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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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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靠近了周思昂,他不说话,眼神湿漉漉的,好像小时候被我妈丢掉的大黄狗玩偶。

我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跟老师说。”

他摇摇头,仍一声不吭。

我拿出兜里剩下的纸递给他,说:“擦擦脸上的血。”

他呆了一会儿,迟疑地接了过去,轻声说了“谢谢”。

我开始不知所措了,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这是赤裸裸的校园暴力,法律明令禁止,社会上屡见不鲜,往往处理得轻飘飘,外力的干涉会让它更加复杂。

该怎么解决这种事呢?我毫无经验,这简直让我绞尽脑汁也没有头绪。

一定不能看着这孩子继续被欺负下去,他太可怜了,我得帮他。我的头脑中萦绕着这样的想法,还未被社会磨平的热血在我心中沸腾起来,教师的使命感在这一刻光辉熠熠。

“周思昂?”我还叫不习惯他的名字,“被欺负了要和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周思昂的眼里短暂地燃起一缕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又熄灭,他接下来的话给我浇了一盆冷水,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老师,您不是第一位说这句话的老师。”

我那时候的想法还很天真,只觉得是他们没有韧性,而我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我有很多的退路,无所畏惧,一定能把眼前的男孩拉出这片淤泥。

所以我说:“你相信老师,刚才的事我看的清清楚楚,我会站在你这边,和校领导解释明白的。”

周思昂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我想象般的惊喜,反而是平静,漫长的平静。良久,他才笑着问我:“老师,您是新来的吗?”

我一愣,不解道:“是的,我现在在高二教语文,是八班的班任。”

“八班?”

“嗯。怎么了?”

周思昂摆摆手说:“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在办公室见过您,当时就觉得您面生。”

他一句句“您”的,我觉得自己陡然升了辈分,那感觉很奇妙,即使听了这么久学生们的尊称,我也还没习惯。

“我姓许,叫许笙,你叫我许老师就好,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也都可以来问我,”我扶着他站了起来,他比我高一个头,我得仰着脖子才能同他讲话,“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找主任。”

他这次倒是很乖,没再给我泼冷水,只是走了几步道,又突然叫住我,脸色微红地绕到了我身后,莫名其妙把校服外套遮了上去。

“怎么了?”我还傻傻的把衣服推还给他。

他的脸愈发红了,吭哧了半天,憋出几个字:“老师,你后面有血。”

4.

我把周思昂扔在了走廊,赶回办公室,又冲回卫生间,忙活出一身汗,照镜子看着裤子上的血迹,羞得无地自容。

真没想到,如此英雄伟岸的时刻,我会当着学生的面出这么大的糗,而我又没带多余的裤子,只能用周思昂的校服挡上。

那时我坚信,这就是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但很快,人生就给我了重重一击,我遭受了接踵而至的另一个滑铁卢。

主任听我絮絮叨叨一番,脸色起先是难看,后来便显出了不耐烦,他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这让我有些忐忑。

果然,几声震天的咳嗽过后,主任朝周思昂挥了挥手,叫他退出了门外,关上办公室的门,独留我们两人。

他说我年纪还小,不懂那些事该管那些事不该管,教师也是人,不是圣人,我们也只是拿钱工作的职业,劝我别把责任放的太重。

我不懂,问他:“主任,我们总不能放任这种恶性行为在学校蔓延吧?这对校园风气不好。”

主任挤眉弄眼的样子让我更难受了,他说:“你知道杨舒晴的父亲是谁吗?”

我知道,但我沉默了。

主任岁数很大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主任了,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像那些骂我冥顽不灵的长辈,让我不敢忤逆。他握着我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小许啊,这人啊,还是少管些闲事,否则就会像我这样,一辈子只做个主任。”

我明白,我们的谈话无法继续了,给周思昂的承诺也无法兑现了,离开办公室前,主任像是叹息般,说了句我至今都觉得很有道理的话。

他说:“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命数,该他受的,就是他的,这是人出生起就决定的啊。”

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信命,那一刻,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我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迎上了周思昂迷茫中透着期待的目光,他察觉到我的垂头丧气,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许老师,还想帮我吗?”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那一瞬间,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男孩,我想起了大学课堂上,那个一生困于学术乌托邦中的教授,在无数个同学们商量着晚上吃什么的时候,重复过的那句话:永远别嘲笑一个理想主义者。

许多种糟糕的发展在我脑中闪过,我佯作盲目,回了周思昂一个格外灿烂的笑。

我望着他那双原本该无比透亮的眼睛,说:“帮啊,你又没有错,当然要让错了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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