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徐淮度昏昏浆浆的脑子像是被灌进了一整瓶清凉油，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报仇。

鬼魂的优先猎杀对象其实是好学生，这是他们在五楼刚刚获取到的信息，还没来得及跟周广花她们说。也就是说，杨晓勇他们还以为只要晚上依靠特优生的知识点，跟鬼魂做好沟通，就万事大吉了。

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无异于是直接给鬼魂送人头。甚至都不用小度他们动手，就能替周广花她们报仇。

徐淮度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邱老师已经死了，五楼只剩下胖厨师和那个黑毛怪物。而我们相当于有三个工牌，完全可以在五楼平稳苟住。”

“邱老师死了？三个工牌？”汤姆脑袋后面的问号连成了线，排成了排，“你在说什么，小度？”

徐淮度这才想起来，汤姆的信息也还没有更新，赶紧跟汤姆解释了他跟胖子这段时间的经历。

没想到汤姆听完不喜反忧。过于光滑的大脑皮层让他的思路异于常人，在此刻竟然莫名摸索到了另外一层问题：“可是，邱老师死了？谁组织补习测试啊？”

胖子和小度面面相觑，当时形势过于危急，他们只顾得上干掉邱老师保命，完全把补习测试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对啊！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躲在五楼保命，而是完成补习测试啊。

现在组织考试的老师已经死了，就好比睡觉没了枕头，吃饭没了厨子……

厨子……

徐淮度眉头瞬间舒展开：“没事，还有胖厨师呢！”

“他？那个厨子？”汤姆的语调一下子就扬了上去，“厨子能出题？”

徐淮度觉得这件事问题不大。他之前就猜测，入学测试的成绩是由邱老师和胖厨师协商拟定的；再加上胖厨师也曾给他们上过烹饪课，说明胖厨师在补习班的参与度远比他们想象的高得多。

既然能上课、能阅卷，怎么就不能出题测试了呢？

徐淮度突然想起汤姆当时的话——“我反正没听说过厨子能出题，又不是考新东方厨师学校”，如今倒是一语成谶。

眼见得天色越来越黑，日光越来越浅，中元节的夜晚即将到来。

三个人也不敢再在一楼停留。徐淮度想要把邱老师的胸章给汤姆别上，却被汤姆挡了回去。他抽出徐淮度口袋里的口罩：“我用这个吧，你有洁癖，还是你带着胸章吧。”

对于实际效果来说，口罩和胸章其实是一样的，但佩戴感受截然不同。徐淮度很感激汤姆的这份体贴。

别看汤姆五大三粗的，关键时刻，真的挺细心的。

然而，在三分钟后，徐淮度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这句评语。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再次要被台阶绊倒的汤姆，语气有些迟疑：“汤姆，你是头晕，还是伤口疼走不动路啊……”

否则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在这短短的三分钟时间，汤姆会平地摔了两次，爬楼梯摔了三次？前襟的血还没干透，就被鼻血又给浸湿了。汤姆此刻真的是要多惨有多惨。

胖子看了眼汤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现在起，你的运气，只会越来越差。”

“死胖子！”汤姆仰着头，鼻血还在一个劲地往下滴，但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你他妈的到现在还咒我！”

徐淮度却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这好像是杨晓勇当时对你说的话。”

“你在跟他打斗的时候，使用知识点了吗？”汤姆的知识点每次使用，总会沿袭到汤姆猫极衰的运气值。

“没有啊。”汤姆苦着一张脸说道，“我当时是想用，可是用不了啊。否则我早就跑了，也不至于让他打成这样啊！真的拳拳到肉，把我打得那个惨啊！”

徐淮度心中疑窦更盛，他一边跟胖子搀扶着汤姆往五楼走，一边将整件事情进行复盘。

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汤姆现在只有55分，说实话，除了贾超，他对补习班里面的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想要收拾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跟汤姆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呢？

虽然杨晓勇看起来像个练家子，但对上五大三粗的汤姆，他就那么自信自己会占据上风吗？不过，他好像真的完全没吃过亏，据汤姆所说，他打汤姆拳拳到肉，汤姆打他掌掌落空，这实在不像是打架对抗，反倒像是单方面的凌虐。

他是怎么做到的？

啊！徐淮度一惊，右手猛地拍向自己的脑袋：他早该想到的！

他这一拍不要紧，本来扶着汤姆的手被撤了回来，可怜的汤姆身体失去平衡，啪叽一下，正摔在五楼管理规则的石碑前面。

“小度，”汤姆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我还没死在鬼魂手里，就得先死在你手里。咳咳！”伴随着他的这番指控一起响起的，是汤姆再也止不住的咳嗽声，整个人显得愈发脆弱。

小度赶紧跟胖子一起把他扶起来，背靠石碑坐正，暂时休息一下。

许是今晚的气氛太过诡异，连向来嘴毒的胖子在这一刻也开始小声嘟囔：“别死不死的，今天别说这话，怪不吉利的。”

徐淮度忙不迭地向汤姆道歉，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不好意思，我刚刚是走神了。我想起一件事情，当时花花……”提起这个名字，小度还是有些难过，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花花曾跟我们说过，杨晓勇的知识点叫‘否极泰来’。”

