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州区是京市最繁华商业中心，地标性建筑九州大厦统领整片商务核心圈。核心圈交界有条暗夜街，暗夜酒吧相当于暗夜街统筹。

通宵娱乐游戏的场所，免不了有事清清场，若有人不小心撞见清理的场子想报警，警察会告诉你知道了往后再没后话。

明目张胆三不管地界。

这片地界顾霆已经好久没来，难得来一下，还被他邂逅个“熟人”。

慢条斯理吐一口烟，风送来一丝奶甜奶甜的味道———顾霆对味道不敏感，正如他对人脸不敏感一样。

但这股子奶香，大概在初次邂逅时被他的嗅觉敏锐标记了，有点熟悉，顾霆侧目。

正对上一双深亮的杏眸，微微瞠着，又黑又圆的瞳仁比平常人眼白要少，像某种小动物的眼睛，自带识别度。

只不过当下水汪汪氤氲层层水光，望着他，像在望救世主，仿佛他不理她，人下一秒就会哭。

并没打算把人吓哭，顾霆目光才敛，就听可怜巴巴的小人，抢先一个呼喊他，

“老公、我在这里！”

撕心裂肺的呐喊落下，顾霆身形明显顿了顿。

时空都像就此凝滞，周围混混动作不约而同暂止，那个像头目的纹龙男架势都惊了几分。安静下来，看顾霆，再看苏岩。

瞠目结舌。

......

完蛋了。

苏岩绝望的想。

她一嗓子急中生智叫帅哥只为唬住对方放过她，没想到，竟然这整条街混混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不但分毫不惧，此刻听她喊完，人群打量完帅哥，再打量她，像在看一场好戏，罕见趣意的游戏——

先不着急猎杀，等玩够了再neng他们。

只除了，被她拖下水的帅哥大佬，在得她呼救后不紧不慢掐灭烟，脚步悠闲往她这里踱。

姿态肆意，气定神懒，长手长脚的身板子在魁梧马大的混混堆里高颀的格外醒目，周围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目光随着男人行止移动——

气场不言而喻，毫不费力碾压，仿佛他才是统领他们的头。

可是，这么装x不行啊！

心跳快到要爆炸，在男人行过五步，高高大大的身影刚靠近，苏岩卯足力气拉起男人手掌，拔腿就冲！

其实这种做法很没脑子，按道理她应该一个人先逃，帅哥善后，她再找机会求助。

然而，苏岩办不到。

——把这么好看的帅哥丟进狼窝，是个女的都办不到。

逃命跑，争分夺秒，脚步才跃起半步，不妨一个急转停，身后，男人动也没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松攫住她腰让她面转他的方向。

苏岩因惯性重重摔进人胸膛。

一股好闻的乌木香，伴着丝烈橘味，清爽甘冽，铺天盖地袭裹。

一并从头项滚落下他声音，透着股懒肆的无奈，“跑什么？”

男人胸膛宽阔，衣料摩擦着脸颊，陈粒的声音伴着胸腔震感。一种苏岩从未感受过的，整个人像被过了电，从心口漫到全身都一阵酥麻。

在她反应不及时其他人已经反应回来，纹龙男兴奋粗嗓门飙，“小姑娘害怕了？”

“可想不到吧！他才是我们老大！”

“......”

仰着头，视线里是他修长的脖颈，再再仰头，才见他英峭的眉眼。男人放开她，未置可否睇那个纹龙男，“你干嘛呢？”

纹龙男像无辜，“给人送东西啊！”摊开手掌让她看，“小姑娘，这小黄鸭是你的吧？还杠新，磕的老子疼死了。”

苏岩，“......”

“哎，那是什么？”这忽然有人发现地上掉了东西，好奇问。

就在她脚边，苏岩低头。

眼皮跳了三跳。

之前快递的小箱被她拆过，大概奔跑撞击里不小心弄开，一件bra正好漏在地上。

带包装，透明的，闪闪发亮。

“都闲的慌？”男人敛着目，语腔冷峭，苏岩感到周围好奇一瞬烟消云散，飞速弯腰捡东西背身整理。

慌张的模样，根本不知道没人再敢往她这边打量，听见身后那个纹龙男骂咧咧，“顾哥，他二把手都快死了龙大那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下，忒不尽兴，哥们带人......”

“滚远点。”顾霆眉头嫌弃的打结，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纹龙男像猛然意识不妥后退多步，空气里那股似有似无血腥味淡去，男人厉眉不羁展开，手上多出一个粉红卡哇伊的手机。

苏岩收拾好转身，就见外围那些纹身汉明明各个社会黑老大般高深莫测，此刻纷纷视帅哥如神袛臣服。男人工艺品般秀薄的唇，谈论起人命如同在谈论一只蚂蚁。分明小巷那么多人，嘈嘈杂杂，这会儿随着帅哥说话，一条街竟然静的呼吸可闻。

看得走神，细细薄薄的吐息轻羽一般撩人感官，前面，淡然谈论的男人倏尔停下，偏头，眼神示意，“你的？”

苏岩跟着看，才发现帅哥手里拿着她不知何时掉地、已经碎黑屏的手机。

万分悲催点了点头。

这、还能用吗？

伸手要接，帅哥却没给她，连并睇向不远前她可怜兮兮的电车，“给人修修。”

“好嘞！”纹龙男接过碎渣渣的手机临走往苏岩那处瞄一眼，异常热情道，“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

苏岩，“......”

