这样做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结果。”

“是的，凯厄斯。”阿罗点了点头，“因为他们比我们更懂得那种结构。若是一匹马俯视自己的身体，自然看不见皮毛下的虱子。这是我们的盲区。”

凯厄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阿罗说了下去：“如果你仔细看了他们的报告——当然，沃尔图里已经忽视它很久了，以至于我们真的发现不了那些虱子——就会发现，他们已经陷入了幼稚的派系斗争。人类生命的区区几十年啊，他们生了一代又一代人，却执迷于争斗之中，自相残杀。”

“那就是他们能够隐藏起来的原因。”凯厄斯自言自语道。

“没错。”阿罗说，嘴唇微微一勾，“但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把它们翻出来。”

“你已经有计划了。”马库斯说。

凯厄斯看到了阿罗的表情，于是会心一笑。

“在此之前，我们或许很难插手他们的事务。”阿罗沉思着，“他们原本严整，牢不可破，可是如今他们已经发生了争执。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更加简单。”他又露出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来，“而他们看不到棋盘之外的——我们。”

马库斯似乎对此毫无兴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但阿罗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知道他会和他一起。凯厄斯显得高兴，急于实施新的计划。阿罗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

“这些天，我听说了几件趣事。”他说，“一些年轻的人类朋友们似乎也参与了他们组织的争斗，但他们似乎……当然了，他们是敢于斗争的、值得敬佩的，不过对于他们的世界，他们还只是很弱小的力量。这个时候伸出援手，难道不是一种友善和美德吗？”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用一种耐人寻味的声音说，“我很想看看他们的世界重新洗牌之后的样子。在那里掌权的人已经不再听话了，他们无法再坚守秩序……很快我们就能看到结果了。”

是的，他已经做好布局。他能够一石二鸟，他的计划牵涉诸多……不仅仅是将沃尔图里的敌人击溃。

“你只需要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凯厄斯说，“我不会去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交涉。”

“我自然不会把关于人类的事交给你，亲爱的兄弟……”阿罗柔声说，“我知道，你想要做的是消灭我们同类中的叛徒。”

人类是易于愚弄的。他已经让黑手党乱作一团，而他选择旁观，这让他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他们……这种时候，替换掉几颗棋子便易如反掌。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意大利语“这是人类的荣耀和实质”，来自《唐璜》第二幕第六场，对应上一章佩拉在电视上看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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