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为皇后娘娘生辰准备的宴会和歌舞表演也搁置了，听说是娘娘自己想要取消的。

只说明日中午会在丛锦亭中举行一个简单的游园宴，这也是为了安抚行宫中所有大臣的女眷们。

皇后不仅是皇上的妻子，更是一国之母，维系拉拢女眷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宫中并未刻意隐瞒消息，大家终究都是会知道的，并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皇上才离开不过一个时辰，秋枝便打听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后娘娘有个庶兄，名为沈殊展，大家都知道。

五品工部郎中，虽说没什么大的权力，但当年确实因为参与修建行宫，捞了不少银钱。

倒是鲜少有人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今年正好十六岁。

说来也是稀奇，沈殊展虽然头脑简单，没什么才干，却是没有像别人一般纳妾。

府中只有一个正妻，且只生了一个女儿沈初怡。

虽然沈丞相偏颇沈殊展和其母，但沈殊展嫡亲的妹妹是皇后，很多时候不得不忌惮，日子也并不完全舒坦。

皇后与他们本就不亲近，后来胡妃一事过后，更是再也未曾见过面。

沈殊展虽然捞了不少银钱，但那没法吃一辈子，其他官宦世家自然很少愿意与他们深入往来。

再受宠又如何，毕竟是庶出。

他因此非常厌恶嫡庶之分，自己索性也不纳妾，很晚才成婚，生了个女儿倒是非常开心。

沈家能出一个皇后，那必然也能出另一个。

当今皇后、沈殊展的嫡妹不是有个太子儿子吗？

那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不能是太子妃，成为下一任皇后呢？

届时他就是国丈，谁不是卯足了劲往他跟前凑，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嫡出庶出。

沈初怡自幼便如王吟之一般，整日关在府中，潜心研学，早些年，甚至都不参与云台寺祈福。

一是怕皇后不满，二是庶出几乎不会参与。在此之前，王家的言芊芊确实是独一份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人家言芊芊已经是平妻了，就是嫡出。

沈殊展和其母却连个侧室都不算。

女儿沈初怡今年年满十六，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这些年没特地对外宣扬，悄悄培养，若真要论琴棋书画，那号称盛京第一才女的王吟之，可不一定能比得过沈初怡。

这一趟，势必要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一举拿下太子。

皇后生辰宴，所有人都在场，包括太子，借着献礼，就是最好的露面时机

哪怕明的不行，太子没看上沈初怡，他们还准备了后手的。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再不愿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为了亮相时足够惊艳，沈初怡极少出门，哪怕实在要出去，也一定会带帏帽。

在云台寺这么多日，她都只在自己院子里活动，甚至除了睡觉和吃饭，都会围着面纱，生怕有人无意闯入。

毕竟有血缘关系，沈初怡和姑姑沈书瑜还是有些相似的，特别是眉眼，简直如出一辙。

沈书瑜是清冷端庄的大家闺秀，那沈初怡就是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

盛京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年轻时擅长抚琴，哪怕后来再也未曾展示过，也不会有人敢说自己能越过她去。

沈初怡倒是确信自己能与之一搏。

毕竟师出同门。

当年沈殊展求了沈丞相，几经波折才找到沈书瑜的老师，再三劝诫，对方才愿意教导自己。

她不仅有天赋，还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比不过她所谓的姑姑。

沈初怡从前在盛京时从未见过太子，但父母每日耳提面命，她知道自己是要做太子妃的。

本来想着到云台寺行宫可以偷偷看一眼，听说太子生得十分俊美。

只可惜第一日他就被刺客伤到，一直在院中养伤，自然没能见到。

可惜了沈殊展还特地托人给她寻了个二园最靠近皇后云桂院的院子。

听闻太子殿下非常亲近尊敬其母，挨着云桂院，见到太子的可能性就更大。

也更方便实施暗里的那个计划。

只可惜始终未曾见到。

还好皇后生辰就是后日，这十六年的蛰居和努力马上就能有个好结果了。

沈初怡有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从明日起，她便不用再隐瞒身份、整日面巾不离身了。

