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退到丛林深处，也没有寻到可以暂避的地方，却也不敢停歇，径直往前赶，前路如何，皆不可知。

繁茂的绿林间夹杂着一树树粉花丛，热风吹时，带来一丝刺鼻尖锐的气息。

“看来要离开这里，得想办法将星禾引出来。”柳幼湛看了眼身后的累赘，低声对谷风道，“找个机会把他们甩掉。”伤的伤，残的残，也没必要留着碍事了。

“这样的话，他们都会死在这里。”谷风扶住他的手，“林间路不太平，累的话就靠着我些。”

柳幼湛将身子倾了倾，却道，“死了最好。”

死在这里，也免得自己动手了，他微微勾起嘴角，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迷幻阵不是会将入阵者困死其中吗？为何方才你列的阵法……坚持不了多久？”一直在后的林司南突然快步跟上来，与柳幼湛并肩，“其中有什么说法？”

柳幼湛如实道，“这个阵法麻烦又费力，遇到强硬的对手只怕阵未成就被杀了，所以我只修了皮毛，是个半吊子。”

“那岂不是很快就要追过来。”许蔚有气无力道，“我跑不动了……”说着就要往下坐。

青链将人架起来，“你们凡人怎么都娇弱弱的，来，我来背你。”

此言一出，周绸缪朝她翻了个白眼。

又被吓一跳的许蔚立刻挥手，“不用、不用！”

“真不用？”青链又问。

许蔚异常坚定的点点头，还不忘挺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不过两米又耷拉下肩，抱怨道，“神族也太随便了，养养神兽也就算了，怎么凶兽也养，还养在一起，就不怕它们打死对方吗？”

“这些未驯化的凶兽原本都是锁着的，铁链上有封印，它们不可能挣脱。”青链道，“如今同时出现三只，很明显是有心为之。”

林司南问，“那它们可什么弱点？”

青链耸了耸肩，从前她从未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自然没有过多的关注。

“长得像牛的，长毛的名獓骃，另一只名诸怀，九个脑袋的名蠪侄，它们活了有上万年了，都喜食人肉，进食是它们防御最弱的时候，那时候进攻胜算最大。”走在最前面的阿渊突然开口。

“这算什么弱点。”周绸缪驳道，“难不成还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去做诱饵不成。”

阿渊不屑道，“不是我们，是你们凡人，我说了它们最喜欢的是人肉。”

“牺牲同伴换取生机，未免太卑劣了。”谢灵真捂住隐隐发痛的肩伤，小声道，“不如想办法避开它们……”

只怕没那么容易避开，林司南抬头看了眼前方，眼看林子就要走到头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你打算牺牲谁？是这个没用的大夫，还是你断了手臂的徒弟？”阿渊停下脚步冷眼看过来。

想不到他会这么问，林司南微微皱眉，转头间看到谢灵真惊惧又警惕的眼神。

“靠牺牲同族活下来的你，当初是怎么选的？”柳幼湛淡漠的声音响起，残忍的解开扭曲的伤疤。

因始安一念，狐族几乎全部倾覆，而他这只九尾能活着，绝对不是侥幸，何况他体内存着的还是始安的生源。

阿渊厉声反驳道，“我没有！”

面对他的愤怒，柳幼湛只微微抬眸，“有没有重要吗？事实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见他抿唇不语，柳幼湛继续道，“斓生近在咫尺，你不想办法脱困手刃仇敌，却这个时候跟我闹性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血海深仇和你那一点点尊严孰轻孰重分不出来吗？”

……自然是报仇重要，阿渊深深望了他一眼，少年倔强的眼神像一支尖锐的箭射过来。

柳幼湛不在意的与他对视，似乎在等他的决定，最后少年负气的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专挑伤口撒盐，你也是真狠！”青链啧了一声，“好歹是狐族族长，就不能稍微委婉点吗？”

不同他说透，只会没完没了，柳幼湛叹了口气道，“希望接下来他能乖一点。”

除了青链外，他是这里修为最强的一位，要不是为此，诀会待他如此宽容，单是他扰乱神印那一桩，柳幼湛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越接近林口光线亮了不少。

再这么走下去、避下去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一直处于被动，体力迟早会被耗尽。

“前面有血腥味。”阿渊突然停下脚步。

“不会又是凶兽吧。”许蔚抱紧了银剑，“这前狼后虎的，也太倒霉了……”

“是血妖的味道。”阿渊道，“还有……凡人的味道。”

“难道是我爹他们？”周绸缪紧张的看向林司南。

思虑了片刻，林司南皱眉道，“先去看看。”他率先往前走去，谢灵真紧随其后。

“除了血妖，有没有斓生和星禾的气息？”柳幼湛看向阿渊。

“没有。”

