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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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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周四十八年,农历正月十五,二更天。

此时秀水县刚刚结束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万籁俱寂,天空飘起雪花,百姓们结束刚刚的热闹后,沉入了梦乡。

而此时秀水县的县令家祠中,当家主母张慧没了往日的尊贵,她双手被捆绑着扎在背后,跪在众人面前,发髻散落,双颊红肿,嘴边还有未干的血迹。

围坐在两边的,有梁家的族老们,年轻的男丁。按道说,家祠是不允许女人进来的,可在场却有两妇人端坐在前侧。

只见较年轻的妇人,两目盈盈,眉间轻皱,似是感到十分难堪。她起身向堂上老妇,老妇旁低头顺眉的相公,以及各位族老轻轻一福身,显得仪态万千。

“老夫人,相公,各位叔伯长老,请恕月颜无状,虽说家事应由相公,老夫人以及各位英明功德的长老们做主,月颜本不该插嘴。但月颜虽说出身寒微,始终也是出自仕族人家,一言一行自小受家父规范,因我林家早有家训,不与娼妓同居一室,如今姐姐犯下大错,请各位祖老将其逐出梁家,否则,月颜当自请离开!”

话毕,林月颜立刻跪拜在地,抽泣声不断。本就跪着的张慧恨得满脸通红,而身旁的婢女则对着林月颜骂了起来:“你说谁是娼妓呢!你......你这个狐狸精没资格说话!”

林月颜眼泪喷涌而出,“虽说我与相公相识始于孩提,豆蔻年华便早已情根深种,但相公与姐姐毕竟已是夫妻,千不该万不该,我竟与相公情难自禁!还违背父命,自愿为妾,令林家蒙羞。如今虽得相公疼爱,又有一双儿女,但是没想到事过已久,却始终众口铄金,为了林家,梁家,父亲,相公,以及一双儿女的名声,我只能.....只能......”

林月颜吞吐间,突然起身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但及时被一男子抱紧怀里。她转身一看,正是那爱她如命的相公梁栋材,奸计得逞,她埋在梁栋材的怀里大哭:“相公,你让我死了算了,我以为过了这么久,大家都会因我们的感情而感动,可没想到大家只是埋在心里不说罢了!相公,我的存在,只会让大家蒙羞,我还是死了算了......”

梁栋材看着怀里放声大哭的林月颜,心疼不已,立刻挥手召人,“来人!把这嘴巴不干净的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不!”本来跪着的张慧立刻站了起来挡在婢女的身前,“青雪是我的人,谁敢!”

“小姐......”青雪立刻抓住张慧的肩膀,此时来了很多家仆,将主仆俩团团围住,但眼前此女子始终还是梁家的当家主母,众人也不敢放肆。

“ 我敢!”此时一直静默的老太太从椅子上拄着拐杖缓缓地下来,明明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农民,此时神态仪态气势足足像个出身高贵的老封君。

看她站了起来,梁栋材放开怀里的林月颜,连忙走过去扶着自己的老母亲。而林月颜也抹了眼泪,走过去扶着另一边。

梁老太太走到张慧跟前,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眼神透漏的精明骗不了人,她眯着眼睛看了张慧良久,突然间伸出拐杖狠狠地把张慧打得重新跪下了。

“贱妇!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

张慧忍着巨大的疼痛,“敢问婆婆,媳妇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好,很好!亏你还问得出口!你那些丑事被这么多个人看见了,你还问你做错了什么!难道要被人捉奸在床,你才肯承认吗!”话毕,梁老夫人又往她身上砸了一棍!

“看见!到底看见什么!”张慧晚上带着倆孩子出去逛灯会,可谁知突然一阵晕厥,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跟倆孩子一起被关在柴房。

没多久,便被人一些声称奉老夫人命来的老婆子掌嘴凌虐。“我问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与人通奸,你们到底有什么证据!奸夫呢?”

林月颜唾道:“奸夫在哪儿,这不应该是我们来问姐姐你吗?你怎么反而问起我们呢.....”

\"哈哈哈哈.....”张慧仰头大笑,“无凭无据就断定我通奸,传出去,你们不怕贻笑大方吗?!”转而问梁栋材:“你身为父母官,贵为县令,你就让人这样无凭无据地无赖你的结发妻子?!你简直可笑至极!”

梁栋材被一个女人这么逼问,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冤枉你呢......”

“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张慧看着梁栋材,逼问道:“那你这是认为,我是会通奸的人络?!”

梁栋材被噎住了,其实他也不相信张慧会通奸,可母亲跟月颜都说........

\"总之我不服!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这么污蔑我,我就算是告到皇帝老子那里,我也要一个公道!”

梁老夫人被她振住,她颤抖间从内袋里拿出一张纸,扔在地上,“瞧瞧,这就是你要的证据,奸夫就是你的表哥!你因为材儿宠爱月颜冷落你,便芳心寂寞,做出红杏出墙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出来!”

张慧把掉落在地上的纸捡起来,一看,那字的确是很像她写的,但还是有区别,那根本就不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写的,这是栽赃!我愿鉴定笔迹!”

