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幼湛将她带到后山,一大片竹林后是一间雅致的竹屋,屋子周围的花树开的正好,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长得又高又歪,甚至挤坏了篱笆。
推开门,院中也竟是杂草,香沁雪折了一捧花,凑到鼻前闻了闻,“这也是你以前住的屋子?”
“是我以前炼药的地方,咳咳咳……”推开房门是,柳幼湛被灰呛了一下。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长桌子,一把躺椅,还有一个破炉鼎。
香沁雪跳到屋里,氤氲难闻的气息让她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想……提炼和净化你的灵力!”
一个天旋地转,她被按到门边,琥珀色的眼眸闪过狠厉。
“我说话算话,你想要灵力取便是了,为何扼制我的行动?”手中的花束散落在地上,香沁雪一动也不能动的被他按在手下,平时活泼开朗的脸上出现一丝惧意。
柳幼湛没有回答她,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这个凡人要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妖灵传来疼痛,似乎在提醒她的愚蠢。
她无法反抗,满脑子都是会死在这的恐惧,鼻头一酸,睫毛染上了湿意,眼眶中的泪没来得及落下,身上一松,柳幼湛放开了她。
看着掌中的灵力,柳幼湛冲她笑到,“多谢了。”
香沁雪扶着门框,“你……你想要我的命吗?一下子取我那么多灵力。”
“你哪有那么脆弱。”
“这是在夸我吗?”
“比起别的妖,你确实比较耐取,看得出来平时没少下功夫。”
随后翻动手腕,他将手中的灵力投入炉鼎中,随后指尖一挥,一簇火苗出现在他指尖,炉鼎瞬间被点燃。
“这是南明离火……”香沁雪忍不住上前几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神火。”
“别靠太近,炉鼎底部有阵法,一旦陌生的气息靠近,会被吸进炉内。”柳幼湛打开有个陶罐,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了进去。
香沁雪吓得立马住脚,甚至往后移了一点,“你这加的是什么东西?”
“耗了这么多灵力,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柳幼湛语气平淡,但不难听出他有些嫌烦。
香沁雪不敢多做打扰,捡起刚刚掉地上的鱼,脚步不稳的往回走。
晚间,天空下起了小雨,院中的青石板被浇的光洁明亮,有了春雨的滋养,石缝间的杂草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芳遇房门紧闭,算起来他已经好几日未出门了,在门口踌躇了了一会,柳幼湛敲了敲门,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又复敲,反复都没有回应后,他索性一把将门给踹开了。
屋里格外安静,紧闭的窗户让屋内看起来有些黑暗,
“师兄!”柳幼湛三步并两步的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期间在摸到他依旧跳动的脉搏时稍微松了口气。
将人安置在床上后,他立即凝聚灵力往芳遇体内输送,没想到竟已经亏损到这种程度。
好不容易等人醒过来,柳幼湛早已满头大汗,“我师兄怎么样了?”他一把揪住芳遇的衣领,“你是怎么保护他的!”
“……把手放开。”芳遇声音暗哑,虚弱的拨开他的手,“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至于到这一步……那只朱雀统共就来了两次,他本就自身不足,为了救你狗命,我只好给你输灵力……”
柳幼湛目光慢慢转冷,“你才是狗。”
“骂我就是骂哥哥,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少跟我胡扯,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还好,我能应付,你只要不来打扰我就行。”
柳幼湛没有说话,低眉看着仰躺在床上的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了过来,“吃了它,对你有好处。”
芳遇不屑的笑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拔了瓶塞尽数倒入口中,边嚼边道,“这些能有什么用,哥哥是神识受伤,无药可医……好了,我也吃完了,你可以滚出去了。”
如他所愿,柳幼湛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也没停,绵绵密密的如同蛛丝一般。
香沁雪抱着买了一堆的吃的跑进炽坤的大厅时,柳幼湛正坐在门槛边撑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什么。
抖了抖身上的水汽,香沁雪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他身边急道,“泽恩宗来人了,看样子是来找你的。”
柳幼湛回过神,皱眉道,“你再哪看到的?”
“就前山,吓我一跳,害得我只好从后山爬回来。”香沁雪抱怨道,“算起来这会子应该快到山门了,我先找个地方躲躲。”
王之前交待过她,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她是妖。
柳幼湛起身,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随手撑开门边的竹骨伞走入朦胧的烟雨中。
山门前。
“好久没来了,这里好像一点都没变。”许蔚拄着木杖,长叹了口气,爬了这么久总算是到地了。
“但凡你平时多练练,也不至于走了这么会就累成这样。”撑着伞的林司南一脸平静,要不是顾着他,自己早就上山了。
许蔚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也不远了,要不你背我上去吧,现在到台阶我头晕。”
林司南斜看了他一眼,无声的拒绝。
“兄弟一场,你竟然这么小气!我真是……”骂了一半他突然住口,蜿蜒的台阶转角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深茶色的衣袍笼这水汽看起来极其朦胧,青竹骨伞下得脸白皙而柔和。
“二位怎么在这?”柳幼湛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人。
“幼湛……”许蔚张嘴唤了他一声,随后朝他奔了过去,没有一点刚才的倦怠。
柳幼湛压低了伞挡在二人之间,“离我远点,我可背不动你。”他的目光扫过林司南,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都随我来吧。”重新直起伞,他走在前面带路。
许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你怎么下山了?打算去哪?”
