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画什么符？”
宋鹤语手中的笔一顿，他画的是最基础的避邪符，可以说但凡开了智的妖怪都认识，他不动声色道：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研究一些奇怪的符咒？”
大小姐歪着头凑近，换个方向也没看懂。
“来，这个，你认识吗。”
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温柔的语气问过，大小姐脑袋晕晕乎乎，诚实说，不认识，没见过。
宋鹤语半是无奈半是欣慰：“你上次读书，是什么时候？”
“谁还记得这个，可能两三百年前吧。”
嗯，确诊了，文盲一个。
“给你找点事情做，这几天，就跟着他们一起上课。”
大小姐刚要反驳，忽然变回原形，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第一排的空位坐下。
于是刚刚神气的凤凰变成了小妖怪们的同桌。
“不是，”大小姐据理力争，“我虽然不认识字，几百年不读书，但我不是文盲。”
“嗯嗯嗯。”
“其实我很有文化的！”大小姐强调。
苍白无力的辩驳。
“对对对。”
毫不掩饰的敷衍。
“我不要继续跟他们一起上课了，小学的字我都已经认全了！”
“好好好。”
小鸟有什么错呢，小鸟只是没有脑袋不想读书罢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
啊，炸毛了，有点可爱。
“好吧，”眼看着确实要生气了，宋鹤语不继续逗他，“随便你去哪，不要打架。”
就算闹矛盾也不要到他这里来告状。
“我想跟在你身边可以吗？”
总感觉这种形态下的大小姐心智也变低了。
“我有事情，不能陪你打架。”
用这么可爱的表情问，他当然不能拒绝。
“好吧，你乖一点。”
还没人敢跟大小姐说，你乖一点。
唯一一个经常凶他的姐姐，一直都是数到三。
想到这里，大小姐不由得感叹宋鹤语脾气真好。然后飞到他肩膀上蹭蹭脖子。
嗯，很听话。
脾气很好的宋道长收回还差一笔的符咒，最近在研究静音符，本来想让大小姐先试一试。
所有妖怪都这么听话就好了，他能少操点心。
有了凤凰在，课堂纪律前所未有的好，白天他们要去学校，宋鹤语就出去抓新老师，也就是新的冤大头。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小半个月，凤凰已经被打磨得没有什么脾气，宋鹤语喂他吃米饭，玉米，还有薯片零食什么的都吃，每次出门的时候会在他肩头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脚，虽然被各种管制，但是并没有很不开心，甚至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真奇怪，明明是很爱热闹的，闲不下来的人，居然能在他身边安心呆这么久。
“你为什么要管那些小妖怪？又笨又不听话。”而且长得还不好看，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真不知道宋鹤语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在它们身上，直接交给妖盟不好吗？
明明在他家里，宋鹤语可以一整天都围着他转，就算无事可做，也会当一个令人满意的观众。
就应该是这样的，他的视线应该一直追随着自己。
“而且它们还很弱。”
难道还有比他更强大更漂亮的妖怪吗？
如果宋鹤语能听到此时小凤凰的心声，肯定要说一句自恋。
“它们在这里化灵，也是缘分吧，虽然是调皮难管了点，但是不愿意去妖盟，我只好找个地方，找人教他们怎么融入社会，再放出去。”
“你可真好心。”是发自内心的夸奖，只是带了点酸味。
“妖怪本性难驯，它们可不见得会感激你，能在这里安分呆到现在，只是没有能力逃脱出去。”
“那你呢？”
“本小姐乐意！”
说完拍拍翅膀飞走了。
但也没有飞太远，就在窗外最近的枝头盯着他看。
接触到宋鹤语的目光又傲娇扭头。
“等到了时间，就把他放回去吧。”
宋鹤语这样想。
大小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
要是让那群小妖怪们知道他现在的想法肯定会吓到变回原形，宋道长居然会对一只妖怪产生愧疚心。
简直恐怖！
宋鹤语新接的单，当事人跟他有点关系，算是长辈，这也是他接下的原因，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很少离开这个城市。听师父说，是宋氏外嫁女的孩子，宋家的女儿一般都是找入赘的，这个是例外。
据说已经好几年没有跟宋家联系了，之前传来的消息是已经结婚生子，生活幸福美满。
“所以你是说，怀疑你丈夫出轨了？”
“肯定是妖怪勾引他，不然他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你这么确定对方是妖怪？”
“嗯，我很确定。”
眼神没有躲避，语气笃定，宋鹤语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他确实在房间嗅到了淡淡的妖气。
虽然并没有学什么东西，但毕竟是宋家的人，直觉都很准。