“你还嫌材儿丢的脸还不够大!你偷汉子的事情传了出去,他作为县令,如何立足?”

“所以呢?就凭这张纸,你要定我的罪?”张慧冷冷地问。梁老太太哼了一声,拄着拐杖坐了下来,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张慧这下明白了,这老夫人明显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定她的罪了,她嫁进梁家这么多年,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她,因为她出身商贾,配不上作为进士的梁栋材,可梁栋材也是因为张慧带进来的嫁妆,才得以打点为官,如今她娘家落难,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她走......

这一家小人!

“老夫人......姐姐说得对。”此时林月颜已经停止哭泣,但依然泪痕满脸,显得楚楚可怜。“单凭一张纸,的确是难以入罪。”

“月儿,你太善良了。”梁老夫人搭着林月颜的手,感叹道。

而张慧也很难相信,林月颜竟然会帮她说话。

“老夫人,妾身记得,姐姐的表哥,似乎与姐姐自小感情深厚,对一双外甥也是亲厚有加,我记得,姐姐生礼儿那会子,张家表哥可着急了......”

林月颜此话之狠毒,寻常人都可以想得到。可偏偏梁栋材贵为县令,一听到这话,反而愣了。

“你的意思是,礼儿非我亲儿?”

梁老夫人即使很想把张慧这商贾贱户之女赶出梁家,可她并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孙子也搭上去,林月颜这话可出乎她的意料,她不免压低声音警告:“月儿,此话慎重!”

林月颜嫣然一笑,对两老夫人与梁栋材低身一福:“夫君,老夫人,不知可曾听说过滴血验亲?”

张慧此时恨极,她对林月颜大骂:“我自问没有任何一处对不起你的,你为何要害我,你即便是要害我,就冲着我来就好了,稚子何辜,你这个蛇蝎毒妇!”

“姐姐,此话可就冤枉妹妹了,只要一验,清白之身自可明了,我也是为了三少爷着想。”

“我呸!”张慧恨不得撕烂林月颜的嘴,“如果礼儿长大后,知道这一出,那他与老爷的父子情分,就已经被伤了!”

张慧用目光恳求自己的夫君,可此时林月颜对梁栋材说道:“夫君不必担忧,倘若礼儿是一个好孩子,他必定会理解您今日的做法,而非心生怨怼。当然,这也是妾身的一个小小的提议,老爷要不要查明,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梁栋材低头沉默片刻,对身边的人说:“去请三少爷。”

张慧狠狠地对梁栋材说:“很好!今日你这般羞辱我们母子,请你此刻记住,我们夫妻情断,礼儿也没有你这个父亲!”

梁栋材叹了口气,对张慧说:“你稍安勿躁,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当今光王幼时也曾与先帝滴血,并无损父子情分,皇家尚且如此,我等只是效仿皇家的做法,旁人自有公断。”

梁老夫人此时也被说服了,她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个理!你就别再说了,除非你自己做贼心虚!”

“你胡说!我才没有!”张慧大喊。

“没有就好!”梁老夫人慢慢地坐了下来,语气很是轻蔑,“一验何妨。”

不一会,就有一丫鬟抱着仍在睡梦中的梁礼盼出现了,梁礼盼两岁,此时小厮拿着碗与小刀在梁礼盼的小拇指上轻轻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滴到碗中,梁礼盼从睡梦中惊醒,痛哭起来。

张慧连忙去结过梁礼盼小小的身子,轻声哄了起来,她的心此时也在滴血,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今晚的屈辱,她永世不会忘记。

接着,小厮拿着已经盛有梁礼盼鲜血的碗,走到梁栋材跟前,“老爷,请饶恕奴才大胆。”

梁栋材点了点头,伸出拇指,小厮立刻划了一刀,接过鲜血,放到家祠中梁家众祖先之灵位前的小方桌上。

此时,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地围着那小方桌。

张慧不管他们玩什么把戏,她只是专心地哄着大哭的梁礼盼。

可突然,暴怒的梁栋材就在张慧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张慧被煽地摔倒在地,幸好她护着梁礼盼,才没有将孩子摔到地上。

“贱妇!这个厚颜无耻的贱妇!我要把你跟这孽障一起拉去浸猪笼!”

梁老夫人举起手中的木拐,狠狠地在张慧身上揍了起来,“你这个贱人,你竟然红杏出墙,还生下孽障!”

梁老夫人也是吃惊,她是想把张慧赶走,但是没想到梁礼盼竟然不是自己的孙子!

张慧一边护着怀里的梁礼盼,一边躲着棒棍,也要挪到小方桌前,她看到碗里的血,一点也没有相融。

“不可能!礼儿绝对是老爷亲儿,这碗被人做了手脚!这不是真的!”

林月颜此时拿起血碗,狠狠地摔在地上,“你竟然给材哥绿帽子戴,亏我还这么尊重你,你这个贱人!”

张慧看着翻倒在地上的血碗,一下子明白了:“是你,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你好狠毒!”

林月颜笑了笑,“诸位父老方才已经看过,血的确不相融,我如何冤你?”

“别跟她这么多废话!”梁老夫人拄着拐杖,吩咐小厮们:“来人!赶紧将这□□与孽种扔出去!”

