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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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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着,“妈妈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就因故去世了。我妈妈当时生我弟弟难产,我当时并没有想到会既没有见到弟弟,也再也见不到你外婆。我记得那是个很黑的雨夜,你外公为了筹钱去医院,出门借钱,结果从坡上摔下去,也没了性命。”

“我被大人拦在外面,直到她们放我进去,和我说弟弟生下来就没有呼吸,我摸着你外婆温热的手臂,她身上流出的血浸湿了床铺,然后一点点地变冷。我现在已经忘了我当时有没有哭了,直到第二天,他们和我说,你外公也没了。”

“很难想象,一个晚上我成了一个孤儿。我当时很恨那个没有活下来的弟弟,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也不能全怪他,当时还在计划生育,但你外公很想要一个男孩,试了很多偏方,也不敢去医院,但没想到得偿所愿后的瞬间便失去了已经拥有的一切。”

“之后我便像一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没有人想要一个累赘。最后是我舅舅收留了我,虽然成长的过程磕磕绊绊,但我终归长大了,成为了你父亲的妻子、你的妈妈。所以你舅舅家于我们家有恩,我们不说你舅舅的孙子是否撒谎了,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记住忍一下可以过去的事情,咱们就忍一下,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李芸双手合十,朝掌心哈了一口气,将沈南知的手握在掌心,“手冷不冷?”

沈南知抽出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她看着李芸,神色中有点哀戚,对于陌生人可以毫不退让,而面对给了自己一点甜头的人,就会犹豫再三。可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所有人的人生都不应该攀附着他人给出的一点点爱而活着。

“所以妈妈也很希望你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医生,人有生老病死,但医生可以改变生命。”

但医生也只能救回本不会死的人,并不能救回注定要死的人。他们也是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延缓死亡,并不能免除死亡和病痛。

这些话,沈南知并没有对李芸说,她感觉到了她的哀伤,她并不想李芸继续难过下去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李芸并没有意识到沈南知没有回应她的希冀,听到沈南知的话后,她欣慰地拍了拍沈南知的后背。

沈立言的烟也燃到了尽头,他将烟头踩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接着又点燃了另一支。

大年初二,一家三口却相顾无言,只是沉默地等待着逃离此地的班车。

直到回到家,点亮灯盏,这间屋子里才算真正有了点生气。

吃过晚饭,三人坐在沙发上,沈南知和沈立言看纪录片,李芸则在手机上继续看她没看完的电视剧。所有人都平和地做着自己平常习惯的事,仿佛今天那一场令人颜面尽失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晚上九点,沈南知进行了一番洗漱,便回到房间,关上了卧室的门。

她躺在床上,虽然没有睡意,但她觉得很疲累,只想缩在这不被打扰的一方天地里。也许她还得为有着一个心安处而庆幸,毕竟生活里令人低落的事情,对于沈南知来说,已经无法计数了。

即使深知沉溺于这样的情绪付出的代价可能远大于她所经历的糟糕的事本身,人是很难自己说服自己的,如果没有外界抛来的那块砖石,人们常常难以相信自己会是一块玉石。

显然,现在的沈南知便处于这样的状态里,从逊色他人的物理学习到主动放弃的理想,从父母的无视到他人的质疑,她始终无法逃离这些负面情绪,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对自己进行否定。

沈南知明白这又是一场草草收尾的辩论,没有胜利方,双方皆是败者。困意上涌,她将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藏进了温暖的被窝里,轻轻闭上了眼睫。

次日,沈南知也是一成不变地吃饭、做家务、写作业。

客厅里,李芸绣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清明上河图》十字绣,看着男女主似乎永远有误会的电视剧,等待着似乎永远不在家里的沈立言。

沈南知在房间里写着一套一套的试卷,翻页间,卡在作业里的表格掉了出来。

沈南知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张,仰着头,阳光透过表格的黑色边框落在沈南知的脸颊上,沈南知眯起了眼睛。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沈南知想起了很早前她看过的一本书,也叫《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她当时总是很羡慕书本里的主角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生命中的重要人物,或给予他们肯定和赞赏,或为他们指明方向,或为他们承担代价。

但她不是主角,有时候她觉得摆在自己眼前的明明是人生这台机器的操作指南,只允许误差范围内的不驯,过于独立的自我意识被判罪为荒诞。她抗争过,然后被告知这是不被允许的离经叛道。

而面前看不清面容的生物,宣读教条般地说着,“你如果执意如此,是否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

沈南知长久地注视着它,热血上头的时候她会回答“可以”,但它只是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沈南知,丢出几个沈南知还无法跨越的阻碍。然后又再次懒洋洋地宣读,沈南知便会陷入怀疑。

现在,她依旧无法写下答案。

在本该被大人哄着询问“你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年纪,她总被告知着“知知啊,如果你是一个医生就好了”,直到她从书架上抽出这本书,她开始期盼着有一个人可以询问她这个问题。

后来她想了想,她不是主角,等不到那样一个人,她的人生要由她自己给予肯定,由她自己择定方向,由她自己承担后果。

沈南知提笔将报名表上的信息补充完整,而这个问题由她向自己发起。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她突然想起除夕夜里的那场烟花,以及那个她放坏了的蛋糕。

生命何其短暂,畏畏缩缩便会错过烟花,犹犹豫豫便会辜负爱意,即使人生就是一纸操作指南,但交卷人依旧是我们。

至于嘲笑和轻视,不属于我们的情绪便没必要负担,我们所需回答的问题仅仅是“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和“明天早上要吃校门口的那家酸辣粉吗?”

沈南知给文章结尾打上了句号,同时向“考虑后果”先生作了告别。

看不清面容的生物挥散迷雾,看着沈南知的背影,融化在了她所投下的影子里。

吾投吾影兮在吾之路,吾有一盏兮未点之灯。

在无人照亮的黑夜里,被视若洪水猛兽的不明之物也许只是恐惧面具之下的我们自己。

剩下的寒假,李芸和沈立言出门走人户,并没有再带上沈南知,旁人问起,也只是以“学业繁重”为借口以作推脱。

沈南知落得清闲,按照计划的内容写着作业,看着书,糊弄着三餐。

直到开学报到的前两日,才接到了陈许一的哭诉。

“知知啊,你作业写完了吗?”

一听到陈许一的声音,沈南知就可以想象到她委屈巴巴地将脸皱出一道道包子的褶痕的模样。

想到这她的嘴角便不可抑制地向上翘起,“嗯,你还剩多少?”

“可多了,英语练字和作文,化学卷子、物理卷子,文科卷子我就不做了。”

“看得出来你很害怕江老师。”

“对啊,我可怵他了,虽然他也没怎么凶过人,但我就是不敢不写物理卷子。”

“所以现在,我们可爱的陈许一小朋友打算怎么办?”

“打算这两天奋起直追,所以我可不可以渡一渡你这陈仓?拜托拜托。”

“文化大师,什么时候见?”

“要不是现在隔着电话,我现在肯定抱着你亲一口了,明天下午两点市图书馆,行吗?”

“行,明天给我们陈大师修栈道。”

听出沈南知话里的调侃意味,陈许一被逗炸毛了,“沈南知!”

“嗯。”沈南知压抑着笑声回应着。

“沈南知!”

“嗯。”

“我生气了。”

“我试着哄哄啊。”

“嗯哼。”

“别生气?”

“沈南知!”陈许一说完便将电话挂了。

听着挂断的“嘟——嘟——”声,沈南知对着空气,回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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