“行，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我去捉妖。”
“你，你不要伤害他。”
“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想好要姓什么了吗？”
“本来，本来是想着要跟我姓的，但是他们说宋的寓意不好，所以……”
“好，我知道了。”
宋鹤语拿到了那只妖的一根头发。
然后去了一个酒店。
“不捉了？”
“这妖怪我认识，先聊一聊。”
顾越看着时间等下班，五点五十五就收好了东西，忽然闻到空气中一丝很熟悉的香味。
松香杂着符纸的味道。
她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但拼命忍住。
三年来她遵纪守法，尊老爱幼，也没有跟妖盟的人有冲突，怎么会有人来专门抓她？
没事的没事的，她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什么天才地宝，得是多闲的无良道士才会来抓她。
况且这香味还很熟悉。
顾越也不慌了，拿起镜子补了下口红，觉得还是不太够，起身去卫生间理了理头发。
满意后，已经六点十五了。
“小越，去约会？”
本来顾越不想理，想到什么，甜甜一笑：“是啊，和男大。”
“年纪小的男孩子不稳重。”
对方皱眉。
“无所谓啊，谈恋爱嘛，而且他有六块腹肌。”
踩着高跟鞋自信出门。
“看什么呢？没品的狐狸，能有我好看？”
“毛色也一般，比凤凰差远了。”
“小宋道长，好久不见。”
宋鹤语仔细看了看，没有任何黑气，也没有任何使用魅术的痕迹。
“有人托我来抓你。”
这下也顾不上抛媚眼了，“不是，宋道长，我可是一直谨遵您的教诲，什么都没干！”
之前留下的阴影再次袭来，她表示自己以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差发誓。
“嗯，我知道。”
要不然也不会心平气和坐在这里。
“那是？”
顾越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规规矩矩坐好。
“我接下来问话，你如实说，不要撒谎。”
“好的好的，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也可以换眼睛审我！”怕宋鹤语不信，还补充道。
“不用。”
小凤凰却吃醋了。
原来还有别的妖怪看见过他的眼睛，看他们这么熟的样子，说不定还知道宋鹤语不少秘密。
狐狸果然最会蛊惑人心！
“我们狐狸可是很专一很衷情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这些都是诽谤，污名！”
“原本九尾狐就是祥瑞，只是被后来的人恶意诋毁，没错，狐狸确实妩媚，但怎么又跟祸水联系起来呢？”
“两者根本毫不相干，都是人类书生的臆想。”
“不过，我这些年确实跟鬼怪打交道比较多，道家逐渐灭迹，我们数量虽然少，生存却比从前容易许多。”
她虽说没有像有名的祖先那样混的风生水起，但温饱有余。
“道行也更低，”宋鹤语毫不留情贬损，“五百年的狐狸修成你这个样子，一个束妖绳就能被困住，换做以前的狐狸，会被同族嘲笑羞愤致死。”
这话说得刻薄，大小姐听了很是舒心。
知道宋鹤语说话不好听，但还是被刺伤了自尊的狐狸：
“那，那我遇到的是普通道士吗？”
什么道士下手这么恨，还满身戾气，阴得很。
凡人哪有这样的！
“这就是你运气好了，换做别的道士，剥皮抽筋算轻的。”
“别的道士才不会这么轻易抓住我。”
低头小声反驳。
问清楚情况之后，发现人家妖怪确实没有勾引，是那个男的缠着她，强迫她在一起，不然就在公司传谣，让她没有工作。
狐狸精好不容易找到现在这份双休的，觉得凭什么她走，要走也是让这个男的走，所以想要录下证据报警的。
“干得好，证据呢？”
男人已经被放倒了，狐狸把自己录音的证据复制了一份给他。
“你报警去吧，该走流程走流程，这边我来解决。”
“怎么了？”刚才就觉得凤凰有点不太对劲，宋鹤语以为如往常一样，他自己气一会就好了，没想到沉闷了一路。
他先开口，就是在示弱了。
“那个狐狸精跟你什么关系。”
一开口就是八百年的老怨妇了。
受害人都没他醋味重。
“关系一般，只是认识，之前在野外碰见的，被捕兽夹抓住，我一时心软，就帮了一把。”
“那她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的眼睛。”
那么漂亮那么独特那么吸引人的眼睛，居然还有被人见过，还是在他之前见过的。
“这个啊，”宋鹤语失笑，“那时正好被一群鬼围着，东西难找，所以开了。”
“还有很多人，妖怪也见过吗？”
“人没有，妖怪也就这一只。”
大小姐心里好受了些。
“因为这是专门用来见鬼的。”
宋鹤语单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睑，“这里面，见过上万只鬼。”
“难怪这么与众不同。”
这下轮到宋鹤语愣住。
大小姐没有预想中的反应，反而非常高兴，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他有点不自在：“天都快黑了，比想象中顺利，争取今天解决了回去。”
很不自然地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