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烨烨到达排练室的时候空无一人，正合她意。在更衣室换上小狐妖的衣服，戴上了口罩。虽然没有化狐妖妆，但这身装扮足够掩人耳目了。

李莲来的时候，夏烨烨刚走完一遍动作。

“在公司上班的感觉怎么样？”李莲问。

“别提了，洗了一天的碗，手酸死。”夏烨烨边说边揉着小臂。

“结果你去当服务员了？还不如我帮你弄个实习证明呢。”

夏烨烨只好把昨天的事情又向李莲讲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Seed，你是想笑死我吗？哪里有人真的会去洗那么多碗啊？难怪白总都来看你洗，估计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选择洗碗。”

“我也知道啊，但我不是刚赔了白鸣笙那么多钱吗？就想着能省则省。哪知道这公司简直就是魔鬼训练营，还真让员工洗碗。”

如果不是因为夏烨烨从小练舞有比较好的身板，大概今天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闲话间排练室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果然夏烨烨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上司杨曼，她正拿着一沓资料向自己走过来，为了不暴露身份，夏烨烨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中性声音说话。

“你好，我是海月的杨曼，这次项目的负责人，很荣幸与您合作，希望后面的时间合作愉快。”

不得不说，杨曼从外型看确实干练精明，第一眼就会给对方职场精英的感觉。

“你好，我是Seed的经纪人，希望合作愉快。对了，我想你们应该内部已经知道，我们Seed并不希望以真容示人，所以希望在排练期间不要有任何相关照片流露到网络上。”

“您放心，我们是专业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排练了。”李莲说完便坐到了排练室后排。

而眼前的杨曼也不拖拉，立刻进入正题。

“Seed，您好，我们针对您在东京的表演做了一些微小的调整，还请您过目，若有疑问可以随时咨询我。”杨曼随即递来一份资料。

只是这资料夏烨烨越看越觉得可笑，这修改稿不是自己昨天那份突然蒸发的动作修改稿吗？而且还是被杨曼拒绝的那份。

“这份修改稿是您制作的吗？”夏烨烨试探性问道。

“见笑了，我只是稍作调整而已。”杨曼倒也不心虚，大方地承认了。

之前就听王梦涵讲过，职场如战场，工作成果被他人侵占是常有的事情，特别是小实习生，根本没有人权。没想到初入职场第一天的夏烨烨就遇到了这事。

只不过现在站在杨曼面前的是Seed，并不是夏烨烨，当场对峙是不可能的，也不是明智之举。夏烨烨决定将计就计，既然杨曼要演，自己就陪她演。

“修改得不错，今天我们就按照这版来排练吧。”

杨曼得到回应后显得非常高兴，满面容光地坐到了经纪人旁边观看彩排。

两天的彩排，修改版动作夏烨烨已经烂熟于心，只是其他舞蹈演员还练得磕磕绊绊。

很快到了第二周的排练时间，夏烨烨在周五下班前专门向杨曼递交了新的动作提案，当然也是被杨曼当面拒绝了这份提案。

“这份提案不行，动作修改太多，重新改一份。”

“好的，曼姐。”

夏烨烨识趣地回应杨曼，然后佯装下班离开公司。果然杨曼看夏烨烨已经离开，便把桌面上的资料直接拿走放进自己的包里。

不出所料，第二周的彩排，杨曼神采焕发地向Seed讲述着自己手中的新提案，从出场方式、配角的动线全部进行的调整。

Seed自然也顺着杨曼的修改重新排练，只是其他舞蹈演员们在午餐间隙却开始抱怨。

“那个杨曼是不是有毒，上周刚改的动作大家还没练熟，今天又改动作。”

“今天我本来练得好好的，她非说我动作不标准。”

“我看啊，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听说她自己根本不会跳舞，还好意思指导Seed。”

“对啊，我看她还一直要求Seed改动作。”

