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覆盆子和树莓香气的蛋糕被安置在亮的反光的银盘里，蹭光瓦亮的餐刀小巧的依偎在盘底。

侍者优雅的将它们有序的摆放在木质小推车里，和甜品相配的还有锡壶装的红茶，壶口正飘出滚滚热气。侍者们细心的摞好一叠叠纯白手帕，在这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对着反光的银盘轻轻的整理下领结，陆续推着餐车往内场走去了。

“上流啊，太上流了。”万斯年拉着程楚易躲在备餐台下，对着面前的一切没出息的大声赞美“咱姐有出息了啊，接这么大的活。”他伸出罪恶的小手，往上面捞了一块蓝莓慕斯下来“好兄弟，咱一起吃。”程楚易嫌弃的推开他的手“我们就不能直接进去吗？啊哈，怎么每次这种场合我们都像个江洋大盗？”最后一个侍者出去了，程楚易掀开桌布，钻了出来。“你不觉得上回方案没用上很可惜吗，要不是程姝容在外面拦我们，我们早就可以在李素白说我愿意的时候，从她老公公桌底下爬出来给大家一个好大的surprise。”万斯年三两口啃完了手上的蓝莓慕斯“不甜呀，没有学校外面那家好吃。”

程楚易背过身打掉万斯年试图拿下一块的动作“注意点。”

“所以这就是你们当初的计划。”程姝容突然拉开大门走了进来，又迅速将门给关上了，她抱着双臂很是无语“好吃的甜品就应该是不甜的。”

“哇呜。”万斯年呆呆的向后退了退，并试图拿程楚易挡住他那一米9的大个子。

“有一种东西叫监控，我希望我愚蠢的弟弟们能明白，你们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中，另外，蓝莓慕斯69，是扫码还是现金？”程姝容靠在门上，对着探头摇了摇头，那边的高七七关掉了监控。

“69？我让你注意点！”程楚易站到她姐这边，试图撇清自己“都是他一个人吃的。”

“你居然为了一块蛋糕出卖兄弟，我的心好受伤。”万斯年捂着心口“都怪我有低血糖，又没吃早饭，唉。”他那边长吁短叹，程姝容一个白眼翻上了天。“好了，这里不是你的戏剧社，说，来干嘛!”

空气中还漂浮着让人心化的各色奶油炼乳的甜香，铁石心肠的程姝容却不为所动，她手上拿着呼机，戴着工牌，好像下一刻就要叫秩序过来驱逐人了。程楚易迅速上前摸了摸她的手腕，确认手指下的脉搏在有力的跳动，这是一个后遗症。

他需要确保程姝容好好的活着。

“我俩来给你撑场啊，怕你在前男友的订婚礼哭鼻子捏。”万斯年不怕死的径直开口，然后他钻回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大袋子“花了我和程楚易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你自己看看你都穿的什么丑东西。”

高七七虽然关掉了监控，但是敏锐的五感帮助他继续吃瓜，当看到那个袋子的logo后，他向一旁同样吃瓜的上官挑了一个眉毛“现在大学生生活费都过万吗，老板你确定没有偏心，给姝容多发了一个w。”

袋子的logo是堤斯芙，一个高奢品牌。

“你可以永远相信他的抠门，堤斯芙一条裙子均价在9万，这条裙子是程姝容半年的工资，高七七用你的脑子想想。”吕芳子加入吃瓜群聊。

“我靠，我知道这logo贵，你们女孩子一条裙子就要这么多钱！”

上官嫌弃的捂住他的嘴“明明也是个富二代，好了好了这个月多发你20。”

万斯年迫不及待从袋子里掏衣服。程楚易看着他粗鲁的手脚简直心脏骤停“你小心点，别扯坏了。两个多月生活费呢！”

程姝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两个疯了吧？我不要，退回去，退回去。”她肉痛的一个哆嗦。

“这售出不退的，退不了。”万斯年得意的一个用力，掀开了盒子，先掏出了一双黑色绸面的高跟鞋“我们可是大主顾，还送了我们双鞋。37码的，你肯定能穿。”

“oh so sweet”吕芳子夸张的用美声唱了出来，并且快速打开了监控“到时候把这段剪出来，真感人，我要是也有这么贴心的弟弟就好了。”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像个追求者，他不会喜欢程姝容吧？”上官思索。“你能不能别那么龌龊。”芳子跳下台子，原地转了个圈“我要去把造型师请过来，有了礼服就要好好打扮啊，我们都忘了，这不只是一场订婚礼，可怜的小甜心，这对她来说过于残忍了。”她看着监控器里明显被感动到说不出话的程姝容“这可是她挚爱的订婚礼。”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装腔拿势的。”高七七看着上官不好看的神色，直接替他说了心里话。自从吕芳子接触了埃琳娜，就开始不自觉模仿起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虔诚狂热，可还是狠狠吓一跳，让人非常不习惯，极度想要之前那个高贵冷艳的芳子女王快点回来。

