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玻璃用了很传统的彩色霓虹拼接，阳光透进来的时候，彩色的光，映照在酒架上的玻璃杯上，照的酒水都多了几分空气的宽松感。
在吧台上墩了几壶密封玻璃罐的果酒，想来是这两年里周栀的作品，一些中间夹着的冰糖早就化在酒里，颜色孕育出醇香的浓稠。
近期才装罐的石榴酒就在罐子里孕育它的生机。
“所以你真的是带着我过来对酒当歌的了。”季桔顺势靠在吧台上说了句。
周栀笑：“不是要喝酒吗。”
周栀环顾了一下，手指了指吧台正上方的二楼，“二楼那个房间不要进，雪克壶这些要清洗，其他你随意。”
季桔点点头，有些兴奋的进到吧台里摸索起来，她从前在海城和父亲学过一些调酒，此时操作起来到有些模样。
至于楼上那个房间，她当然不会多嘴的去询问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自有各人痛，不应该一直往人心眼子上扎刀子，这样还要不要人活下来了。
季桔浅酌了一口酒，感受着威士忌的苦味在舌根下慢慢蔓延到咽喉，她慢慢的笑着，“谢晨辰真的是太烦了，那张嘴，比我还要碎。”
周栀点点头，手机放在吧台上，流泻出宫崎骏的盛大童话世界。
季桔摇摇头，继续说着：“其实……北城真的挺好，在这里，我总会感觉，我离星空更加近一些。”
“离星空更近？”周栀依靠着吧台的后背稍微向前倾了倾，重复了一遍，不自觉的对这句话更感兴趣。
太阳早就在夜色下掩退了下去，窗户上映衬出来的光在路灯的近距离照射下显得更加暖，门虚虚的开着，没有人管它。
北城总能看见星空，两个人或倚或靠在吧台上，目光齐齐的望向那片黑色大地上的点点明灯。
好似归途、好似来路。
季桔喝起酒来，就会放大自己的感官和情绪。这是乔楚和杨淑华都在这个阶段会极力的反对她沾染这件事情的原因。
就像现在，两个人的屋子里，透过月光，默然的思念着三个人的姓名。
“你有想过，之后做什么吗。”季桔迎着月亮，幽幽的问。
“之后啊。”周栀的声音低低的回响在两个人的空气里，一时没有接上后话。
她只觉得，月光冰冷冷的，喝点酒暖一暖，可能就会解救被冰封的大脑。
周栀把酒杯抵上嘴唇，咽了一口，眼睛在黯淡的彩色中慢慢紧闭：“大概没有之后。”
季桔嘴里刚下了一口，吞咽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存在感更加强烈，周栀的话就像羽毛落地一样，轻飘飘的没太听清又挠的人心里痒痒。
“你刚说什么？”季秸疑问道。
大概少年总会对青春的结束有所幻想，周栀没有，她没有少年的青春，没有对以后的幻想。
以后是什么……她上一次期待的时候，就带来了这一生无法挽回的伤疤。
周栀是一个没有以后的人。
她静默的补充着，说给自己听。
“没什么。”周栀回头笑笑，伸手又填匀了杯子的底。
她只有喝完再添上的杯底。
秋末的夜晚渐填凉意，夜越来的深，风透过门缝卷进屋里，惊扰两个女孩的发梢，把清浅的醉意吹散许多。
“回去睡吧。”周栀掀起眼皮，眼里盛着的还是门口的景象，恍惚间好像能看见几年前的栀子巷，风吹散眼前的幻影，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人说话。
“好。”
身后颤抖的带着微弱哭腔的应答声传来。周栀愣了几秒，呆呆的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季桔醉的红润的脸颊和眼底盈满泪花的闪光。
她哭了。
少女各怀心事的，将眼泪或沉默或发泄的流淌在月色下，在时间推溯下被太阳晒干。
……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多要背的！”
熟悉的教室传来熟悉热闹的声音，是来自学生们考试前的惯例哀嚎。
随后在本就暴躁的自习时间，引来了无数的赞同：“就是，这才高一，怎么知识点就这么多。”
“真服了，又错，数学就是和我八字不合。”
季桔在嘈杂的声音中，坚持把反扣在桌面上的政治大题笔记小声背诵完，伸手把笔记翻过来核对后才舒缓的叹了口气。
挣扎了快二十分钟的政治大题对抗战终于凭借季桔的完美胜利迎来完美结束。
噢，谢谢CCTV！ATV！MTV！给予我这个奖项，这是对我政治学习生涯的巨大鼓励！
当然，虽然有鼓励，但仍旧很想尽早逃离。
季桔的脑袋里开始上演一台古老大戏，眼睛随着思绪变动显得格外有神起来，她仿佛站在金黄色的舞台上，迎着即将到来的光芒，走向没有政史地的新生活。