“Seed脾气可真好，你们知道吗？网上传白总和她是情侣。”

“知道知道，照片都拍到了，不得不说Seed身材是真的好，郎才女貌，羡慕不来的。”

“但我听说闵琪和白总才是一对啊？之前还有人拍到他们一起去东京迪士尼玩，白总看闵琪的眼神可宠溺了。”

“切，我看是闵琪炒作吧！前段时间不是还靠人家大学生炒作吗？明明自己欺负人，反而在网络上装受害者。”

“对对对，我也看到那个新闻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闵琪卖惨不成，反被扒皮。简直精彩。”

夏烨烨在一旁听着八卦，果然大家在同一片网上冲浪，看的八卦都一个样。只不过最近自己吃到自己瓜的几率未免太高。刚听完同事吃自己的瓜，现在合作的舞者也在吃自己的瓜。

按照全新的修改版，夏烨烨一个下午已经把动作练熟，其他舞蹈演员也基本记住了动线。夏烨烨回到宿舍后，觉得还是有些动作不够完美，又开始修改舞蹈。这次加入了剧情向的表演，会提升整个舞蹈的可观赏性，观众也更产生情感共鸣。

检查无误后，夏烨烨决定用邮件发送给杨曼。

当然夏烨烨收到的仍然是被拒绝的回信，只是这次是通过邮件告知她。

第二日，杨曼果然便拿着这份一模一样的设计书找到Seed。

“Seed，昨晚回去后我又调整了一下舞蹈内容，在中间和结尾加入了剧情表演，这部分剧情可以帮助对小狐妖还不了解的新玩家理解剧情，更容易产生共鸣。”

盗用他人劳动成果就算了，没想到连改编理由都一字不落地复用了夏烨烨在邮件里的说明。

“我觉得挺好的，不过这部分内容有点长，我倒是没事，只是会占用其他演员很多时间喔。”夏烨烨依旧用低沉的声音伪装道。

“这个我来解决。”杨曼自信地打包票。

很快，不知杨曼和其他演员说了什么，大家便同意了这个改编。原本昨日的改动就已经消耗了大家大量的时间和体力，今天又增加了剧情部分。晚上9点很多演员就已经不想再继续排练了。

但还剩两周就要开启正式录制，杨曼可不想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这是她来海月第一次独立负责的大项目，必须拿出成绩。

当她提出再排练一个小时后，除了Seed以外，其他演员都不干了。杨曼和几个演员争执起来，在杨曼看来本来就是雇佣大家来练舞，怎么可能舞没练好就离开。但对于其他演员来说，本来大家都是看在Seed的面子上才自愿多排练了2小时排到现在。如今还想再多练一小时，先不说没有给出加时费用的问题，大家本身体力就已达到极限。不可能再继续排练下去。

“如果不是你一天一个想法，把舞蹈改来改去，哪里会用得着现在超时排练。”

“对啊，上午练一个版本，下午练一个版本。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

“我理解大家非常辛苦，但是咱们时间不多了，也请大家体谅一下我的辛苦。”

“你辛苦？你不就是坐在旁边玩着手机？所有的舞蹈编排都是Seed在统筹，你还好意思说辛苦。”

杨曼大概是被一群人戳中了怒点，她脸颊涨得绯红，声量高了一度。

“闹够了没有？我们是签了合同的，这舞你们不想排也得排，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因为你们的失误导致项目无法正常推进，你们公司要赔偿违约金。”

大概是因为她用合同来压制演员们，大家的气势便弱了下去。只是后排有个声音弱弱地说了句：“还违约金，中午答应给我们的补偿费还没给呢，不然谁陪你练这么久。一天一套动作，谁受得了你折腾。”

难怪演员们接受了今天的舞蹈改动，原来是杨曼私下承诺了给补偿费，只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违规操作。