全盛京都将知道，沈家出了一个钟灵毓秀、知书达理的奇女子。

届时莫说王吟之，怕是年轻时的皇后也免不了要被比较一番。

想到这些，沈初怡就有些睡不着了。

她让人将琴搬到了院中，打算再弹一会儿，多练习练习，有备无患。

夜深人静，许多院子都已经熄灯休息。

皇后的院子倒是还灯火通明，不过相隔有一段距离，别的院子就离得更远了，不会吵到人。

皇上这几日都是宿在淑贵妃那里，偶尔也会去看看其他几个美人，倒是没去过皇后院中。

不是纪衍裕不去，而是皇后自己说太子受伤，她心里不好受，要为儿子吃斋诵佛，怕扰了皇上兴致。

皇帝自然知道这其中有托辞的部分，但他不在乎，

从前的往往他都记得，只不过没人能用感情胁持他。

哪怕是一路相伴走来的沈书瑜也不行。

自己不过是做了所有男人都会做的事，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冷淡。

那又如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天子想要，就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但饶是纪衍裕也不得不承认，二十多年的情分确实不一样。

不管他遇到什么样的绝色美人，

过一段时间总是会想起沈书瑜。

就仿佛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下意识就想看见她。

想看那对着自己含情凝睇的眉眼，让人忍不住回想到过去的美好。

那时他还不是君临天下的王，却感觉早已拥有全世界。

这些年很少在皇后眼里看到那种感觉了，只有压在她身上时，纪衍裕才会有那么一点实感，

一切都还是那样，

自己还是拥有她。

再过一日就是皇后的生辰，实在是有些想她，今日她该不会拒绝。

纪衍裕一边朝着云桂院走，一边止不住想，也许等太子成了婚，有了孩子，时日一长，一切便会更好的。

还没到云桂院，远远地就瞅着那好像是熄了灯。

纪衍裕生出些烦闷，到底还是没去打扰。

生辰将之，别再闹了别扭，得不偿失。

还没有困意，干脆走走再回主院。

哪怕是半夜，行宫的道路上依旧灯火通明。

为了庆贺皇后生辰，还新添了许多花灯，

长夜漫漫，夏日流光，

纪衍裕就是在此时听到了一阵若隐若无的琴声。

像一根钩子，轻轻地、牢牢地钩住了他的衣领，半点不能退后，只得跟着那声音的来源一步步探究。

这琴音实在是太过熟悉，明知不可能，他还是下意识瞧了一眼云桂院。

自从做了皇后，她就再也不曾抚过琴。

纪衍裕推开门的那一霎那，薄纱半遮面的女子蓦然抬头。

这个四十出头的帝王头一次失了神，他一度以为自己活在梦中。

不然二十年前的沈书瑜怎会端坐在琴前含笑看向他呢？

琴音顿了一瞬，随即又自然地接上。

两人一坐一站，谁都没有开口。

主子们不说话，其余人自然只能静候其变。

沈初怡认出了他是当今陛下，明黄的天子常服，腰胸前盘踞着一条金丝四爪蛟龙。

哪怕是灯火忽明忽暗的小院，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矜持，却是惊诧的面色也遮掩不住的。

沈初怡只惊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便立即跟上。

她甚至忍不住分神想，皇上都这般俊朗非凡，太子殿下必然也是天人之姿。

“弹得好！”

一曲毕，纪衍裕一边抚掌称赞，一边上前扶起了跪地行礼的沈初怡。

“你是哪家的姑娘，此前竟是从未见过。”

与沈书瑜如此神似的眉眼，若是见过，他必然记得。

沈初怡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练习过千遍的话语，

“臣女是沈丞相的孙女沈初怡，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温养于府宅中，鲜少见人。”

看着纪衍裕满脸的惊艳和怀念之色，她微微蹲身再次行礼，

“皇后娘娘的生辰将至，臣女夜不能寐，遂起来练习打算给娘娘的献曲，未曾想叨扰了陛下，恳请陛下恕罪。”

纪衍裕伸手拉起少女，眼中的欣喜愈加浓郁，

沈初怡站好身，皇上却没松手，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顾盼生辉的眉眼。

时盛跟了纪衍裕半辈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微微上前，躬身开口，

“沈姑娘琴艺精湛，陛下大悦。长夜甚漫，院子里凉，不若去云宵院，奴才备了炭火酒水，恭候沈姑娘再续佳音。”

沈初怡看着未曾松手走在前头的皇上，后头抱琴的宫女和太监离得远远的。

她没明白事情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皇上可是她的姑父，比她的父亲沈殊展还大上一岁。

此行母亲并未陪同，她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丝毫没有办法。

脸上的面纱还未扯去，皇上的步子有些大，偶尔有风将薄纱掀开一角，

那是一张完全不同于沈书瑜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做了个漂亮美甲，今天觉得打字很幸福，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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