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丛野，李望不喜欢他，王建国也不喜欢他，准确的说，教过他的老师都不大喜欢他。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样样有他，成绩倒数，偶尔及格那么一两次还是作弊来的，作业要么不交，交上来的除了帮老师升血压也没别的作用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服管教。

当然，丛野也不稀罕他们喜欢自己。

“要不老师也剪个试试，我看您这脑袋挺圆的，剪了肯定比我合适。”

丛野是开得起玩笑的人，可王建国不是，再加上丛野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挑衅意味，话里话外俨然没把他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霎时便垮了脸，“你还是个学生吗？谁教你这么和老师说话的？！”

王建国一生气，周围顿时噤若寒蝉，大家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丛野捏一把汗。

丛野不吭声，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怕自己顶了嘴，王建国又站在这里不停叨叨，吵得他头疼。

可落在王建国眼里就是丛野怕他了，于是冷哼一声，走上讲台将教科书狠狠往讲桌上一撂，“啪”的一声，粉笔灰扑了他满脸，本就生气的他更是容忍不了。

当即发飙：“周六谁的值日！”黑板被他拍得“砰砰”响，“黑板也不擦！讲桌也全是粉笔灰！是要造反吗？！”

好死不死周六是丛野的值日，不过他总是持续性忘记值日这件事，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师顶多骂他两句。

丛野闭着眼睛佯装睡觉，他相信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告发他。

见没人开腔，王建国直接点了劳动委员，“陈浩宇，周六谁值日？”

陈浩宇早知道这锅会砸到自己身上，可他也不敢说啊，只好犹犹豫豫站起来打马虎眼，“老师……我忘了……”

“忘了！你这劳动委员怎么当的？忘了就你上来擦！”

魏乔低下头轻咳了声，怕被王大头发现，只得磨着嘴皮子嗡嗡：“小野，你可害苦老陈了。”

丛野睁开一只眼瞅了瞅陈浩宇苦逼的背影，毫无良心地说了句，“劳动委员就是为大家服务的。”

魏乔无言以对，他要是陈浩宇，早在心里把丛野千刀万剐了。

“你们看看自己，学习学习不行，值日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你们就混吧！早晚害了自己！”

本来他都打算说两句就算了，可一看到大家都埋着脑袋老老实实听着，就丛野一个人漫不经心的样子，这火气噌地就越烧越大，越烧越有针对性。

“丛野！说的就是你！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在家要对付他那个专宰儿子的屠夫亲爹，在学校又要被王大头疯狂碰瓷，丛野都替自己委屈，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能让他快乐成长？

不过该睁还是得睁，于是他就直勾勾地盯着王建国，一副“你说，我听”的模样，但依旧没有半点尊敬的意味。

“丛野，你以为我教了二十多年的书什么样的学生没遇到过。我就说个典型例子，我带的上一届毕业生里，有个学生，叫谭旻泽，他也和你一样，天天惹是生非，不听管教，你知道人家现在在哪所大学读书吗？”

丛野不以为意：“哈佛还是剑桥？”

魏乔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忙用书挡着，其他人想笑不敢笑，一张脸只有那么憋屈了，王建国瞪了两人一眼，又和其他人说道：“官洲医科大，别觉得没什么，我看你们大多数人连人家大学的门槛都摸不到，哈佛？剑桥？要是人家愿意你以为他进不去吗？”

“我之所以提他，是想告诉你们所有人，别人混是因为别人有本事，学校不能拿他怎么样，相反还得供着他，你们再看看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远的不说了，再说个近的，隔壁二班的余澈同学，都认识吧？”

丛野拐了拐身旁的魏乔，“谁啊？没听过。”

魏乔吃惊，就隔壁班，名声还那么响亮的人，他发小竟然不认识？

林欢往后靠了靠，“一个能让女生们说出‘我可以’三个字的男生。”

丛野饶有兴趣：“有我一半帅？”

林欢自眼尾扫过他，“人家是各种意义上的帅，你是各种意义上的……嗯……”一言难尽。

“人家余澈，不但学习成绩好，还乐于帮助同学，对老师也很尊敬，我没教他们班，可人家竟然还知道我姓什么，每次看到我都会说一声王老师好。”

丛野嘟囔：“这种人一听心机就很重，不认识的人都要打听巴结，以后多半是个谄上媚下的主。”