那是一件缀满亮片的斜肩黑色裹身长裙，连接肩部位置的材料用了同色系暗面漆皮为连接，在面料的选择上别出心裁的选择了变光真丝绡，因而即便在光线黯淡的地方走动，影影绰绰间依然有幻彩流光。

礼服已经试穿好，程姝容指尖划过肩部，感受着皮革特有的糙硬质感的那一霎那仿佛感受到了两个弟弟柔软的内心。一个莽莽撞撞，像头蛮牛犟着脖子不畏生死敢于顶撞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的柯沉“如果再来一遍，我也不会后悔，但是我不会隐瞒那张船票，我会明明白白告诉程姝容，她不能抛弃家人跟你走。你以为你有多少胜算。”彼时，程楚易毫不害怕“我做错的事情我一力承担，你大可以向我复仇，可是我姐姐不应该是你报复的对象。这么多年，她为你的死而痛苦，你却明明活着，多讽刺。”

另一个对她的保护之心超越了血脉羁绊，一次又一次的舍生相救，令人铭记于心。

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看见那两个傻愣愣的大男孩突然脸红害羞的神色，她不由自主抚摸着疾速跳动的心口，原来爱才是最好治愈人的方式。万斯年不知道自己同手同脚的走了过来，他流氓似的吹着口哨，笑的很是得意“我就知道，这天生就该属于你。”

不要再掉小珍珠了，晦暗的往事让它沉寂下去吧，我相信我们的爱可以完全消解它带来的伤害，程姝容，我祝愿所有明媚的光都降临在你身上。

“以后不说你们直男了，这裙子我相当满意了。”程姝容拒绝了造型师上前，“不过今天我不需要穿的这么隆重，我只是个工作人员，谢谢我亲爱的弟弟们~”

程楚易涨红着脸“以后你要多打扮，景堂哥呢，你脱下让景堂哥看看吗?我认为这有利于加深你们的感情。”他被万斯年猛踩了一下，“嗷！”

“刚刚他遇到了一个客户，去路边的咖啡馆聊事务去了。你就这么想撮合我们呀？”

“还不是为了你终身大事”程楚易被拉到一旁还要嚷嚷。“你们可不要妨碍我工作哦，亲爱的小朋友们，今天你们就乖乖呆在后台不要捣乱。”紧紧包裹的礼服带给她一种不自在的压迫感，在脱去它之前，程姝容深深地从镜子里望了自己一眼。镜子里的她，华袍加身，全副武装，眉梢眼角却带着怯懦感伤，苍白的唇，华丽的黑，这一切都不相配。她突然上前拿起口红给自己画了一笔，她很粗略的为自己苍白的唇色掩盖上一丝鲜红。这一抹鲜红瞬间让她有了凛然的神采，何必憔悴不堪示弱人前，何必割舍一切宣判终身，我会获得幸福的，因为有人这么期望着。

她抿了抿自己的唇，朝着镜子里看向她的万斯年，程楚易矜持的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也许可以穿给景堂哥哥看看。”

高七七的声音从角落里的呼机出来“这里有我控场面，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给你15分钟。”他并没有放下对余景堂的敌意与偏见，只是这一刻他只是纯粹的想让她开心而已。万斯年脑袋胀胀的痛，可偏偏程楚易还在兴高采烈的感叹“景堂哥不愧是我姐的初恋！今年必定让我姐出嫁！！！”他忍无可忍，挥手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不能吓到她，感情的事情要慢慢来。

他看着程姝容笑颜如花上去拥抱了自己，“谢谢你和程楚易为我做的这一切。”明明声音还在耳畔，人却已经走远。酸涩，阴郁，痛苦，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发酵，最终，他暴力的压下了全部，我用真心换真心，我不急于这一时。

穿过走廊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柯沉，他冷冷地抛下一句“你是要重新参加我的葬礼吗？或许你在我葬礼上都没有穿的这么隆重吧？”

“不。”程姝容定定地站在那里，她的眸内不再悲伤“人不能两次踏入同条河流，这意味着，我将不再重蹈覆辙。即便是七年前，我也没有出席你的葬礼，你要恨我，我便再给你这一个把柄，请你接着日复一日的恨着我吧！”

她掷地有声，与昔日幽魂，过往阴霾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