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不似作假，一字一句都透漏着真诚。

手背脚背暖烘烘的。

脚背上是面包传来的热量，手背是江铭琛掌心的温度。

听到他说的话以后，顾默放在卡上的那只手微微抽动了一下，有小幅度的挣扎。江铭琛很识趣地把手拿了开来。

他细碎的表盘上闪烁着有些刺眼的光。

顾默认出来是那天第一次“营养师”给他发面包视频的时候无意识照到的那只。

原来的时候他也很喜欢收集名表，江铭琛手上的这一款当时他就留意了好几眼，还在暗自感叹营养师的工资真高。

现在来看，和营养师工资关系不大。

顾默的心里乱七八糟的，明明是很浪漫的一件事，但是他偏偏把事情想得复杂至极、

“没关系的。”江铭琛见对面的人犹豫了好久，下嘴唇都快被无意识地咬破。尽管他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但还是很绅士地又补充了一句，“你有拒绝的权利。”

果然，还是自己太心急了吗。

“我……”顾默听到他的声音，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手上的动作和声音不同，干脆利落地又把卡推了回去。

“这里面钱确实不多，可能也就是三十分之一。”他思忖了两秒，又自嘲般地笑了笑，“但是是我所有钱了。”

江铭琛看着被顾默又推回来的卡，他收回的手在桌子底下攥了攥。短短几分钟之间，他的心情就像做了过山车，从最高点坠入了低谷，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他却如坐针毡。

“我很穷的。”顾默轻轻开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当梦寐以求的馅饼砸在了自己的头上，顾默却犹豫了。理想和现实碰撞在一起，有可能不是圆满的结局而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毁灭。

原来的他从来都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想做什么都行。但是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现在他不得不为了自己多考虑一点。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如日中天的事业，没有足够匹敌的学历。

一无所有，一穷二白。

门不当户不对。

“你就不怕我太贪心了吗？”

“你不是那样的人。”江铭琛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很是笃定。

他的眼睛非常深邃，里面像是装了亿万星河，但当顾默在他身边时，那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顾默认命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向前迈一步，也不知道这份爱的保质期有多久。大家都相信有爱饮水饱，但是没人知道饮水饱的两人是否还在爱着彼此。

“你让我想想。”细细麻麻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他的内心乱的一团糟。顾默终于选择放过快被咬出血的下嘴唇。

“呼。”听到他这句话的江铭琛反而松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做的突兀，但是趁着气氛正好，他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想说的话付诸于行动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指望着顾默今晚能接受。

只要不是太过于抗拒就行。

“你慢慢想。”江铭琛又夹了一筷子鱼肉过去，堆在了顾默的碗里，“先吃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很自觉地没有提起旁边那张卡的事情。

可是顾默注定不会让他如愿。“这张卡是我目前几乎全部的积蓄了，等……”

“首先违约的人是我。”江铭琛瞥了一眼旁边的卡，“合同上说了，如果我先违约，债务合同到此为止。”

“终止的不是恋爱合约吗？”顾默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相信。

“是。”签合约的那天江铭琛就发现顾默看得一点也不仔细，草草翻到了最后一页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万一自己多打了一个零他都不知道。仗着这一点，他纯粹开始闭着眼睛乱说。

“你当时没仔细看吗？”江铭琛反将一军。

顾默本来对这种条条框框的文字就一个头两个大，密密麻麻的字单个拎出来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跟天书一样。他想着江氏这么大个集团肯定会有自己的律师团队，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不严谨的地方。

而且自己孤家寡人的，也没有什么被坑的价值。

再怎么回忆，本来记忆力就不怎么好的顾默也想不出来哪一点哪一条出了差错。

“什么？”顾默根本没反应过来，顺着江铭琛的话傻乎乎地往下问。

他赌的就是这一点。

“上面还有。”江铭琛胜券在握，他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搭在桌子上，不自觉的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但和往常生意场上冷冰冰的谈判不同的是，一向在商场上面无表情的他神色放松，看着对面的人勾了勾嘴角，不急不慢地缓缓开口。