林欢嘴角抽搐。

“人家就是一个优秀的榜样，为什么他做得到你们就做不到？”话说不上几句，王建国又把矛头精准指向丛野，“尤其丛野你！更要向别人学习，你说你，长得也不差吧，就不能把自己这个修养给提升上去，学习给抓起来吗？”语气里还真透着苦口婆心的意味。

可某人听不进去，甚至没抓到重点。

丛野心说，我就只是不差的程度吗？

王建国掰着手指头和他说道，“人帅，高素质，高学历，以后就伴随着高质量的生活水平，不香吗？”

“我问你们大家，当高富帅不香吗？”

众人乐了，异口同声回答他：“香！”

于是余澈路过三班时听到整齐划一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朝教室里看了眼，正好和丛野嬉笑的目光对上。

于是下一刻，丛野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因为他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什么时候招惹他了吗？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其实见过很多次，只是丛野没注意过他，他这人只对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印象深刻，毕竟大概率要互相切磋，要是认错人了多尴尬，所以理所应当没把余澈这张脸往脑子里记。

不过，余澈却认识他，而且印象深刻。

目送余澈远去的身影，丛野低咒了句：“我操！”

魏乔凑了过去，“看什么呢？”

“一个傻逼。”

上课后王建国在台上讲的东西，丛野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那人的眼神像块让人嚼烂了的口香糖黏在他脑海里，怎么扯也扯不掉，他最讨厌和自己有关的东西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下课铃打响后魏乔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还是那个傻逼，我根本不认识他，刚才快上课的时候他从我们教室外路过和我对视了一眼，看我那眼神，跟我绿了他祖宗十八代一样。”丛野越想越不舒服，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问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魏乔正好也无聊，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出去晃一圈，没准遇得到那小.逼崽子。”

说干就干，丛野立马起身：“走！”

林欢叹气：“又要惹祸咯……”

两人刚从后门出来就看见王大头正和一个学生在神神秘秘说些什么，那学生还拿手机出来给他看，眼见王大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丛野微眯着眼一瞧，那不就是给他眼色看的傻逼吗？

“魏……”乔字还没说出口，只听魏乔惊讶地说了声：“那不是余澈吗？”

“余澈？”原来这人就是王大头口中哪哪都好的余澈，丛野忽然觉得自己热血沸腾，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走，我们去认识认识三好学生。”

魏乔猜他可能是被王大头拿余澈和他做比较的事刺激到了，想要去找人余澈的不自在，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他当然乐意奉陪，顺便看着自家发小，免得惹过头了不好收场。

王建国和余澈嘀咕完就回了教室，丛野趁机上前，在余澈即将跨入门槛之前摁住了他的肩膀。

“余学霸，咱们谈谈呗。”

余澈瞥了眼用力钳住自己肩膀的手，不着痕迹地拧了瞬眉头。

一转身便对上了丛野张扬跋扈的脸，“谈什么？”他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目光中也满是不耐之色，丛野实在无法将他的模样和王建国口中那个乐于助人，谦和有礼的余澈重合成一个人。

真的是用尽全力才忍住了冲上去揍他的冲动，他似笑非笑地叹了声：“余学霸……你还真是……”

两人的对峙招来不少人围观，听说过丛野的都知道他这人脾气不好，惯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余澈向来安分守己，且不爱与人结交，没听说和谁起过冲突，他俩按理说不可能会不对付，看热闹的一半一半担心起了余澈的安危，一半却巴不得两人直接打起来。

舌尖顶了顶上腭，丛野似乎在思考说什么，不过片刻，他忽然将手掌从余澈的肩上移到了下巴，暧昧地捏着左右转动，状似认真地打量这张脸。

随即狡黠一笑，“真是长得貌美如花，处对象吗？余学霸。”

他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周围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魏乔夸张地张大嘴，刚好能放下一个完整的鸡蛋。

就连一向镇定的余澈都被自己突然紧缩的瞳孔给出卖了。

丛野心满意足，很好，这就是他想看到的反应，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总有一天，他要余澈看到他就躲。

在余澈消化完震惊之前丛野便抽回了手，吊儿郎当地插进裤兜里，倾身凑到余澈有些发白的脸前用恰到好处的沙哑嗓音告别：“别急着回答，好好考虑，我等你，先走了。”

魏乔觉得自己三观全毁了，刚才那个撩得一匹的疯子是他那个除了打架发火什么也不会的直男发小？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