“有什么不满对着合同说去，开始排练吧。”杨曼用自以为胜利的口吻说着。

演员们无奈地散开后，杨曼才发现，排练室门口的白鸣笙目光凌冽地盯着她。原本白鸣笙眼睛就很深邃，现在这目光更是深不见底，没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

他生气了。

“白……白总，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曼语气立马来了个360度大转变，狗腿得不能再狗腿。

“来了一会，看了会戏。”他语气冷淡，从暗处走向稍亮一点的舞蹈室。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刚才发生的所有都被他看在眼里。杨曼的傲慢姿态也被一览无余。

“那个……白总，我们刚才讨论激烈了些，你不要误会。”

其他演员们见杨曼现在气势完全弱了下来，便开始告状。

“白总，你来得正好。你们的负责人杨小姐一会儿拿一个方案来让我们改动作，才两周，这个动作都改了不下十遍了。小改也就算了，每次都是大改。原本练好的动作和人员动线全部重排。现在还说是我们不配合，耽搁了进度。虽说你们是甲方我们是乙方，但乙方也有人权啊。今天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再练了，再练下去大家只会受伤。”

“就是就是。”

附和声越来越多，杨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了，今天大家辛苦了，都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得到白鸣笙的允许，演员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排练室。杨曼本想解释什么，硬生生被白鸣笙给赶了出去，吃了闭门羹，杨曼只好哭丧着脸跟着演员们一起离开。

“辛苦了。”

这话是对夏烨烨说的。

夏烨烨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的人设，继续用低沉的声音对话道。

“我还好，倒是其他演员比较辛苦。不过日理万机的白总怎么会来？”

“这个项目很重要，所以来看看。”

“既然这么重要，还是交给专业的人负责比较好。”

“Seed有何不满可以直说，不用暗指。”

哼，这可是你说的。夏烨烨可早就等不及吐槽一通了，这么多天配合杨曼演戏自己可演累了。虽说不要轻易越级告状，但不好意思，现在自己可是拥有更高话语权的Seed。

“其实杨小姐要三番五次修改动作我没意见，不如说每一次修改都抓住了痛点，我很欣赏她做的改动。只不过这种欣赏是需要建立在改动是她原创的基础上的。”夏烨烨特意强调了原创两个字。

“怎么说？”

很好，白鸣笙来了兴趣，夏烨烨也不避讳继续说着。

“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正好在你们公司实习，叫夏烨烨。”

“夏烨烨？”白鸣笙挑眉。

“白总认识？”

像是想到什么，白鸣笙勾了勾唇角，说：“她很有趣。”

夏烨烨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向冷峻的白鸣笙嘴里对自己的评价竟然是有趣。

“她呢在你们公司参与角色动作设计。前两天她给我看过几份设计案，说是被自己上司打回来，觉得设计得很差，想让我给些建议。只不过我看了之后发现正好是小狐妖的舞蹈设计，设计案挺好的，比原本你们给我一版优秀很多。当然你们可能有其他考量所以将她的方案打回去了，所以我便安慰了她几句也没多问。”

白鸣笙听得很认真，夏烨烨便继续讲着。

“只不过最近杨小姐给我的设计案竟然和夏烨烨给我的高度重合，我很好奇为何一份明明被打回去的废案又变成了排练时的方案。”

“废案重新启用，很正常。”白鸣笙语气显得波澜不惊。

“使用废案确实很正常，而且这本来就是一份优秀的方案，值得被使用。只不过我向杨小姐询问动作设计的作者时，杨小姐倒是很大方地承认是自己的作品。”

白鸣笙闻此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说，杨曼盗用了你朋友夏烨烨的创作？”

“盗用不至于，毕竟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想每个创作者都应该得到尊重，如果是废案就请真的废掉它，如果用了这个方案，创作者也有权知道。哪怕她只是个实习生？您觉得呢？白总。”夏烨烨说到此处，语气严肃，甚至带了些压迫感。

