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柳幼湛半仰着头，他闭上眼松了松脖子，再睁眼时眸凶光尽消，细看去比往日还要温善柔顺几分。
随后他抽出一丝灵力捻诀掐印，用束繁术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隐藏了起来，本是用于困住对手的护印，现在被他用来封住自身的气息，加上香鼠的香腺掩盖，气味跟平时比起来别无二致。
“当心。”谷风在他身后轻声嘱咐。
毫无怜悯之心的凡人，终究还是脆弱的，哪怕他再能运筹帷幄，杀伐决断间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绘丹的下场于他而言是件好事，若能得此凡人一心，就绝不会被背叛。
“有你在，我怕什么？”他转过身，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反正你都能找我。”
早在第一次相见，他就被刻上了这该死的印记，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有何须再假惺惺。
“你若不喜欢……我替你消除。”
“不，我很喜欢，被所爱束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他编着花言巧语，饶有兴趣的欣赏对方的反应，浓情蜜意的眼神似要将人溺毙。
事实上谷风也确实很受用，依他的性子，任何人敢这么做他都绝不会放过，唯独给自己的是无限宽容，“那你只管按心行事，怎么做、做什么都可以。”
柳幼湛领情的点点头，转过身整个人走进光中，风一过，扬起他的发丝，这样的日子他应该在山上树荫下的凉食上饮着茶吃糖糕才对……
“你对他还真是舍得下血本。”青链站到谷风旁边，“要不是你之前坏了轨则，生源受损，想必早就为讨他欢心杀进渡殿了。”
“可惜他似乎……并不需要……”谷风眉眼间染上落寞。
青链咬着牙，真是活得久见得多，素来高高在上的他，竟真的也能做到这般卑躬屈膝，明明应该是随侍效忠侍奉主神，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
曾经神族曾尊他、敬他，都没得到他丝毫的怜惜，这个凡人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甚至为了这个凡人他却不惜违反轨则……偌大的神族竟还抵不过一个凡人，青链自嘲的笑了，不甘心的问道，“你可还记得凤律吗？”
回答她的是谷风踏出门外的背影，一如他当年决绝的离开时的样子。
书房内燃着一盏香，弥散的香气密密地将万物包围起来。
“刚刚渡殿使者来传话，我王今晚让狐族前去。”星禾揉揉眉心，看得出来是累极了，“我已经同狐族说了，今晚由你陪同。”
“是。”
“我知道你想前往渡殿修炼，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次你可先去看看，等有机会，我定向王引荐你。”
“多谢妖主。”柳幼湛恭敬的行了一礼。
渡殿乃商羊所建，他死后，所有神力都留在了那里，凡修炼者在那修炼必事半功倍，因此渡殿成了妖族梦寐以求的修炼之所。
所以对于他的所求，星禾从未有过怀疑，“对了，绘丹最近有没有找你。”
柳幼湛略带疑惑的抬眸，从容应对道，“并无。”
“他若找你别理他。”
“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他素来多疑敏感，你俩在一起定会不对付，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我来调停。”星禾笑了笑又继续道，“你同他说话时态度也稍微恭敬婉转些，莫要真伤了和气。”
“好。”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星禾一时没忍住说出心中所想，“总感觉你不是好说话的性子，但你做事待物又确实谦逊有礼。”
柳幼湛陪笑道，“这从何说起。”
“你替我取蛊那日，骂阿绘时的样子才是你真实的性情吧，你并不如表面看起来很好相处。”
“那日我也是着急，一时忘了分寸。”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吃瘪，不过比起他往日的模样倒也有趣。”星禾想起那日绘丹被堵的哑口无言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柳幼湛看到他唇边洋溢的浅笑，琥珀色的瞳孔射出寒意，明磊是不会这么笑的，他的笑总是眉眼弯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如此也好……开心到痛不欲生的跌宕也很有趣。
“妖主待他，真是亲厚啊。”
“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下属，我同他从小一起长大，从相遇就没分开过，比起星珑他陪我的时间更长。”星禾脸上是藏不住的温柔，“其实要是没有他，我这个妖主的位置也坐不稳，父亲死后，残存的妖皆觊觎妖主之位，唯有他带着族众誓死效忠，我才有了抗衡之力。”
“看得出他对妖主与众不同的心意，妖主带他也是亲厚。”这样的话就更好了，失去的时候一定是撕心裂肺般的难过，“之间的事希望不要让我与他之间出现嫌隙，若他有误会，还望妖主替我解释一番。”
“这是自然。”
“那日后我便随他一起好好效忠妖主。”
“你曾说，效忠我是因为我管辖的地方算是乐土？”
明明是很诚恳的言语，却有种脊背发凉之感，星禾皱眉，“为何我会觉得你如此熟悉，就好像我在哪见过你一样。”
“妖主此前也这么说过，或许这就是凡人所谓的投缘吧。”柳幼湛看向他，清澈碧波般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皎洁。
清雅隽秀，淡静如竹，旭暖如明灯，温润如碧水。
怪不得阿绘也喜欢他的皮相，确实很美，淡然高华又如春风般温和，笑与不笑都别有一番风味。
等柳幼湛从书房出来天已经快黑了，院中的翠竹疏影横斜清浅，忍痛到极点的他只能靠在拐角处的柱子上少做歇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还清醒也算奇迹，身体的疼痛其实早已麻木。
为了对付绘丹，透支了太多灵力，喉间腥腻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过于熟悉的死亡气息宛如当年在滟水之战中，他割破封印后的感觉。
不用看也知道，可怖的伤口又裂开了，斑驳的旧伤处肯定早已泛红，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好，血没有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