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之后，林怀再也没有见过洛瑶。
她每一天都想着去同瑶儿姐解释道歉，她以为瑶儿姐会怨、会闹，就是没想到洛瑶会直接不见她。
自小被打骂长大的林怀，当日误以为瑶儿姐对峙时的冷静是心软，她因为这个错觉暗地里还松了一口气，只当瑶儿姐舍不得她。
可随着日子变迁，林怀处处吃了闭门羹，连洛瑶的衣角都没有见到，她才彻彻底底的恐慌了。
瑶儿姐，好像真的不要她了。
曾经她与洛瑶同进同出，但现在家里的司机只接送洛瑶，她只能独自走去账房；兴冲冲的跑去绣坊找瑶儿姐，季姨也会不声不响的拦着她；回到贾府，也只被林叔允许在前院和自己的房间走动，连吃饭都只能去小饭厅……
强行戒了酒的人，闻见麦香都无法自抑。
又是一天夜，被“禁了足”的林怀回想起今日终于在账房内远远的瞧见了瑶儿姐的身影。
那时好像是有贵客来找洛瑶，路过账房的脚步也急匆匆的，没等林怀贪婪的再看一眼，带着玉兰香的身影就已消失不见。
林怀在桌边手撑着头，对着一盏烛火，眼神痴痴的回想着，连一瞬的光景都沉迷。
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模糊的记忆画面，非要嚼出些甜滋味。
可是她嚼着嚼着，那记忆又吐出些酸来。
她现在吃饭只能独自一人在小饭厅，菜色自然比不得之前同洛瑶吃的那些，只有两盘小菜，偶尔能沾点荤腥，味道嘛，自然也是一般了。
家仆们说，先前的姨太太们因为贾济川的命令都是这样用餐的，林怀之前倒是第一个能和洛瑶吃饭的姨太太。
小饭厅的菜色粗糙，只能囫囵填饱个肚子。原先林怀对此也没多大感觉，也抱怨不起来。她本就不重口舌之欲，更何况在春楼时还有吃不饱饭的日子。
可肚子空空的饿意，确实难以忽略。
面前的烛火昏黄幽暗，之前洛瑶深夜给她送夜宵的景象又在林怀脑海里重现。
那日的洛瑶猫猫祟祟地进了她房门，穿着个巨大的罩袍，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食盒，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林怀之前认为洛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开口都有书香气，人又柔软温良的紧，像是活在高高的云端一般。
那日当食盒被打开，饭菜香扑鼻，林怀才反应过来，也突然有了些真实感。
被娇养长大的瑶儿姐，会发现她吃的不好，会特意做了饭来送给她。
云端上的仙子为她沾染上了满身烟火。
当时隐秘被满足的贪心把林怀灌了个彻底，心里暗自发誓，再也舍不得放开手。
可惜现在……
那晚的夜色，桌上的烛火，都与今夜别无二致，只是瑶儿姐也不会再管她吃没吃好了，也不会再过来敲门送食儿了。
林怀的嘴角勾起又放下，蜡烛上的焰心跳动，四周都静悄悄的，恍惚间她好像又闻到了玉兰香……
…
贾府二太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喜欢的人，早就将自己的病鬼老爷抛诸脑后，也没留意到失去了洛瑶庇护，贾济川竟也没来找过她麻烦……
林怀不知，现下贾济川哪还顾得上她这个春楼里随便赎来的姨太太。
倒也不是放了她一马，贾济川睚眦必报，天生的多疑也从来没有真正放下，他只是想着先解决了洛瑶，再好好的玩玩这姨太太。
不过，这段时间，贾济川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屋内。
林叔照常恭恭敬敬地递来了一早就仔细熬煮好的汤药，贾济川神色如常，平静的接过药碗，好像前些日子的猜疑都无影无踪。
只是现在贾济川喝药前都会添上那么一句：
“这药是城南王大夫开的吧？”
语气平缓，神色冷淡，像是随口一言，又好似暗藏着锋利的刀刃。
“回老爷，是的，都是按照药方来的，没有错漏。”
贾济川每每听到这话好像就能安心一两分，面上被人毒害惊惧散去，也就乖乖的将那药喝了下去。
林叔也揣着明白装糊涂，照常装出一副木讷忠仆的模样伺候着。
其实，林叔说的对也不对。自从那日贾济川试探后，他就同洛瑶商议着，还是将药性改为了原来的和缓模样。药材照着那王大夫的药方换了，但药性不改，依旧不声不响一丝一缕的掏空着贾济川的气血。