白鸣笙面上不动声色，夏烨烨不知道他是默许这种事情，还是在想其他事情。

过了一会，白鸣笙才开口道：“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吧。我送你”

“不用了，白总先走吧，我再练习一会。”

夏烨烨说完便打开了音乐，兀自练习起来。其实一天排练她已经很累了，只是白鸣笙竟然想送她回去？自己今天来的时候穿的可是裙子，换完衣服就全部暴露了，还不如多练一会躲开白鸣笙的好意。

白鸣笙也没强求，但也没有离开，反而坐在后排观看起来。夏烨烨练得很投入，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并未发现白鸣笙没走。

小狐妖本是人类，大邑年间白川县富豪柳卿云的女儿柳织雨，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一场大火摧毁了她的幸福生活，除了她，府上无一生还。救她的是一位路过的书生，但因为大火的缘故，她脸颊烧伤，难以示人，长年带着面纱生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长年相处，少女对恩人早已情根深种，红线难断。

是情亦是劫。

上天并不垂怜可怜人，她注定是带来灾难的少女，大火再次降临，书生为了救她葬身火海。

少女失爱，悲痛难泄。

路过的狐妖正好需要以怒气为食，增加自己的力量。

悲愤的少女，心怀不轨的狐妖。两人融为一体，狐妖拥有了人的形态，而少女拥有了狐妖的力量。

从此以后，狐妖少女便开始了找寻两场大火真相之路。

夏烨烨每次起舞时，总会想到游戏CG中柳织雨悲痛的表情，因此在新增的剧情动作中，也加入了大火降临，痛失所爱的一幕。

虽然夏烨烨无数次练习这段动作，但却总没办法诠释狐妖的心境。毕竟她连恋爱都还没恋爱过，哪里懂得痛失所爱的真正感受。

但一旁的白鸣笙却被夏烨烨的这段表演打动了，向来只认钱不认情的白鸣笙，竟然红了眼眶。当白鸣笙自己也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夏烨烨已经停止了排练。

“白总，你还没走啊？”夏烨烨有些惊讶。

“马上就走。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白总你先走，我朋友会来接我。”夏烨烨连连推辞。

白鸣笙见他态度坚决，便自己离开。出门时正好碰见陆之亦。

“鸣笙哥？你怎么在这？”

白鸣笙上次见陆之亦还是四年前的升学宴，他比陆之亦大了几岁，也算是看着陆之亦长大的兄长。在这里遇见陆之亦，白鸣笙显然有些惊讶。

“我来处理点事，倒是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白鸣笙说这话时像是随口聊天，实际有些疑惑。

“我来接朋友，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鸣笙哥，里面还有人吗？”

陆之亦礼貌地询问白鸣笙。

“应该只剩一个人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白鸣笙心里生了几分疑惑。

“谢谢啊，鸣笙哥，那我进去看看了。”

“嗯。”白鸣笙没有阻拦，本来这就是租借外面的舞蹈室，陆之亦自然可以进去。

换完衣服的夏烨烨出门便看到笑意盈盈的陆之亦。

“陆之亦？你怎么来了？”

陆之亦笑了笑，自然地拿过夏烨烨的包，说道：“我听小枫说你在这里加班，打你电话没人接，担心出事就来看看。”

夏烨烨没想到陆之亦作为朋友还挺仗义，拍了拍陆之亦肩膀说：“还是你好啊。你都不知道我们老板多压榨员工，真是活脱脱的资本家。”

“你没受欺负吧？”陆之亦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心。

“没有，放心。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让自己受欺负呢！”

“夏烨烨！”陆之亦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干嘛！”

“你这人爱逞强，要是真受欺负了一定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写写论文！明年1月就要交了！”

“论文我写完了。”

？？？？

果然学霸的世界看不懂，每次别人还没动笔，陆之亦都是超前完成任务。

和陆之亦在学校分开后，夏烨烨回寝室倒头就睡。

当晚发生的事情全部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