“山中岁月无聊,本想去山下听出戏,没想到恰好遇到了你们,说说看你们来炽坤做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当初莫山主留了一封信就将你带回炽坤,我跟司南别提有多担心了。”
这个芳遇,还真是多事,柳幼湛勾起嘴角,不过现在看,也不算坏事。
“你的伤如何了?”林司南的目光越过许蔚,落在柳幼湛端正的脊背上。
“老样子。”他微微偏头,声音带着波澜不惊的平淡,随着话音落下,却又是一声低弱的叹息。
回到炽坤的时候,这场雨总算是停了。
许蔚将药箱放到桌上,就要过来给柳幼湛把脉,“快让我看看。”
柳幼湛坐下,腾起袖子,眼看着许蔚脸色越来越黑,“早就同你说过了,你救不了我的,何必大老远的来讨不自在。”
床边影子晃动,林司南起身,低呵道,“谁在那里!”看身形绝对不是莫岚山,炽坤山还有别人吗?
他这要追出去,却被人一手拽住手腕,冰冷的指尖碰到肌肤时,他怔了一下,垂眸看到一张柔和无害的脸。
同冰冷的体温大相径庭,柳幼湛面上带着几丝暖意,此次相见,放佛他们又回到了在茶馆重逢时的模样。
“是我师兄新收的徒弟,你别把她吓着了。”
听他这么说,许蔚来了兴趣,“长什么样,叫出来看看。”莫岚山有了新徒弟,于炽坤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
“好啊。”柳幼湛没有拒绝,放开林司南,转身走到了厅外。
躲在拐角处的香沁雪刚看到一脸阴鸷的他,立刻打了个寒颤,将她没有动静,柳幼湛径直走了过去,同时抽出一丝灵力,结阵后覆到香沁雪身上,并轻声到,“这是束繁阵,可以掩盖你的妖气。”
“对、对不起,我就是一时好奇。”香沁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无妨,待会进去,找个借口把那个脸黑的支走。”
“啊?”香沁雪疑惑,却在对上他警告的眼神后,立马点点头。
等等!她可是妖,眼前的凡人之前再怎么厉害,现在也只是个没用的病秧子,自己为何要对他言听计从。
“莫山主新收的弟子竟然是个女子。”许蔚饶头兴趣的打量着她,小姑娘看起来倒是十分活泼讨喜。
转头看了他一眼,香沁雪立刻就确定了谁是她要带走的对象。
“她叫香沁雪,是师兄之前云游时收下的,这段时日一直留在炽坤,没见过什么生人,你们来她一时好奇,难免忍不住探头探脑。”柳幼湛摸了摸香沁雪的头,解释道。
呃……这凡人还真会编,说起谎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她都要信了,啧啧啧……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香沁雪一时玩心大起,朝着两人各鞠了一躬,“二位哥哥好。”
此话一出,柳幼湛的眉毛微不可闻的挑了一下。
许蔚率先笑起来,指着柳幼湛道,“你叫我们哥哥,那你叫他什么?”
“师叔啊。”香沁雪人畜无害的眨眨眼,“主要是你们长得比我师叔年轻,所以我才这么叫的。”
“小姑娘,眼光真不错。”许蔚得意的笑了笑。
林司南目光转向被损了的柳幼湛,他的嘴角带着笑意,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拳头时,没忍住撇嘴笑了一下。
正好被柳幼湛余光瞄到,无奈叹了口气,“司南君见笑了。”
见他没有剑拔弩张,还这般客气,倒是让林司南有些措手不及。
“哥哥是大夫吗?”香沁雪自来熟的挽住许蔚的胳膊。
许蔚点头,“是啊,怎么了?”
“太好了。”香沁雪惊喜的拍了拍手,“我养在后山的小兔子受伤了,哥哥能陪我去看看吗?”
这突如其来的出诊,让许蔚有些踌躇,“现在吗?,先不等会吧,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你师叔。”
香沁雪撒娇道,“师叔他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倒是我的兔子等不了,你陪我去吧。”
“这……”
“她这个性子,你要是不去就一直磨你,还是趁早陪她去吧,我在这等你。”柳幼湛怕了拍许蔚的后背,打断他可能又要拒绝的话,“快去快回,顺便帮我折枝桃花回来。”
“……好吧。”许蔚妥协,刚背起他的药箱,就被香沁雪连拖带拽的往前带,“慢点慢点……”
林司南目送他们出门,转过头时发现柳幼湛正看着他。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问道,“怎么不见莫山主?”
“昨晚师兄为了替我疗伤,损耗了不少灵力,现在正睡着。”柳幼湛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炽坤比不得泽恩宗,没什么好茶,不过山上的泉水倒是格外甘甜。”说着,将水放到他的手边。
林司南道了声谢,端起水杯浅尝了一口,“我和阿蔚这次来给你带了些上好的药材,直接熬成汤或做成药膳都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嗯,好。”柳幼湛坐回位置,回答的有些敷衍。
“其实父亲他也很担心你,等你空闲了,可以回泽恩宗看看。”
“既然这么担心我,不如帮帮我。”柳幼湛朝着他伸出手,“其实你都知道这些所谓的上好的药材对我并没有什么用,我需要的是灵力,你可愿奉上。”
不愿意也没关系,他动了动指尖的灵线,确认了是万无一失。
“我要是不答应,你打算用傀儡丝缚住我。”即使是极细极透明的灵线,依旧没有逃过林司南的眼睛,从今天见面开始柳幼湛就对他十分客气,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必麻烦了。”
林司南起身走了过去,紧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暖意随灵力一起传到他的体内。
“……”柳幼湛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意外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才缓缓道出谢谢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