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回忆起当年各大企业努力攻克芯片难题的情景。

他说，现代人类的科技发展实际上就是以算力为基础的发展，尤其是超越摩尔时代，芯片是真正的核心。

十年前，马里亚纳州各家企业都在不同的方向上“低成本试探进攻”，企业就算出了问题，大不了倒闭。

这种做法就是进化论的模式，因为“犯错”是进化必不可少的前提。

终于，皇冠落在了路诗客身上，而不是自己或者其他人身上。

路诗客当时正在举办婚礼，听见自己投入心血的实验室突传喜讯，立刻就抛下新人跑回公司。

陆世风刚想问“是什么样的突破”?

周夏却马上问：“这婚后来结成了吗？”

雷老选择回答周夏的问题，哈哈大笑道：“一个人能赶上时代的浪潮，做最有意义事情，那种幸福感，眩晕感，犹如神赐！又怎么可能是一段感情、一张漂亮的面孔能比的？任何一个人，仅仅是围观过神迹，想法已经不同了。”

老人说完这些，表情显然沉浸在昔日的回忆中。

周夏和陆世风从他脸上都看到了无限的感慨。

陆世风有些紧张地问：“他生产出了什么样的芯片？”

雷老轻声道：“比你们拿来的芯片，以及‘魔笛’里的汽车芯片都要高明，但制造出数量极少的芯片后，实验室就被政府紧急叫停，甚至动用了特警的力量缉拿相关人等。”

路诗客的挚友杨朱教授，甚至为此失去生命。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周夏知道他是数学系的大拿，名气甚至比埃尔斯还要响亮。

但出于某种原因，杨教授的著作和声誉，突然就从互联网世界被彻底的抹掉了，除了数学系的学生，几乎没人再听说过他的大名。

雷老显然也觉得杨朱这个名字不能绕过去，他简要道：“路诗客、杨朱、埃尔斯是师兄弟，最早都是数学系的，素有’三剑客‘的美誉，但路诗客中途辍学创业，杨朱转向物理，只有埃尔斯一人坚守在数学领域。”

周夏恍然大悟，原来埃尔斯和路诗客还有那样的渊源。

陆世风似乎很不愿意周夏继续追问什么“三剑客”，赶紧把话题又转回到自己关心的细节上，问：“后来那批芯片呢？它倒底有多厉害？”

老人摇头道：“没人见识过，只知道最厉害的一枚绰号‘毒药’，被当时的首席软件工程师偷走了，那人也自此下落不明，成为暗网海德拉多年来位居榜首的‘通缉犯’。”

周夏明显对其中的人事关系更感兴趣，他问：“是路诗客在悬赏捉拿自己的工程师吗？”

雷老笑道：”不是，路诗客那时候已开始钻研火箭，连光刻机都封存了。很多人出高价收购，他都不肯卖掉。”

至于“毒药”究竟有什么妙处，坊间传闻它是用在手机上的。

功能嘛，有说它可以令人类大脑和互联网间进行数据传播，也有说它是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周夏差点跳起来，忍不住转向那人道：“听上去很像我手机的——”

要不是陆世风用冷冷的眼神截住他下半句话，周夏差点把自己手机的秘密都一五一十地倒出来。

见他有些尴尬地刹住聊天话头，陆世风立即插嘴道：“雷老，您见过路诗客本人吗？”

“我没见过他本尊，据说他本人并不是那么好打交道，性格实在乖戾。”雷老耸下肩膀说。

确实，那样的人物，更适合远距离膜拜而不是近距离合作。

不知道为什么，周夏觉得陆世风听到了答案后，有种暗自松口气的感觉。

与此同时，那人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沉，彷佛路诗客这个名字，总令他有什么不愉快的联想。

周夏问：“难道后来就没有人超越他，生产出更完美的芯片？或者仿造出一样的赝品？”

雷老哈哈大笑，说：“首先，芯片没有山寨可言，因为成本超高。然而它的设计和生产，不久后必会有人超越。”

说完这句，他捏住那那枚“鱼脑芯片”，笃定道：“你看，即使没有路诗客，也有人能独自生产这样的产品，快了，就差一步了！”

怎么牛掰的大神，都会被更牛掰的新神所替代，人类的进步就是这样产生的！

这时有人敲门入内，表面上是提醒雷老服药，实际上暗示访客们注意控制时间。

毕竟眼前的老人已近耄耋，长时间的应酬非常吃力。

雷老无限感慨道：“死亡就是凉爽的夏夜，能让人无忧安眠。”

见两位年轻人面露不解，他才叹道：“外界都传我如何勇毅，其实我早就厌倦了这具肉身，它是那么的脆弱，真想要尽快摆脱它。”

拜访结束后，雷老还派公司最好的车子送两个年轻人回去。

陆世风原先百般不愿乘坐这种有自动驾驶功能的车子，可周夏又非常感兴趣。

最后两人说好全程开启手动模式，陆世风才捏着鼻子坐上去。

车子刚驶出没多远的距离，周夏忍不住道：“我很钦佩路诗客，他总能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当上先锋。”

