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江黎明媚的瞳孔里满是无助，她红着眼圈，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宋思源见状，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不用怕，只要我能帮得上，我一定会尽力去帮的。”
江黎挣扎半晌，最后还是咬咬牙，从包里拿出了一根录音笔。
她攥着录音笔，似乎是握住自己最后一丝希望，带着哭腔恳求道：“这件事情真的很抱歉，任何后果我都可以承担，只有退学，我真的不能退学......”
说到这儿，江黎转头看向宋思源，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带着红痕的脸颊滴落到校服上，氤氲出一大片潮湿的痕迹。
宋思源云里雾里地接过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来宋薇的辱骂声，江黎轻轻捂住嘴唇，身体微微颤栗着，似乎是怕极了。
宋思源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不敢相信录音笔里这句句恶毒的言语是出自宋薇的口中，可熟悉无比的声音却又实实在在地提醒他，录音里这个恶毒无比，又冷血无情的人，正是他的亲妹妹！
在他的印象里，宋薇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内心却是一个善良纯洁的孩子，上次警局撒谎的事情只也当她是害怕才一时糊涂，说谎去搪塞自己。
可这段录音，确确实实将一个宋思源从未见过的宋薇，展示在他面前。
宋思源无法接受一直以来乖巧听话的妹妹变成这般模样，心里如坠冰窖。
江黎看着宋思源铁青的脸色，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一段录音播完，车内气氛沉重，只能偶尔听到江黎的抽泣声。
宋思源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便是那天的真相吗？”
江黎吸了吸鼻子，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宋先生，我真的没有告状的意思，我只是不想退学而已......”
说到这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却因为不小心抽碰到伤口而倒吸了口冷气。
宋思源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还没好全，眼角下的划痕已经有些结痂，可因为泪水浸泡的缘故，渗出点点血迹，又有些感染的征兆。
宋思源关切问道：“你一直没去医院吗？怎么伤口好得这么慢？”
江黎摇了摇头，看着纸巾上的血迹，闷闷开口：“我手里没什么钱，这个伤口不大，过两天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的。”
“上次我不是给了你一些买衣服的钱吗？是不够吗？”
“不不不，”江黎慌乱摆手：“上次给得已经很多了，只是那笔钱我想攒着交学费。”
宋薇上的学校是公立学校，不过在宋国强捐赠的教学楼面前，学费不过就是毛毛雨，甚至宋思源压根不知道学费是多少。
他思忖片刻，问向江黎：“学费需要多少？”
“我是住校生，加上住宿费，这个月生活费杂七杂八这些，加起来要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
不过就是宋薇一个发卡的价钱。
宋思源握着手里的录音笔，心脏像是被人捏成一团，喘不过气来。
同样都是十八岁的女生，这个同学省吃俭用，努力读书，却要承受被人霸凌的无妄之灾，而自己的妹妹恃宠而骄，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霸凌者。
宋思源看着手里的录音笔，认真反思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片刻之后，车停了下来，司机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少爷，到了。”
宋思源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江黎晶亮的眸子，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黎。”
他宠溺地摸了摸江黎的头发：“很好听的名字，你会见到黎明的。”
江黎一愣，看着面前这个温柔青年，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谢谢。”
宋思源带她来的地方是个私房菜馆，整体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古朴典雅，私人管家恭敬将他们引领到一个包房内。
清风醉这个私人菜馆，上一世祁宴带她来了很多次，餐厅老板名叫赵一鸣，江黎没想到宋思源竟然也喜欢这家菜馆。
“没什么忌口的吧？”
宋思源转头问她。
江黎低眉垂眼，努力做出一副拘谨模样：“没有的。”
宋思源见她不自在，随便点了两个菜就把人都赶了出去，偌大的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思源摘下手表，用温毛巾擦了擦手：“坐吧！”
江黎装得战战兢兢，刚要坐下，门口便传来一个热烈的声音：“宋老板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啊？”
