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沁的直言不讳让包厢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你……找事儿是吧？行！”
面对方家沁的挑衅，闻扬似乎有些急眼了，转向乐思柠，极其不满的口气：“思柠，这小子总这么没大没小的，你可得管管。”
乐思柠看闻扬生气了，急忙为方家沁找说辞：“教授，您别生气，方家沁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在跟您开玩笑。”
“开玩笑？”闻扬轻嗤一声，“这小子就是忘恩负义，当年怎么劝他上我的研究生都不听，非得保研建筑系，该谈恋爱的年纪不谈恋爱，成天又苦又累的混在工地里，最后还不是靠我才找到你？要不是我，他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乐思柠听得出来，这话表面听着像在控诉不满，但更多的是长辈对晚辈关爱疼惜的意味。
“老师说得是，您是我和柠柠的大媒人，您的恩情和赏识，我这辈子无以为报。”方家沁感激涕零地配合着，举起红酒杯起身，托着杯底敬闻扬。
闻扬一脸严肃的，居然也没拒绝，朝他扬了扬酒杯，两人都一饮而尽。
不过喝完酒依然愤愤不平，继续数落方家沁：“少来这套，要真想感谢我，那就过来帮我，那破工地有什么好待的，又脏又累，还找不到媳妇儿。”
听了闻扬的这句话，乐思柠瞬间懂了，教授这是在借题发挥，目的就是想让方家沁过去帮他，不愧是教授，数落人都别有意味。
“扬哥，别这样，你这是道德绑架，我这边研究生还没毕业呢，要是让南教授知道，我这两年半白混了。”方家沁也很圆滑。
“就你还缺那本研究生毕业证？听说有好几个国内顶尖的房地产公司和一线城市的设计院都向你抛出橄榄枝，是老南那家伙不放人。”
方家沁急忙澄清：“这你可冤枉南教授了，他老人家给我保荐了不少单位，是我没接受。”
“怎么？你都看不上？”
方家沁起身，上前帮闻扬倒酒，给自己也倒上，然后恭敬地跟闻扬碰了一下杯身，仰头饮尽，一脸真诚地说道：“对我来说，南教授不只是我的老师，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大二破格让我参与市政改造的重点项目，大四保荐我去意大利当交流生，壹山商业广场那个项目，是他力排众议，顶着搭上设计院院长的名誉和压力支持我担任总设计师，如果没有南教授，就没有嘉华建筑系的方家沁，所以，我会留在设计院继续跟着他。”
不为金钱，不为名利，只因为他真的喜欢建筑设计，刚好他行，刚好南教授也需要他。
闻扬对方家沁推心置腹的说辞并不买账，“什么知遇之恩？那老头就是看上了你在建筑方面的天赋，培养你提升他在业界的知名度，顺便为自己扩充团队，你要跟了我，以你的专业素养和我的人脉资源，绝对把你培养成经济学家。”
“多谢老师看得起我，不过我这样的应该只适合混工地，您的资源留给师母吧！”
“你……不识好歹！”闻扬拧眉气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乐思柠看闻扬那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表情有点僵，她知道教授的意图，也听出方家沁的决心。
她想说些什么缓解包厢里凝肃的气氛，但又怕自己贸然开口会说错话，到时候不仅没缓解气氛，还可能加深问题的矛盾化，索性也就低着头不吭声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当个明星教授啊？”庄彦给乐思柠夹了块粉蒸排骨，毫无情绪地戳了闻扬一刀。
“……”闻扬看向庄彦，显是知道她在闹情绪，神情有些无奈，低缓着声音说道：“领导，我这正为事务所挽留业务骨干，你胳膊别向外拐嘛！”
方家沁给乐思柠添了点汤，看她一脸紧张，伸手握着她放在大腿上的右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轻松点，别太拘谨，我们不上课不工作的时候都是这么相处的。”
乐思柠抬头斜了他一眼，急忙将手抽回。
这家伙……当着教授的面怎么能这么随意，何况人家现在本来就对他不爽。
“这小子就是不当明星也黯淡不到哪儿去？他的桃花缘什么时候消停过，不是都有女同学送礼送到你宿舍去了吗？你看所里的那些小姑娘，哪次咱们做项目他不是……”
眼看话锋就要转变，唯恐闻扬说出什么让乐思柠误会的话，方家沁急忙出言制止：“欸……扬哥，你自己行事不低调可别扯上我，这方面我可都是快准狠一刀切的，亏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挡箭牌，为了你给师母挡了不少仰慕者，差点儿连女朋友都追不到，你可别过河拆桥，倒打一耙啊！”
“方家沁……”乐思柠捏了把汗，急忙扯了下方家沁的衣角。
“嗯？”他低头凑近她。
“别这么说话。”她抿直唇角微笑看他，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难道他看不出来，教授这是在发泄被他拒绝的不满吗？
“是有点过河拆桥了，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或者根本也不在乎。”庄彦胸腔轻颤，发出一声闷笑，落寞的眼神里透着失望。
“我……”闻扬凝眉看着庄彦，无奈摇摇头，气氛越来越僵了。
庄彦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方家沁，坦诚里带着些愧疚：“方家沁，为了帮我打掩护让你一直被人误会，你很仗义，是我自私不地道……”
乐思柠看到庄彦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有点担心，不由打断了她：“庄彦姐，你……”