胖子闻弦歌而知雅意，轻微挑了挑眉：“运气会越来越差……这或许，不是诅咒，而是知识点带来的，攻击效果？”

结合他们今天的经历，也不难发现这一点。他们上午的时候太顺了，一上午在五楼左突右冲，却没碰上半个人影，该找的东西也都找得差不多了。而到了下午，几乎是汤姆被杨晓勇单方面凌虐的同时段，他跟小度在五楼与邱老师来了个贴脸杀。

这一好一坏的两股运气，跟“否极泰来”这个知识点可太契合了。

汤姆不太懂：“上午运气好，下午运气差，那不应该是‘泰极否来’吗？”

胖子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望向汤姆：“咱们走运，他气；咱们倒霉，他高兴。他的知识点，当然针对他自己说的！”

而汤姆的“百变汤姆”副作用本来就是消耗幸运值。当时汤姆的幸运值已经降无可降，极大可能是因为幸运值过低而无法使用知识点。

这对他们来说，可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相当于三个扫把星集体行动，这个威力值不啻于哈雷彗星不再绕日运行，而是直接砸向地球，主打的就是一个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徐淮度多少有点心慌：这样下去，总觉得他们三个今晚得出点事。

“说起来，”汤姆靠在石碑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看着上面竖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有点懵，“你们不觉得，有点冷吗？”

大家进入考场的时候，穿的基本都是短袖。而补习班的时间设定也是夏末，按理说也没啥温差。可此刻，汤姆却觉得格外的冷，是一种南方没有暖气，冷风往骨子里面透的那种阴冷。

徐淮度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手扶住五楼的楼梯，尽可能地探头向下望去。结果咚的一声，头像是磕到了透明玻璃上，撞得他头晕眼花，像极了那晚撞得地动山摇的黑毛怪物。

这五楼，果然有层无形的结界。他不摘下胸章，根本下不去。

小度也不纠结，把手立成望远镜状，趴在结界上往下打量。

胖子学着他的样子也架起了“望远镜”，惹得汤姆吭哧吭哧地蠕动过来，把小度夹在中间，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整整齐齐地围在一起向下看。

三个人里面，汤姆和胖子的体质强化主要强在攻击力和反应力方面，而徐淮度的五感强化度最高，因此也看得最为清楚。

此时从五楼向下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股一股的黑浪从屋外向内涌动。

那黑浪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大厅，所过之处腾起缕缕白烟，看起来不像是海水，倒像是王水。

此刻还停留在一楼大厅的那几个学生npc在毫无防备间，也跟着化成了一缕白烟。

“嘶……”徐淮度倒吸了一口凉气，上次看到这个场景，好像还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时候。

白骨精挨了金箍棒之后，化成一缕白烟逃窜而走。转换到这里，却是那股黑浪腾挪辗转之间，逐渐幻化成型。

离得实在太远，徐淮度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当然了，到了后来，他实在是感谢自己当初没有看清楚细节。

反正就是觉得几十坨狰狞可怖的怪物在大厅里面贴地爬行，它们的举动类犬非人，用鼻子四处嗅闻，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徐淮度默默地咽了口吐沫：还能找什么，一定是在找他们啊！

“小度，你看见什么了？”汤姆还保持着那副“望远镜”状的架势，脖子都快抻成长颈鹿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就你那视力，你能看见什么？”

“呵，说得好像你看见了一样！”

徐淮度根本没心思搭理仍在拌嘴的两人，专心致志地往下看。

他离得远，只能看出个隐约的轮廓来；可呆在二楼的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学生npc张颖本来是想到二楼找她的朋友，可谁承想，朋友没看到，正撞见一地阴暗爬行的怪物。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上下牙齿咯哒咯哒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开始磕巴，连呼吸都好像悉数憋在了胸腔里。

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样子，那群怪物还会在一楼逡巡，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她。可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个怪物身上，脑子里面像是夜幕中直接劈进了一道闪电，半边漆黑、半边空白，尖叫如哨响，再也止不住了。

“啊……”

那群怪物像是收到了指令，瞬间齐刷刷地抬头望过去。紧接着，徐淮度就看见那群怪物脚下像安了弹簧一样，蹭得一下就从大厅直接蹦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跟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直上直下，徐淮度完全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像是在耳膜旁响起的咀嚼声，却如同捣药杵般，一杵一杵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小度。”汤姆看见徐淮度脸色煞白，忙摇了他两下，“小度，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你看不见吗？看不见，难道也听不见吗？”

汤姆不耐烦地反驳道：“我能不能看见，你心里没点X数啊！他妈废什么话呢？装得跟你能看见、能听见一样！”

“我当然能看见。”

“死胖子，你能看见，你倒是给我说啊！”

胖子还在撑着手，眉头皱得跟熨不平的衬衫一样：“我看见什么了，还我就看见！”

“卧槽，”汤姆心里一股子火就起来了，目光直视胖子，“不是你说你能看见的嘛？”

胖子头也没回，不想搭理这个精神病：“他妈的，这是五楼啊！从五楼往下看，我能看见个鬼啊！”

“刚刚明明是你说你能看见的啊！”汤姆不服气地骂道。

“嘻嘻，我是说，我能看见。”

汤姆瞬间安静了。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胖子的脸部肌肉丝毫未动，说明口罩下的嘴并没有说话。

那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