众厮立刻将张慧母子围得死死的,硬拉着张慧,想将她拖走。张慧抱着哇哇大哭的梁礼盼,不敌众人,慢慢地被拖走。

“娘亲,娘亲,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娘!” 此时,门外响起稚嫩的呼喊,竟是5岁的梁雨盼闻声飞奔而出,她挤进人群中,只见娘亲抱着年幼的弟弟,妆发具散,嘴边有鲜血,梁雨盼见状大哭:“你们这些坏人,你们欺负我娘!”

“来人!赶紧把大小姐拉开!”梁栋材指挥道。

“父亲!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娘亲,您赶紧让他们住手呀!弟弟还这么小,万一伤害到弟弟,怎么办!”梁雨盼立刻恳求道,梁栋材正想安抚梁雨盼时,林月颜立刻对梁雨盼说道:“大姑娘,这样厚颜无耻的母亲你还是不要认了,还有你弟弟,他是一个孽种......”

“你说谎!是你!肯定是你害我娘!”说罢,梁雨盼立刻站起来,瘦小的拳头如雨点般往林月颜身上砸。

“你给我住手!”梁栋材与梁老夫人异口同声地喝止,梁栋材着急起来竟把雨盼小小的身子挥倒在地,并立刻安抚林月颜:“月儿,你没事吧?”

林月颜虚弱地摇了摇头,梁栋材立刻朝着梁雨盼大骂:“你这个孽障!”

已经被众多家奴挟持的张慧只觉头晕,但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梁栋材这个禽兽打倒在地,她立刻冲出奴才们的围墙,奔向梁雨盼,“雨儿,你没事吧?”

五岁的梁雨盼无暇应答母亲的问题,她只伤心地哭着,问梁栋材:“父亲,您不要我们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梁栋材此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了,虽然他一直心悦林月颜,但他与张慧成亲时,感情是不错的,雨盼身为二人的长女,出生时,梁栋材还是着实地疼爱过这个女儿,如今可如何是好?

林月颜偷看了一下梁栋材,她知道梁栋材对这个女儿有恻隐之心,可她着实是不想留下与张慧有关的任何东西。

“老夫人,夫君,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梁老夫人头疼死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都已经这么乱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是的,老夫人。妾身,请求老夫人,夫君,饶了姐姐吧,这件事情,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梁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月儿,你这是疯了吗?!”

梁栋材也不解:“月儿,此话何解?”

林月颜回道:“夫君,即使姐姐偷人,生下孽种,但大姑娘与您始终血浓于水,大姑娘今日看到她的母亲被人如此对待,她已经记恨上我们了,倒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这样,大姑娘也会明白,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她,她必定不会因为其母之罪过而迁怒家里,大姑娘与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呀!”

“不行!”

“不行!”

梁老夫人与梁栋材异口同声地说不,他们如今已经认定张慧偷人生下孽种,梁栋材一个身为男人如何能容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梁老夫人更不可能接受!这么羞耻的事情,她绝对无法容忍,更何况,本来她就不喜张慧!

“月儿,我知道你是为了雨儿,为了这个家的和谐,但是你竟然要材儿吞下奇耻大辱,实在是不知进退!”梁老夫人叱责道。

“是,是妾身失言了,可是......”

“不必再说了!”梁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梁雨盼面前,不知是不是林月颜的一番话,她此时觉得梁雨盼的眼神满是仇恨,思虑半刻,她决定狠下心。

“来人,将三人赶出梁府!”

梁老夫人此话一出,林月颜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梁栋材看着雨盼,有些不舍。

梁老夫人安抚道:“材儿,切不可悠游寡断,月儿说得对,雨儿再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地与我们成为一家人。本来我们是要将张慧与孽种浸猪笼,如今就算了吧,就让他们三人自生自灭吧。”

梁栋材没考虑多久,便点了点头。

雨盼此时已经确认了,她的父亲,不要他们了。

张慧看着呆呆的女儿,很是心疼,她抱了抱雨盼,轻声安抚道:“没关系,娘亲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她站了起来,怀里抱着梁礼盼,手里牵着梁雨盼,“梁栋材,今日你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发妻,抛妻弃子,我与你今日恩断义绝,我与这两个孩子,与你再无关系!今后你富贵也好,落魄也罢,都不要想起我们。”

“废什么话!”梁老夫人听不得说梁家会落魄的话,她大骂:“我们家只会越来越好!你这个商户贱女,根本就不配做我们家的媳妇!”

“哈哈哈哈哈哈......”张慧仰天大笑:“爹爹!您勤奋老实一辈子,偏偏在选女婿的时候看走了眼!梁家其母,忘恩负义,其心不正,梁家一日由她把持着,任何富贵成就,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你!”梁老夫人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梁氏宗族所有父老面前说出这番话,“赶紧赶出去!”

“不必了,我自己会走!”张慧直直地盯着梁老夫人:“这么恶心的地方,你以为我想待?只盼你今后有一天,可以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言罢,张慧带着儿女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梁府。林月颜看着张慧离开的身影,心里欢快极了。

她终有一天,会把梁家掌握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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