“思柠，让我说完，”庄彦冲她笑了笑，转向方家沁继续说道：“现在想想，我跟他之间的事本来就复杂，不应该再搭上你的名誉，以后不用再帮我了，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我会出面澄清，对不起！”
庄彦动作迅速地拿起闻扬面前的那杯红酒就往嘴里灌。
“别喝……”闻扬伸手要阻止，但被庄彦一手挡开。
“庄彦……”
“庄彦姐……”
庄彦喝完酒起身就要离开，闻扬急忙拉住她，被她用力甩开，走到乐思柠身边，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道：“思柠，对不起！让你笑话了，我改天再请你吃饭。”
说完疾步离开了。
“庄彦姐——”乐思柠起身，回头看了方家沁一眼，得到他点头示意后追了出去。
“又耍小孩子脾气。”闻扬数落了一句，有些气愤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
看着单手扶额带着怒气的闻扬，方家沁直言不讳：“扬哥，其实你们俩不合适。”
乐思柠一路跑着追到会所门口，庄彦正准备上一辆的士。
“庄彦姐——”
庄彦听到叫声回头，看到乐思柠正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
她让司机等一下，朝乐思柠疾步走过去。
“思柠，你怎么下来了？”庄彦扶着乐思柠的胳膊，帮她轻轻拍着背。
“我……我担心你……”乐思柠边说边喘着。
“先别说话，顺顺气。”
过了几分钟，乐思柠的喘息得以缓解，她呼了一口气，看着庄彦。
“我没事，你上去吧，一会儿方家沁该担心了。”
乐思柠摇头，“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庄彦淡淡地笑了笑，安慰她：“我真的没事儿，不用陪，你赶紧上去吧。”
拗不过乐思柠的坚持，庄彦让她一起上了的士。
她们去了创意园一家很有文艺气息的咖啡店，店里人不多，两人找了个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庄彦知道乐思柠不喝咖啡，给她点了一杯薰衣草茶。
庄彦靠在单人布艺沙发上，一脸沉默地望着窗外，乐思柠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半晌，庄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乐思柠问了一句：“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
“没有。”乐思柠摇头，虽然她不知道庄彦和闻教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真的没这么想。
“对不起，今晚他请你吃饭，我不应该失态的，但那会儿真的有点忍不住了，尤其是听他一直在用妄自尊大又自鸣得意的语气绑架方家沁的时候，就好像施了多大的恩德。”
庄彦闷声一笑，用咖啡勺轻轻搅着咖啡。
“庄彦姐，你别这么说，教授他……”
“傍晚在去见你们的路上，我们吵了一架。”
乐思柠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在包厢里就感觉庄彦的情绪不对，回想起刚才庄彦和闻教授的交流内容，大概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吵架。
庄彦放下咖啡勺，毫不避忌继续说道：“也没吵出个结果来，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更不在意我的想法和要求，在他看来，我就是在无理取闹。”
“庄彦姐，教授并不是不在意你，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哄你开心。”
“思柠，你还是太年轻了，看问题太单纯，他那不是哄我，只是不想在你们面前失了面子，如果他真的在意，追出来的就不会是你。”
乐思柠沉默，刚才在包厢，闻教授虽然想挽留庄彦，但却真的没有追出来的意思。
注意到乐思柠脸色细微的变化，庄彦又说道：“他不像方家沁，眼里只装得下你，对所有喜欢他的女生都持漠视态度，而闻扬更在意他的名誉和地位，喜欢被人追捧和仰慕的感觉，跟他在一起真得挺累的。”
乐思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站在同样的角度，她可以理解庄彦的难受和失望，但闻教授毕竟也是她的老师，她不能妄加论断。
“所以你才不愿意公开是吗？”
庄彦点头，“就他这样的，公开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我更累，不仅要看着那群对他崇拜仰慕的小姑娘，还要承受子虚乌有的诽谤，思柠，我理想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说到最后，庄彦特别失望地阖上了眼睛，抑制不住滑下两行眼泪。
乐思柠急忙抽纸巾递给庄彦擦眼泪，起身走到她身边抱着她安慰。
半个小时后，方家沁按着乐思柠发的定位过来接她，闻扬自然也过来了。
因为喝了酒，他们都叫了代驾。
看着庄彦上了闻扬的车离开，乐思柠心里愈发地低落，就好像林嘉和季明昊重新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惆怅而又感伤。
“他们会和好吗？”乐思柠视线转回车里，轻声问了一句。
“咱们这个明星教授光芒四射，仰慕者太多，一般人想抓住他……不太容易。”方家沁扣住乐思柠的手指说道：“放心吧，都是成年人了，他们会处理好的。”
“嗯！”乐思柠点头，虽然担心，但感情的事别人帮不上忙。
“快十点了，学校是不是进不去了？”
“我找生管老师说一下特殊情况，没问题的。”她显然没听懂方家沁的意思。
“现在请假来得及吗？”
“嗯？”
“别回去了，晚上陪我住外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