江黎回头看去，见门口站着一个小胖子，喝得红光满面，腰上系着带有“清风醉”的围裙。
他看见江黎也是一愣。
宋思源简单介绍了一下：“他是赵一鸣，这个餐厅的老板。”
江黎乖巧地鞠了一躬。
“诶呦，”赵一鸣吓了一跳，连忙也给鞠了回去，还不忘和江黎打趣儿道：“刚见面怎么还给我行这么一个大礼。”
说完他还问一句宋思源：“你这个亲戚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表妹，是小薇同学。”
宋思源正想着宋薇的事情，心不在焉地说。
赵一鸣认真端详着江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嘿！那这还真巧了，你俩长得跟亲兄妹似的。”
宋思源这才抬起头，看向江黎，江黎虽然脸上带伤，但是五官明艳，长相大气，眼里不服输的韧劲更是给这姣好容貌增添了几分色彩。
他这才意识到上次警局见面，看见江黎的亲切感是哪来的了。
原来是和自己相似的五官。
江黎垂下眼帘，并没有看向宋思源。
现在并不是认亲的好时机。
赵一鸣显然也没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两句，火速转移了话题：“这位同学认识小薇，应该也认识我表弟，正好我表弟今天也来了，我把他叫来，咱们一起吃一顿？”
江黎看着古朴的大理石板愣在原地，她这才想起来，上一世祁宴为什么总带她来这间菜馆了。
正是因为赵一鸣是他表哥！
她立马转头向宋思源看去。
宋思源看了她一眼，立刻心领神会道：“不用了，我和她是有些事情要谈的，外人在场不太方便。”
“原来如此。”
赵一鸣这才恍然大悟，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你这么怕祁宴吗？”
赵一鸣走了之后，宋思源问道。
江黎坐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擦了擦手：“也不算是怕，只是一靠近就会有麻烦，不如不要靠近。”
这个麻烦指的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宋思源眼神黯淡下去，默默说了句：“......对不起，最然上次在警局说过了，但是这次还是要说一遍。”
江黎摇摇头，真挚地看向他：“你不需要道歉的，这件事情大家都是受害者。”
宋思源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江黎，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要是江黎和宋薇能性格互换一下，那该有多好、
*
祁宴还没玩完一局游戏，赵一鸣就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他关掉游戏界面，看着神神秘秘的赵一鸣，还没等他开口问，赵一鸣率先问他：“宋思源没有恋童倾向吧？”
“......？”
在祁宴的认知里，宋家的人都挺正常，除了宋薇。
赵一鸣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绘声绘色地说着：“我刚去他的包间打招呼，看见他和一个小姑娘在里面，说是宋薇同学。”
“我说那敢情巧了，咱们一起吃一顿吧！你猜宋思源说什么？”
祁宴顺着他的话问道：“说了什么？”
“他拒绝我了，说和那个小姑娘有私事要谈！”赵一鸣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她和一个小姑娘有什么私事？私事不就是感情上的那点事吗？”
祁宴也确实没想到有谁能和宋思源有私事，难道是徐嘉禾？
于是他又问向赵一鸣：“那个同学长什么样？”
赵一鸣眯着眼睛，认真回忆着：“头发像是狗啃的，不过长得真好看！”
一说起头发，祁宴登时坐直了身子：“她是不是脸上有点肿，有点红？”
赵一鸣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有点吧......那包间灯光有点暗，我没太看清......”
还没等他话说完，祁宴抬脚便走了出去。
“哎......”赵一鸣在祁宴身后叫了一声：“宋思源说外人在不方便！”
祁宴听了这话，走得更快了。
宋思源和江黎能有什么私事，无非就是宋薇！
*
“你是说我爸找过你，让你签退学确认书吗？”
宋思源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江黎做出一副无辜模样：“叔叔始终认为这件事情没有证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应该相信自己的女儿。”
说到这儿，她松了口气：“也还好我之前因为要录课，才带了这只录音笔，否则的话我真的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宋思源看着手里的录音笔，神色沉重，没有说话。
江黎见状，又重复了一遍：“宋先生，我今天来找你，真的不是想要去追责或者要什么说法的，我真的，只是想要能在在学校里安稳上课，我不想退学。”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上大学真的是我唯一的出路了。我想了一周，恐怕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宋思源眉头紧锁，将录音笔收起来，正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服务生惊慌失措的声音：“先生，这里你不能进......”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