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Ciarda每一次的举白旗投降都是在酝酿下一场报复。她被姐姐们摁着去参加派对，只好先放下手头工作，穿着休闲卫衣与牛仔裤，踩着板鞋陪她们两出门，爸妈给姐姐挑的衣服她看不上眼，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让他们审审题。

“宴会！派对！”Ciarda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但这不妨碍她用她从电影电视剧里了解到的那点对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派对的浅薄认知来为Gorya和Kaning挑身合适的衣服。

当Ciarda领着她们两穿梭在Chatuchak Weekend Market的大街小巷时，Gorya难免有些精神恍惚，少女走在他们前面，自然而然地同街道两边的商贩交流，正午的阳光倾斜在她笑起来时酒窝凹陷的脸颊上，她不禁又有种流泪的冲动。

Kaning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停下脚步，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与她额头相贴：“不要哭，她看到了会难过的。”

朋友的嗓音带着一贯的温柔与抚慰。

Gorya努力上扬嘴角，朝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Kaning看着她，没忍住对少女有些肉的脸颊又揉又搓，直到已经走出很远的Ciarda发现两人没跟上又返回，却看见这对玩伴正腻乎。

“真是恩爱啊。”Ciarda吐槽。

Gorya和Kaning宛若被抓包的情侣，拉开距离的同时彼此都闹了个红脸。Kaning走过去揉着Ciarda的头发说：“都怪你，给Gorya剪了个那样的发型。”

一头短发的Gorya正在旁边卖水的摊子那边买水。她们两个人一起望过去，女生留着栗子色的短发，穿着一件白T恤和咖色的吊带裤，中性化的打扮，干净利落的举止，笑容阳光爽朗，正在给她找零的阿姨轻声细语，待她走远后还在那痴痴地望，显然是将她当做了可爱的小男生。

“哈。Kaning姐你被掰弯了吗？”少女不怀好意地笑道。

于是她也微笑起来：“谁说我是直的呢。”

“……”Ciarda沉默两秒。

等Gorya拎着三杯打包好的椰子汁走过来，就看见她妹面容扭曲，如临大敌地盯着她的好友。

而她的好友则笑眯眯地走过来，边从她手里拿过饮料边挽住她的肩膀，将头靠了上去。

“你你你你……”Ciarda指着她半天讲不出话。

Gorya偏过头问朋友：“她又怎么了？”

“你不觉得Ciarda这个表情很好笑吗。”Kaning问。

Gorya还没见过她妹露出这么纠结又语塞的表情，从小都是被Ciarda气得露出这幅表情的她有种扳回一局的爽快，虽然也很好奇她不在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闭上嘴，没有再问下去。

偶尔，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妹妹也会被她纯良的朋友欺负一下。作为姐姐，她乐见其成。

Ciarda在中古店挑了衣服，让她们两个去试，自己则坐在店里的皮沙发上看店长放在一边的时尚杂志，好巧不巧，正好就是她们要去参加聚会的主角Mira，她翻开杂志，女人在镜头前随意又舒适地伸展身体，并不像是精心策划过，却给人带来最极致的视觉效果。她很漂亮，是那种明艳大方的美，与生俱来的从容与自信不是穿一两件奢华的晚礼服与好鞋子能带来的。

那是从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才能大方给予与展示的东西。

试衣间里说话声不断，Ciarda窝在沙发里，没有再看杂志，她问老板等会儿结账的话可不可以刷卡，打扮得像是中世纪巫女的女人随性地点头，抱着一把木吉他弹奏不成曲的小调。

Gorya和Kaning就是在琴声中掀开试衣间的帘子出现在Ciarda前面的。女孩掀起眼皮盯着她们两看，沉默着看了会儿后起身，她掏出卡：“结账。”

老板拿出POS机，Ciarda刷卡输密码，快得Gorya来不及阻止，购物就已经结束。Cirada懒散地伸个懒腰：“ 我去叫车，你们在这坐会儿，地址发我line。”

等Gorya和Kaning都坐上出租车，她们两仿佛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那场消费有多么的迅速。Gorya甚至没来得及问她这衣服多少钱。Ciarda坐在前面，摆弄着手机，听见坐在后排的姐姐的问句：“我和Kaning穿成这样不会太隆重了吗？”

“很好看。”她只是这样回答。

Gorya又问：“衣服多少钱？你怎么就直接买了呢，你不能因为你现在有奖学金了就大手大脚，有买这些的钱还不如留着给你自己买东西。”

“你们穿这身很好看。”Ciarda没有回头。

从她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几分夸奖的意思，但Gorya早就习惯她妹这冷淡的语气。她本想再说点什么，出租车已逐渐驶入人烟罕至的园区，出租车被保安拦停，接下来的路她们必须步行前进。

Ciarda看见其他的私家车直接驶入了园区，但保安什么也没说。该说不愧是富人区的保安吗，年轻又帅气，打扮得像是皇家护卫队里的士兵一样。她原

以为姐姐看见那些径直开进去的汽车会问保安为什么，但她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即使今天的她穿着漂亮的礼服，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靴，但她眉宇间的局促与紧张却不是能用几件衣服几件饰品能消除的。Ciarda无所谓这些，她确实不想参加这种富人间的交际游戏，这对她来说没意思，奢侈品和餐桌礼仪她八窍通了七窍，也没工夫去琢磨这些她一辈子也用不上的玩意。

阶级是无法通过努力来跨越的东西。而她也志不在此。

但Gorya是她的姐姐，她在乎她。所以她才想着靠这个Party来打消姐姐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可看到她露出这幅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又感到有点郁闷，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她牵着姐姐的手，几乎是用蛮力拖着她前进。

