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在车门打开前，终于找到了能够接近谢朝阳的空隙，他拉住谢朝阳的衣角。“谢朝阳？”陈淮试探着说道。

对方回过头来，黑框眼镜下的眼睛不同于刻板印象中的宅男的眼睛，很有神，眼睛形状也好看，陈淮对各种眼睛形状的各种叫法没有研究，只知道谢朝阳真是长了对很好看的眼睛。

陈淮好似在这场对视中被对方的眼勾住，目光一时间无法移开。

“你说我？我不叫谢朝阳，你认错人咯。”对方这么说着，还露出微微的笑意，像个狡黠的狐狸。

这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宅男，本身的气质跟这身打扮完全不搭。陈淮感觉自己被耍了，谢朝阳转头想走，陈淮不肯让对方就这么走掉，他硬拉着对方的手腕，又问：“那你叫什么？你家有没有什么人在卖卫浴？”

对方摆出个疑惑的表情，随即开口道：“你跟我下车，我就告诉你。”

陈淮看了下对方身后的酒店大堂，前台多了很多人在排队，酒店等待区的沙发上也坐了好些人。前台的服务员在给客人登记信息，正看着电脑，时不时抬会头，向谢朝阳的方向看。两位迎宾员还站在地铁门两侧，尽职尽责的摆着鞠躬的姿势。陈淮瞟到了那个显眼的标识，不知道是不是陈淮的错觉，酒店标志上的手势白鸽的手指好像分开了点。

陈淮摇摇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你下车。”

“不好吧，等会这两位脊椎炎了怎么办？”谢朝阳指了指门口的两位迎宾员。

陈淮只当做没听到，还是紧盯着谢朝阳。

“好吧，告诉你。”谢朝阳看起来很愉快，“我叫余风萦，家里从来没有谁在卖卫浴。”

陈淮点了点头，放下了拉着对方的手，但他还是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这个余风萦奇怪得很，陈淮觉得这个人很矛盾，他一直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样子 ，悠哉悠哉的，刚刚却那么积极的拉拢人心。他想起余风萦变成怪物的那张脸，又想起餐厅看见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余风萦不急着下车，继续对陈淮说：“你干嘛不跟我下车，我要去寻找出口，找到了，我们不就能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了。”

陈淮摆摆手，要坐回地铁的座位。

余风萦还是保持着那个微笑：“好吧，但如果你想通了，就来507号房间，电影里这个房间有出口，我想如果不出差错，这里也会是一样的。”

地铁又驶回了绿色通道般的绿林，叶子打在地铁的窗玻璃上，有时能撞断几根树枝。期间广播每隔十五分钟就会口播一回广告，陆陆续续有人选择去了酒店，天到黄昏时，陈淮走过了每节车厢。车厢内只有几个在睡觉的人跟一个很神经质的中年大叔，大叔穿了个旧西装，看起来勉强还算是整洁。陈淮看见他的眼珠一直在到处瞟，却并不随之移动头部。大叔看见陈淮走过来，就对他招招手，陈淮稍微靠近他，他还嫌不够，一把拉住陈淮的小臂，陈淮被迫跌坐在地铁座位上。

大叔捂着嘴，凑到陈淮的耳边用气音说话：“那个要大家跟他去酒店找出口的那个男的明明就是广播讲话的那个。”

“啊？”陈淮回想了下，余风萦讲话的声音总是很愉快的声调，总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唱起歌，而那个播报员有着纯正的播音腔，正统的普通话，声音磁性又中气十足，只听这两个声音，完全不会将两人联系到一起，“他们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啊。”

“你这种外行听起来不像，我可是专门发掘歌手的星探。人的音色能伪装，但他这个发声的细节，语调的间隔，我一听就是一个人。”

陈淮勉强信了，大叔又接着喃喃自语道：“那个酒店绝对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眼下的情况除了去酒店之外，就只能待在地铁上。夕阳也落下了，窗户外一片漆黑，只偶尔会看见隐隐约约的暗绿色。

陈淮几个小时前用手机发出的wx到现在也没有人回复，打电话也打不出去，对面座位的大叔已经横躺在座位上，睡着了，打起鼾。

陈淮也困了，持续紧绷的神经和长久未摄入水分与食物的身体都让他十分疲惫。他靠在靠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没有过多久，陈淮又被广播声吵醒。广播的纯音乐放得很大声。广播员说着：“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绿水青山站，期待下次再见。”

陈淮看了看手机，十一点，正常世界的最后一班列车的发车时间，这个不合常理的世界借用了正常世界的规则。

地铁已经驶入了一片黑暗，大叔没有在睡觉了，他站着，陈淮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很不妙。大叔此刻身体站得笔直，头却无力的垂着，陈淮跑到别的车厢，零星几个人都跟大叔一样，诡异的站着。

陈淮看见窗外的指示灯了，所有人都动了，他们把上臂向两侧举起，跟肩膀形成一线，下臂却放松的垂着，头也支起来，像是头顶被人牵了绳，用绳子吊起来了样的支着，眼镜无神的看着前方，陈淮走过他们面前也没见他们有反应。

地铁停下了，陈淮看见酒店大堂也站着很多人，他们也都是一样的诡异动作，前台的服务生微笑的看着自己。

地铁里那些人又动了，向着陈淮所在的车厢走来。陈淮看向斜前方，这个车厢本来就在的那个人，她没动，但她之前明明朝着正前方，现在却朝着陈淮站着。

陈淮感到不寒而栗，他向着人少的后车厢狂奔起来，除了对着酒店大堂的那两节车厢，其余的车厢都已经关了惨白的大灯，只亮着幽幽的蓝色灯，那些被控制的人在□□下缓慢的走着，垂着的下臂一晃一晃的。他抬起了手，握成拳，做好了那些人来阻拦他的话，他就打回去的准备。那些人却并没有阻拦他，他们任他从身边跑过。

但陈淮瞟过地铁黑暗中如同镜子的玻璃，看见那些人都跟着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