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越没有把自己出车祸的事情告诉余镜年。

他就说自己在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不能过去照顾姜千了。

余镜年就让余越先把事情处理好。

出院后，余越才去医院照顾姜千。

姜千那个时候已经清醒了。

余越来到病房里的时候，姜千正靠坐在病床上看书，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看见余越，眼眶竟然红了一瞬。

姜千没有像余镜年那样一见到余越就发火。

她红着眼眶，轻轻对余越道：“过来。”

余越慢慢走到姜千的床边。

姜千拉住余越的手，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的眼底都是心疼，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颤抖，“是不是在B市那边过得很不好？妈妈之前都跟你说过了……”

放在以前，余越第一反应是反驳。

他会说，我过得很好，不用你们担心。

可是如今，余越却忍不住想，他其实是不是真的过得很不好，只是因为被爱得太深了，所以一直在用爱来麻痹自己，等到爱消失不见的时候，所有的狼狈和糟糕才会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

然而努力回想自己过得不好的点点滴滴，余越却只想起了就在上个月，他还在饭桌上和许远哲商量，再攒点钱下个月就可以买个烤箱了，买个不那么好的烤箱就可以了，余越特别会做蛋糕，以后他可以经常给许远哲烤小蛋糕吃。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吃晚饭。

余越想到很快可以买烤箱，高兴得翘着脚晃，许远哲却也故意逗他似的，淡淡弯了弯唇角道：“我们家里已经没有地方放烤箱了。”

余越眨了眨眼，眼眸亮晶晶的，道：“放你床头。”

许远哲抬眼看了余越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说：“行。”顿了顿，“那你以后跟烤箱睡，我睡厨房。”

余越当时就笑得肚子都疼了。

过得不好吗？

狭窄的小房子，只有四十平的小房子里，一砖一瓦都是余越和许远哲亲手装饰的，饭桌上那一盏昏暗朦胧的小吊灯，永远将那一片天地照得温馨无比，两人在那里度过了数不清的三餐，从来没有觉得过得不好或者委屈的余越，到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没有觉得自己曾经过得不好。

但是对于姜千和余镜年的话，余越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他热烈地开场，狼狈地收场，已经印证了余镜年曾经的话。

“你会后悔的。”

一直以来，余越都在拼命地证明自己跟许远哲会好好的，为了证明他们会过得好，余越也很努力，毕竟余镜年说，要想证明别人是错的，先证明你自己是对的。

余越觉得余镜年的逻辑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一直努力证明和他许远哲是对的，是合适的，是天生一对，纵然他们之间存在太多的差距，但许远哲爱他，他也爱许远哲，这就是最合适的。

就在余越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最先证明余越是错的人，却不是余镜年和姜千，而是许远哲。

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余越在许远哲眼底看见的沉默和罕见的退让。

最开始为了余越可以拼得头破血流的许远哲，突然开始后退了。

他不再给余越许诺未来，因为他觉得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炽热地爱着余越，因为他心中的火似乎已经慢慢冷却、熄灭了下去，被生活和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的不平等消磨了。

而一切调转了过来。

轮到余越一直在幻想他和许远哲的未来，不断地给自己画着他们的蓝图，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但最后烧成灰烬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

看见余越长久的沉默，姜千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说：“妈妈都说过了，你在那边，不会过得好的……”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余越最后垂下眼来，很轻地弯了弯唇角，点了点头，本想应和，但不知为何在那一瞬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机因为收到了一条推送消息，屏幕亮了起来，露出了屏幕上两人的合影。

余越的眼眶在那一瞬骤然一红，没能应和姜千的话，说出来的话依然倔强：“我过得挺好的。”

姜千还没有说话，余越就把自己的手机盖了下去。

他对姜千道：“但我想出国了，我想出去进修一段时间，我过两天就回去办一下手续。”

姜千愣了一下。

余越对姜千道：“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

微微一顿，余越道：“我已经，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