就算贾济川去查，这么多年来的药方，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若是他擅自停了药，照旧还是气血两亏，还是个下不了病床的废物，也改变不了什么。
洛瑶她们早就变了计划，这些慢性毒只不过是大戏前的折磨，就当是贾济川向洛瑶赎的罪。
她们只等着那天直取贾济川性命，为瑶川阁年关大促添个彩头。
不论是向洛瑶赎罪，还是给被他残害了的女子们一个交代。
这碗药，贾济川都必须往下咽了。
…
新旧社会交替，一些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也学着打这些自由的幌子博取人心。相比之下，人人都道贾府封建可怖，商贾出身，无甚权力，上流社会那点糟粕自然也就被无限放大了。
连带着贾仕在一群公子哥面前也无甚地位。
春楼里。
这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们直接包下了最大的厢房，桌面上寻常人家见不到的西洋酒摆了一堆，每个男人都喝得面色酡红醉气熏天，怀中还都搂着一个女子，也没什么廉耻，手直直的就往衣裙里探去，口中叫骂着些不着调的话语。
十几个桌子围着一小舞台，舞台上一女子在麦克风前唱着时髦的新曲，小调抓人耳朵，挠人心痒。
一个眯缝眼的公子哥听着这曲，转头就对着贾仕调侃：
“我记得你那小妈也是在春楼里赎出去的，听说酒会上那一曲也是勾人的很呢~”
其他几人也被这话头吸引，也开始不干不净了。
“别说唱曲儿了，酒会上敬酒词说的也可溜了，一口一个毛哥的给我大哥敬酒呢。”
“听说还是你爹专门引荐的，你爹的眼光可从来都没差过啊。”
“那腰那身段啧啧啧，可比这些妞子好多了，看得我都馋了，你爹也真是好命。”
“贾仕啊，你爹他病着呢，这小妈的福你不得可来抢着睡一睡，尝尝滋味。”
贾仕也醉着，听了这话也蠢钝的回应：
“那小妈可烈性的紧，老子还没尝到呢。不过也快了哈哈哈哈……”
后面的话他讲的含糊，其他人也没听清，依旧醉醺醺的接着话。
“小妈的滋味听说更可人呢，可惜我爹被我娘压着，连个小的也不敢养。”
“等贾仕哪天睡到了，也学着他老爹分享，带过来给我们尝一尝，大家一起享享福哈哈哈……”
贾济川到处送小妾的事在上流社会不是什么秘密，这群公子哥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堂而皇之的放在了台面上说，到底也含了几分嘲笑的意思。
这一圈的人哪个不是大家族？要么是自己老爹拥着兵，要么就是个官家，连个做买卖的都是搞军火的。贾家里那点儿布料生意他们可瞧不上眼，贾仕硬扒着他们“低三下四的舔着，他们也看个乐子。
贾仕也没听出嘲讽，傻乎乎的应和。众人觉着无趣，又起哄着说要赌|钱。
公子哥们又在那研究着什么西洋新来的赌 | 法，拿着扑克打不过瘾，又说要去赌 | 场。
一群人闹哄哄的又要从春楼出去，只有贾仕还在座位上嗫喏着，本来还醉着大方给赏钱的人好像又要捉襟见肘起来。
“你们去吧，我明天还要算账呢，就先不去了。”
这群纨绔子弟可不会给他面子。
“装什么啊，没钱去玩呗，还说什么算账。”
“瞎说什么呢，人家厉害着！可管着家里的钱呢，哪会没钱。”
“瑶川阁可大着呢，算盘珠子一拨可不得了，你身上这件衣服，人家要算好久哩！”
“贾大公子好大的派头哈哈哈哈哈哈……”
贾仕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听到这话就大声嚷嚷起来：
“笑什么！你们懂个屁！快了快了马上就快了！”
众人们也不理他，哄笑着散去。贾仕紧握着个小酒杯，醉意多少清明了些，心底还有着些愤恨和将要涌起的快意。
没事的，快了，马上他就可以继承家产了，等两个老不死的斗完，到时候他要什么没有？还犯得着在这儿受气？
贾仕仰头又狠狠地灌下一口酒，笑得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贾大老爷必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