果然，陆世风原本还不错的脸色，又变了。

他道：“不要随便给自己树立偶像！金身之内，都是泥塑。”

周夏道：“吓，你好像每次听到他的名字，都很不高兴？”

陆世风的表情有点古怪，强笑道：“真的？”

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今天你不该把自己手机的秘密抖搂出来。”

虽然心里承认他说得对，但周夏嘴上还是不服：“我也没说什么啊！”

那人冷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刺耳。

周夏忍不住挽尊道：“人是你介绍的嘛，我原以为很可靠。”

陆世风严肃地说：“没有人百分百可靠，危险的预判要靠自己，否则谁也不能一直护着你。”

道理是没错，但这个态度实在令人不爽。

正好前面有辆车挡路，周夏重重按下车喇叭，没想到魔笛的汽车喇叭声那么刺耳，把车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周夏用余光发现那人先是盯了自己很久，随后还轻轻拍下自己的胳膊。

这分明是示好，但周夏装作不懂，没去理。

那人不由有些沉不住气，最终主动道：“你觉得雷老说得都是真话吗？”

大概也意识到司机的心情不太好，口吻比之前软了几分，甚至有种小心翼翼地示好意味。

这对于陆世风是相当罕见的，周夏终于舒坦了一些，强忍住嘴角的笑意，道：“一半一半吧，芯片方面我觉得没问题，但后来有关死亡的话题，有点矫情了。”

雷老比路诗客年长，很早就涉足商海，麾下的帝国已然宏伟非凡。

更兼他知识渊博，富贵无双。

他又是那样顽强的人，怎么会厌倦生命呢？

应该是不甘才对。

毕竟，一个像他那样生命力旺盛的的富豪，如此岁数时，积攒多年的人脉、经验、智慧都达到了顶峰，却因为疾病和衰老被迫离世，正常情况下都该觉得恋恋不舍。

就像一个游戏号，玩到了最高的级别，忽然要强行消耗，那肯定不乐意啊。

很多权贵都恨不得再活五百年。

他却说厌倦了，难免有惺惺作态的嫌疑。

陆世风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今天咱们到了马里亚纳州，直接把车子送到魔笛的4S店，不要暴露自己的家庭住址，还有，路上也得留心谈话内容。”

周夏忍不住看他一眼，说：“先生，你心眼可真多。”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到对方心坎哪个地方了，就听陆世风大声道：“停车，快，快熄火！”

周夏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或者发现什么危险的事情，连忙把车停靠在路边，转向副驾道：“怎么了？”

没想到陆世风整个上半身都朝驾驶座倾斜，当两个男人近距离四目相对，真是尴尬到爆血管。

周夏刚准备说点什么来缓解这份诡异，对方就把脸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他当时立刻呆住，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懵逼和慌张。

然后陆世风也没给他思考下去的机会，又凑上来亲他。

周夏只觉得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嘴上了，同时也察觉到对方嘴唇的柔软。

他渐渐有点丧失理智了，反正当时脑子里已经没想这样合不合适了，就跟他就这样亲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世风笑道：“心眼多的先生，尝起来味道怎么样？”

周夏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句话，刚想回他一句。

两个人却同时发现，发动机隆隆作响，车子竟然上路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陆世风朝座位后背一跌，惊愕道：“你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了吗？”

周夏紧张地盯着液晶显示器上的数据，道：“我是那种一心两用的人吗！哎，这车里应该还有人！”

陆世风四下张望，诧异道：“哪儿？！”

其实周夏当时的感觉就是自己正在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物体内，比如怪兽、巨鲸之类，触手可及的方向盘、柔软的皮质座椅之类，都是它的五脏六腑而已。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制止住车辆行驶时，只听见一个女声缓缓道：“哈喽，我是魔笛，无人驾驶汽车的智能管家，现在本车正在通往马里亚纳州的州际公路上，时速80公里每小时，车内温度为25度，湿度为60，预计前面还需要开车8小时32分，行驶过程中手动驾驶设备完全锁死，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将为您接下来的行程保驾护航。”

陆世风刚说了句“我操，什么破车！”周夏却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就是有人嘛！”

为不给陆世风抗议无人驾驶的机会，周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按着他脑袋开始亲。

对方的热情也被他释放出来的狠劲儿点燃，先说了句：“反了你。”随后便反客为主，把周夏给圈起来，大概是为了不让对方挣扎成功，他整个身体几乎压倒性地朝驾驶室倾斜，好几次都把人压得直朝方向盘撞。

这次两个人都越亲越兴奋，因为那分明就是他们一直喜欢的那股狠劲儿，狂野的味道。

汽车喇叭不时发出刺耳的“哔哔哔”，车子灵敏地犹如一条大鱼，游弋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