Kaning跟在她们身边，视线在她们两之间来回转悠，哎，又到了她活跃气氛的时候了。

于是在看见那金碧辉煌的庭院时，她很夸张地叫出了声。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Kaning惊讶地张大嘴巴。

Gorya被朋友的语气逗笑：“不要那么夸张。”

她想起她看过更夸张的，之前被绑架去Thyme的家里，她几乎要在那间屋子里迷路。

Kaning挽住她的肩膀，非常坦然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与羡慕，Gorya也轻松了几分，和她笑闹着一起进去。Ciarda远远跟在她们后面，她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重归平静。

等进到室内，看见其他人，Gorya和Kaning才意识到Ciarda的先见之明是多么的正确。她们进场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很快就有年轻男性过来搭讪，她们两个尴尬地应对的同时用目光搜索Ciarda，试图让她救她们于苦海。

虽说在店里换衣服时，她们就感叹过这身裙子的美丽。但Ciarda的反应太过简洁，如今被其他人称赞，Gorya吊起的心也沉下去一些，她原来也是漂亮的，也是会有人直白地夸奖她的。

Ciarda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只用嘴型示意她们放松，然后就扭头朝甜品台走过去，显然桌上摆放的甜品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些。

被夸赞就会心情好，不管对方到底是否有其他的想法，至少此刻的赞美是真心实意。Gorya笑起来，拘谨地同他聊天，没有注意到学校里新交的“朋友”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Ciarda端着一碟子的小甜品往露台走去，她想找张椅子坐着休息下，头有些晕，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熬了夜。宴会厅里一张椅子都没有，人们都站着聊天，也不嫌累得慌。自小就是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主义的Ciarda溜出大厅，游泳池边上有个躺椅，她准备坐那儿吃小蛋糕。

千层酥吃到第三块，突然有阴影投下来。Ciarda抬头望去，不认识，刚低下头准备继续吃那块觊觎已久的半熟草莓芝士蛋糕，就听见头顶传来阴阳怪气的挤兑声。

“Gorya没告诉你今天这场聚会要穿礼服吗？”

Ciarda不耐烦地咂舌，起身刚想换个地方，对方扯了下她的帽子，并不准备让她离开，于是少女站定，仰头看向这三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穿黄裙子的女生大概是她们的老大，谁让她站c位。一左一右分别是穿蓝裙子和草莓印花裙子的女生，她们三一句接一句，喋喋不休，齐心协力让Ciarda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阴沉。

“她自己倒是风光无限呢。”

“穿得跟个狐媚子一样勾引男人，刚撩完Ren学长这就转头有新的目标了。”

“不过Ren学长可看不上她，他已经有很般配的女生了。”

Ciarda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与Ren说笑着的Mira。他们两站在一起画风确实很和谐，步调也一致，她收回视线，却看见怔怔望着那边的Gorya，她大概是出来找她的，没想到正好撞上这画面。

那三个女人看见Gorya的神情，笑得更刺耳了。

“大家都说Ren在跟Mira姐交往，你觉得你比得上她吗？”

“不论是Ren学长还是刚才那个，他们都不会看上你。你的世界跟我们的不一样，你改变不了，有点自知之明吧。”

“…说够了没？”Ciarda将最后一块小蛋糕咽进去，忽略掉她嘴角边的蛋糕渣，她这神情还是挺唬人的。

Gorya被妹妹的声音拉回神志，她想着Ciarda吃了那么多甜的，可能会需要喝点咖啡、果汁什么的。所以她去饮品台拿了水过来。

却没想到正好看见那三个人正在同她讲自己的坏话。

也看见Ren学长和Mira学姐亲昵的举动。她是有点沮丧，但没那么多，毕竟他们看上去郎才女貌，那种举止间的亲密是骗不了人的，他们对彼此都很熟悉。

直面Ciarda目光的三人后退了一步，又逞强道：“我就说，你能怎样。”

“不怎样。就是想你们话说了那么多，会不会觉得口干。”Ciarda笑了下，转身将姐姐手里的高脚杯拿走，一杯果汁直接泼到黄裙子脸上，“不用谢我，我这人最爱助人为乐了。”

“啊——”被泼了个正着的女生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你你，你知道这身裙子多贵吗？你赔得起吗！”黄裙子气急败坏地怒骂，“你这该死的贱人，穷人！”

“Ciarda！”Gorya也瞪大眼睛，紧张地扯住了妹妹的手臂。

而少女安慰地拍了拍姐姐的手背，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不然她这几天熬夜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该装逼的时候能装逼啊。钱这种东西，很难赚吗？要不是被人盯着，她大可以黑进银行直接往账户上划钱。

Ciarda回过头，风扬起女生短短的刘海，她扬起嘴角，笑容肆意又张扬：“账单发我邮箱。”

Gorya在这时突然回忆起来，她在出租车上问起Ciarda哪来的钱时，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奖学金够买她身上的这条裙子，也够买那条丑死了的黄裙子吗？她总是对Ciarda在做的事一无所知，这个瞬间她又回忆到了那个雨夜，正因为什么也不知道，她没有为她的妹妹做任何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被那个笑容激怒的女人伸出手抓住少女的卫衣帽子，将她往后拉扯，一把甩进了泳池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比如看戏正乐的MJ他们，又比如匆匆赶来的宴会主人Mira，谁也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Gorya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出于本能地向前伸手，但她没做到，没能握住那只手。

她看着妹妹落入水中，她太轻了，以至于溅起的水花都很小。她看见她慌张的脸，脑海里止不住地回忆起被雨水打湿的妹妹苍白的脸。

无法动作。

至少不要是现在。

必须行动。

求求你快点动起来。

我的身体，不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Gorya，动起来。不要再像过去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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