有这么明显？

但帅哥在，坚决不能丢人，“没有，我就随便走走。”

可薄薄的脸皮已经把人出卖。叶虎跟在顾霆身边，各种千秋万代的美人早见得多，就电视里好多明星他都亲眼见过。

不过这位，别说，放明星堆里也不能被埋没。长的干净白嫩，无暇的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纯美少女。那双眼睛更漂亮，眼尾自然上挑，睫毛卷又翘卡姿兰效果。

憋不住赞叹，“小姑娘了不得！你可是第一个成功扑顾哥怀里的！”

叫人“老公”的那句还没调侃，但只是这样，女孩本来红红的耳垂，0.01秒又滴血三度。

转过身面对帅哥，深深的鞠下去一躬，“帅哥大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根本是潜意识反应，男人身上总有种引人依赖的可靠感和容纳感，超脱感官之外完全不需要多余去确认。

就聆到不知道是谁憋笑的声音，四面不期然安静下来，正对苏岩的那堵斑驳的墙安然伫立，毫无异样，仿佛刚刚那场暗黑血腥是她的幻觉。

“喂。”帅哥喊她一声，苏岩抽神抬头，男人一身质感垂坠的耀黑风衣服帖衬在他身上，比任何人都雅贵，身上那股野蛮劲儿却压不住，脸颊抽动一下问，

“帅哥大佬，谁让你这么叫的？”

天寂星廖，风燥绵长，路灯晕黄像片碎的金箔，斑驳在男人锋利眉眼间。

他哂笑，没留给空气沉默踟蹰的时间，“我叫顾霆。”

【顾霆】

苏岩心里默念，跟确认似的一字一顿，“顾霆。”

再仰睫，“苏岩。”

像他一样仔细说明，“我叫苏岩。”

女孩灵泛的杏眸褪了惊慌，薄薄一层水光闪亮，带着股让人不忍破坏的天真。

蚊子哼哼似又唤他，“...顾霆。”

顾霆好整以暇。

苏岩感觉她人微言轻，但还是忍不住，“打架不好，你不要打架。”

之前纹龙男的谈话她听进去了点，而被他们一口一个孙子骂的龙大，就是龙妞的爸爸。比苏岩想象中还要狠戾凶险，传闻京市整个夜店酒吧都归他管。

道上的事儿苏岩不懂，她只觉顾霆满身耀眼，贵气雅致的根本不该沾染这种浊暗。

他极轻扯一下唇，“我可从来不打架。”

毕竟没谁有那能耐让顾霆亲自动手。当然，这些苏岩不知道，听见男人承诺完接着越过她，语气像在指引一个迷路的小孩回家，“走了，送你出去。”

行的是另一条偏暗分叉道苏岩都没留意过，这会儿看顾霆走，苏岩想也不想抱着箱子跟上。

从身后看，男人身高目测能有188，—条笔直肩线将他身材勾勒的更挺拔，肩阔腰窄腿长，浑身都藏着股桀骜的贵。

人看着不着调却有意放慢步调，苏岩不一会儿就和他并排走，听顾霆挂手机讲着电话——

“啧，一个生日宴都要我出席，怎么连女士，咱家要破产？”

“......”这找骂的语气，苏岩嘴角没忍住抻了抻。

听下一秒他特没劲道，“连破产都是妄想，我更没必要去了。”

蓝牙耳机里隐隐传来女人气急的声音，男人京味十足的声腔，吊儿又郎当，不驯里拖着贵公子的懒和傲。

不免有些怔神。

这个人抽烟、喝酒、纹身、像社会老大，身边女性朋友多，放浪形骸，可一行一止，又藏不住与生俱来的矜傲。

生意场沉淀指点江山的气魄，那是平常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拥有的；私下又放荡不羁。野性与高贵蛰伏在他身上，光鲜自矜，和谐融洽。

让人觉得危险，又忍不住想上前仰赖信任。

所以压根没意识当下夜静无人，她手机不在身边，车子都交代出去，亲眼目睹一场血腥暴力后，还敢孤身一个和才认识不久的男人，走在不知名小巷。

——是胆子太大？

——觉得自己长得太安全？

——还是太高估，一个男人的定力？

一个喝大了的青年醉醺醺歪过来，苏岩完全无察，她正走思自己和帅哥太有缘分了。从捉现场到现在，他们满打满算已经邂逅了三次。察觉顾霆挂断电话苏岩刚紧上前一步，忽然，男人看也没看她长手直接勾起她腰，跟拎个小鸡崽似的将她整个人从地面拔起转移到内侧。

风过无痕，醉汉继续歪着走，男人的手却并未从她腰际放下，影子居高临下覆过来。

面对面的距离，苏岩甚至能隐隐呼吸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意。

思绪就这么卡在唇边，苏岩克制着吞咽的冲动，“顾霆，怎么了？”

突然间就、壁咚吗？

问声低怯，翘睫禁不住轻轻的颤，粉嫩嫩的唇因为心慌微抿着，薄薄两瓣，遮不住柔软剔透。

酒吧里的浓妆褪去显出天然如新荔的肌底，眼神澄澈比婴孩，正一瞬不瞬望着他。

——太冰清了，任谁看见，总不由自主想搞点子破坏。

四下更寂，风都停了，顾霆喉咙有点痒微滑，看着女孩不谙世事的小脸，忽然想给人上一课。

一张帅的渣坏渣坏的脸，混不吝凑近，语声危险又意味深长，

“你觉得，我现在若想办你，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