对，即将到来的考试结束后，就是一中要文理分班的时间段了。
老蔡在宣布考试时间后，还特别深沉的在讲台上向下看去，国庆之后回来就填写文理分班意向表，随后就班级重组。
季桔把目光扫向旁边的小同桌，脑海里的大戏演绎顺利中止。
“我要学理，你呢。”季桔问。
“嗯。”周栀点点头：“学理。”
这倒是，出乎意料。当同桌这么久，尽管周栀的各科水平都非常好，甚至理科分数要高过文科一点。
但周栀的举动，其实很明显的表示出她的文理意向是学文。
季桔诧异了一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先一步扫视了一圈，选择压下嘴里的话，只先点点头表示了解。
倒是前桌的马皓，能在嘈杂的声音中准确捕捉到周栀二人的对话，直接转了个头，“周姐，你不学文了。”
谢晨辰也侧头挑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栀的方向。
“那我也不学文，我跟你们一起。”马皓晃悠脖子，颇为无所谓的说起来，“反正我成绩不太行，一个人更没意思。”
“要重新分班，学理也不一定就在一个班。”谢晨辰笑着补刀。
啊！马皓朝周栀伸手，模仿起尔康的神态：“不要，我很难和周姐分开。”
周栀在马皓伸手的那刻，身体迅速向后靠，神色冷淡的躲开前面伸来的魔法攻击。
谢晨辰被麻住似的耸了耸肩评价，“耗子你真恶心。”
“赞同。”季桔补刀，二人眼睛盯着马皓，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同时抬手和对方击掌。
默契十足。
“你们什么时候都能统一战线了。”马皓睁大眼睛，显然不可置信，“背着我和周姐发展战友情谊了？”
谢晨辰：“很早。”
季桔：“战友情。”
周栀笑：“补充一下，只没带着着你。”
前天晚上两个人到底还是没有回青杏街睡，半夜迷迷糊糊的就留在栀子巷凑合了一宿，直到翌日天朦朦亮起，一屋子酒气被谢晨辰推门驱散。
吓得谢晨辰以为是造了贼，拿着门口的拖把就开始谨慎搜查起来，发现除了吧台的一滩酒瓶以外并没什么破坏痕迹，门锁也安然无恙，索性仔细找了一通，就在包厢里看见两个纵横在卡座沙发上的熟悉面孔。
“真服了。”谢晨辰翻了个白眼，无奈叹息。
被推搡叫醒的季桔揉着眼睛，只觉得天上在转、地上在转、谢晨辰那张脸也在转：“谢晨辰你转什么转。”
季桔暴躁出手。
最后三个人坐在爵士武馆里开始分食谢晨辰的早饭，周栀慢吞吞的嚼着油条，季桔吸溜着热粥，谢晨辰盯着通红长着手指印的半边脸，用剥了壳包着卫生纸的鸡蛋敷脸，隔着桌子相互不搭理。
十分和谐……大概是的。
如果忽略掉谢晨辰时不时哀怨的眼神大概就更加和谐了，不过还好，季桔会当作看不见。
一顿饭吃的舒心，很好的抚慰了昨晚熬夜工作的胃。
季桔擦擦嘴，身体向后一靠，看着对面正坐着揉惜脸蛋的谢晨辰，忍不住一乐，“你别说，谢晨辰。你今天还挺好看的。”
“呵。”谢晨辰勾了下另外半边脸的唇角，已然是对之前中二名字的执着忽略不计，“你谢哥的帅人尽皆知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夸我，被你揍了你可怜我是吧。”
“没错。”季桔点头认可，显然认可的不是谢晨辰帅的人尽皆知，而是认可夸人动机，甚至颇觉得谢晨辰‘孺子可教’。
谢晨辰：“没错个头啊，见到你就没好事。”
季桔：“那我更要在你眼前多晃悠晃悠了。”
周栀：“回去写作业。 ”
\"啊？\"季桔显然对这个突然的转变有点懵，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走走走，一起回去，要不我妈非得找我算账。”
周栀平静的笑笑，拎着早餐的残渣对谢晨辰示意：“谢了。”
“呐，送你个糖。”季桔从口袋掏出几根棒棒糖，捡了个葡萄味的，抛给谢晨辰。
谢晨辰伸手抓住，看着季桔挽住周栀胳膊就往外走的身影，无奈的跺了跺脚，“不是，凭什么不让我自己挑啊。”
“真是，搞得跟世界末日一样。现在这样才有点活力在嘛。”谢晨辰恢复平静的神态，还有些温和的笑笑，下意识的抬手要撑脸，“嘶！就是说为什么是我受伤。”
“当个不动声色的好人真难！”
谢晨辰哀嚎，谢晨辰无奈，谢晨辰叹气，谢晨辰觉得世界如此灰暗，还被提醒作业没写。
吃口揉过脸的水煮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