“如果甲乙双方发生恋爱关系。”

“三千万自动归属于两人婚后财产。”

顾默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他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江铭琛。

“不可能，我没看见。”

他当然没有看见，这么流氓的条款□□的律师怎么可能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况且，这本来就是江铭琛为了框他现在刚刚加上去的。

霸王条款，反正最终解释权在他手里。

“这句话在合同的第三页的第五条里。”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一边乱说一边观察者顾默的神情。

“这……”对面的人没有了刚才诧异的语气，出乎意料地低下了头。

江铭琛见好既收，他正了正神色。

“卡我收下了。”

“你……”他顿了一下，放松地笑了笑，“能不能抛去乱七八糟的因素，然后看看我。”

“只是我。”

顾默被他突然正经起来的样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重新抬眼看向他。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收起了刚才的玩世不恭的样子。黑色的毛衣在他的身上并没有体现出很强的压迫感，反而让人有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

他双手交叠，语气里说不出的诚恳和认真，眼睛深邃，好像要把顾默吸进去了一样。

“刚开始的碰面有些仓促，很不正式。向你道歉。”江铭琛从提起这个话题的开始就一直看着他，一直到现在他的视线就没从顾默身上移开半秒。

听完这些话，顾默出乎意料地没有情绪的起伏。至少在表面看来确实如此。

从小到大，顾默对于任何时候都是游刃有余。不管是大学离经叛道放弃了家里铺好的路子走进演艺圈，还是和家里出柜以后的不低头。他总是掌握全局的那个人。

他喜欢把主动权都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次是个例外。

或者说从到这里开始一切都属于例外。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一开始先动心的是他，到现在犹豫不决的还是他。

这种怎么都不行的贪心，未免太过矫情。

都这么大个人了，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小孩子脾气。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默。面包在下面蹭蹭这个，舔舔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江铭琛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盘子，如果再不吃饭，这么一桌子的菜可真的是要凉了。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是顾默。

但是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江铭琛总看不见别人。

一开始顾默找上江铭琛的时候，他并没放在心上，两人各取所需。甚至于“顾默”只是一个可以镇住家里的幌子，他只需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经得起推敲罢了。

往老爷子的寿宴上带人算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的接触。那个时候的顾默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就像是从一株柔弱的小草长成了充满诱惑的罂粟，自信又张扬。不管是挑衅地冲着宋嘉屿弯着嘴角挑起眉毛还是暗戳戳地故意贴近宣誓主权。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江铭琛什么没见识过，顾默每一个暗含心机的小动作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但他被利用地心甘情愿，甚至直接在爷爷奶奶的面前宣布顾默的身份，颇有几分纵容的味道。

像一只明明没讨到任何好处还沾沾自喜的小狐狸。

这样的顾默真的是太耀眼了。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二十七年以来，江铭琛终于尝到了被爱情套牢的滋味。

但是他，甘之如饴。

“还是你先说。”顾默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拿出一百二十分的演技，镇定地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江铭琛看着他强撑着的气场和通红的耳朵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地给我答复。”

“现在是我追你。”

“你有接受和拒绝的权利。”

“我们没有在做交易。”

他伸手把顾默的卡拿在手上，点了点桌子。

“这个卡我收下了，你还你的钱，我追我的人。”

“我们之间并不掺杂任何的利益关系。我喜欢你，只是‘我’，只是‘你’。”

在顾默想要开口之前，江铭琛又弯起了眼睛，一如既往地看着顾默。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追人。试试不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垂死病中惊坐起式更新。

芜湖～我回来啦～

抱歉抱歉久等久等

最近一直在准备考试～

以后应该可能也许还是尽量保持日更～

（就是海口夸下太多了，piapia被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