看来血妖只是他们以防万一之策，或者是跟其他人一起落到此处的。

“我要一些血妖的妖灵。”柳幼湛朝青链笑了笑，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青链不屑的哼了一声，“想要自己取，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他不能去！”许蔚赶紧挡到柳幼湛身前，好言好语的求道，“他身体不好，受不得累，方才他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现在虚弱的很，你修为那么高，就帮一下忙吧。”

趁势，柳幼湛附和着咳了几声。

青链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看了谷风一眼，看出他的意思，不情愿的幻出红枪，路过阿渊身侧时，拍了拍他的肩，“一起吧，小狐狸。”

还没等阿渊说什么，便拽着一起往林外去了。

找了一处低矮粗壮的树枝，柳幼湛随意坐下，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撒到他的脸上、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柔和。

“他对你还真是好，处处为你着想。”谷风走到他身侧，看着不远处往前张望的许蔚道，“一点修为都没有，也敢护在你的身前。”

柳幼湛低笑道，“同废物无异。”

“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柳幼湛觉得好笑。

“失去，所以你宁愿自己不曾拥有。”谷风抬手摸了摸他嘴角的笑意。

乖巧的蹭着脸旁的手，柳幼湛又扯住他的衣袖，无比认真的问道，“谷风，你为何会选择我，世间有那么多生灵，我只是一个凡人，长得不好，性格也不好，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要选一个这么差的。”

谷风嘴角微微的上扬，眼神里藏不住的柔情，“……缘分吧。”

“那也是孽缘。”

“如果我说……我是真心爱护你，你信不信？”谷风抬眸看着他，直接又热烈。

柳幼湛心中一怔，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手，随后弯下腰，在谷风唇上印下一吻，“你说什么我都信。”

愉悦的笑意在谷风脸上漾开，温润如春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还真是鬼迷了心窍……柳幼湛报以一笑，低垂的琥珀色的瞳孔却是一闪而过的冷静与疑虑。

青链与阿渊没多久就折了回来，林司南等人随其后。

“想不到这些妖还挺耐打的。”青链将手中的妖灵扔了过来。

柳幼湛指尖一动，幻出灵线将这些还沾着血迹的东西托住，“怎么只有三颗。”

“你又没说要多少。”青链不耐烦道。

“我这还有两颗。”阿渊摊开手，血渍染红了他的掌心。

灵线一动，柳幼湛将妖灵收到面前，随口道，“林外情况如何？”

“是晴和的弟子……”周绸缪的声音难掩沉郁，“跟我们一样误入了这里。”若是去的更早些，说不定能救下他们。

不是周延亭，还真是可惜……柳幼湛叹了口气。

“你要这些妖灵做什么？”林司南疑惑的看向他。

“化被动为主动，这个地方我已经不想再待了。”指尖慢慢拉紧，柳幼湛凭空画了一道阵，浮在其中的妖灵顷刻间化为碎片，星星点点宛如辰星。

“给我一滴你的血。”他看向阿渊，平静的语调不带任何情感。

阿渊没多问，如他所愿的走了过去，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阵中，原本的碎片包裹着血慢慢融合，一层一层凝固成一个新的妖灵。

柳幼湛满意的笑了，随后又抽出一丝灵力，捻诀结印间，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夹杂着嘶吼与哭喊，绝望的哀鸣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下的想要剜破胸口。

“阿渊、阿渊！我没有死，我还活着，等我养好伤修成人型，我们一起去山谷采花好不好？”熟悉的声音从妖灵中透出。

阿渊不禁伸出手，“琼颜……”

得到的却是冰冷凹凸的刀鞘点在他的眉心，柳幼湛稍一用力，他被逼的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什么东西？”清醒后的阿渊压抑的质问道，花开时去山谷采摘是他和琼颜的约定，旁者根本无从得知。

“看来起作用了。”柳幼湛扯下衣角，将妖灵包裹住，“我在妖灵上设了摄魂术，能勾起心中的遗憾，并且弥补这个遗憾。”

“你想用这个骗过斓生？”青链忌惮的扫了一眼被包裹住的妖灵。

“湫域镜在星禾手中。”不然斓生也不可能与他合作，柳幼湛从树干上跳下，“星珑的妖灵有些特别，虽然是妖，却带了一丝神力，也不知道从哪抢来的，倒跟如今修习妖道的狐族有些像，但远没有狐族澄澈。”

青链冷哼道，“你知道的还真清楚。”

“当然。”柳幼湛残忍的一笑，“她的妖灵是我亲手捏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