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这般想着，手上加快了动作。
好在伏秋全程都很配合，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
二人一道走出了小房间，来到外面。
温阳掏出手机准备结账：“医生扫微信。”
“什么玩意儿？”老医生有些没听清。
伏秋忍不住扫了温阳一眼，她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哪来的手机支付。
就这一耽误的功夫，伏秋已经从兜里掏出了十块钱递给了老医生。
老医生接过钱看了伏秋一眼，张了张口还是说道：“年轻人还是该好好学习。”
伏秋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诊所，温阳给老医生赔了一个笑脸。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诊所，温阳跟在伏秋身后去看她的脸色，心里翻滚着各种念头。
想到她后来那般凄凉的下场，心中有些不忍，觉得还是要多劝劝伏秋才好。
“那个，要不我们去喝一杯。”温阳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奶茶店，摆出了一副要跟伏秋深谈一番的架势。
伏秋古怪地看了温阳一眼，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温阳有些不自信，心说莫不是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她。
见温阳一脸的莫名，伏秋开口说了第二句话：“你跟老师请假了吗？”
“诶？”温阳悚然一惊，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世上或许该有这样一种病，名为重生综合症。
经过方才的一出闹剧，温阳直接忘了她仍是一个中学生的事实。
从把伏秋折腾出来上药，到现在估摸着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一节课都快过去了。
“咱这个...不算旷课吧？”温阳苦着脸问伏秋。
伏秋扯了扯嘴角，也没搭理她，直接朝着校门大步走去，温阳反应过来立刻提步跟上。
二人闷头往教室赶，谁也没说话。
温阳琢磨着自己好耐算是出身社会好几年的老油条，不过区区小事，跟班主任老师解释解释，应当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不过，当面对班主任老宋那张阎王脸时，温阳觉得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
还来不及解释，两个人直接被请进了德育处。
教导主任是个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的样子却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子。
温阳最怕同这样不显山露水的人打交道，因此见了这位邹主任，气势上便矮了几分。
“伏秋同学算是德育处的常客了。”邹主任笑眯眯来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温阳感到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偷瞧伏秋一眼，却见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温阳也大概知道，伏秋经常因为迟到旷课之类的原因进德育处。
但是今日事出有因，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的。
在邹主任的注视下，温阳将前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毕竟伏秋的伤摆在那里，这就算是铁证如山了。
果然，邹主任在听了温阳的话后，看着伏秋的狼狈模样也有些微微肃容。
“对于同学之间的霸凌现象，我们向来是严肃对待的。”他立刻表明立场，接着对伏秋道：“伏秋同学只要肯出面指证闹事的同学，校方自然是会公正处理的。“
有了邹主任的保证，温阳也期待地看向伏秋，给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伏秋默然半晌，最终只是摇摇头道：“当时太混乱了，我没有记住她们的样貌。”
“这样。”邹主任皱起两条浓眉毛，转而问温阳：“这位同学可记得那几个学生的样子？”
温阳思索半晌最终颓然摇头，当时她心思杂乱，与那几个人只不过打了个照面，又哪里记得。
邹主任撇撇嘴道：“那可就难办了，咱们学校又没有监控。”
言下之意此事便只有不了了之。
温阳蹙眉看向伏秋，她不信以伏秋的聪慧记不得那几个人的样子。
若是能得到学校的帮助，岂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被欺负了么？
她为何不愿意深究这件事？
正思索着，邹主任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了，你们没有同老师请假，这就算是旷课啊。”邹主任神情严肃起来。
“可我们那是事出有因。”温阳忍不住辩驳几句。
邹主任为这样的顶撞感到有些不满，“国有国法，校有校规，没有请假条，一律算旷课！”
“可是......”
“念在温阳同学是初犯，学校只是作通报批评处理，该写的检讨也是不能少的。”
邹主任没有给温阳辩驳的机会，继续道：“伏秋同学屡次犯错，此次除了校方通报以外，还要请家长的。”
听到请家长三个字，伏秋的脊背一瞬间就绷紧了，她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垂在身侧，嘴唇又习惯性地抿了起来。
对于她的沉默，邹主任不以为意，接下来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对两人开展起了教导工作。
就在温阳听得两耳起茧子的时候，办公室门外传来了短促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伏秋的脊背再次绷起来，连身旁的温阳都明显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与烦躁。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便一下子打开来，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贸然出现在门口。
邹主任对于这人不敲门就进来的行为略皱了一下眉，随即很快便收敛了表情笑眯眯道：“伏秋同学的家长马鹏先生是吧，请进。”
马鹏点头哈腰地朝邹主任递了一支烟，被邹主任坚定地拒绝了。
温阳悄悄观察他，此人高瘦黝黑，面上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那种褐红色，额角有蚯蚓般的青筋凸起，单眼皮下是一双偶尔泛出凶光的眼睛。
毕竟是邻居，对于伏秋的家庭情况，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伏秋的生父很早就去世了，她的母亲带着她再嫁了。
如今看来，这个继父，长得真是很吓人。
邹主任并未与马鹏耗时间，而是开门见山地道：“伏秋同学的问题我相信这位家长也是了解的，毕竟你不是第一次来学校了吧。”
“她又逃课了？”邹主任一说完，马鹏就指着伏秋问道，面上有些狠色闪过。
邹主任点点头，还要再说话，却见马鹏直接转身拽住伏秋的衣领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一声响，来得又快又重，邹主任没想到马鹏会在这里动手打人，当时就愣住了。
温阳直接就懵了，在马鹏气势汹汹冲过来拽伏秋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一缩。
因为离得近，那个巴掌似乎也扇在她的脸上，劲风扫过脸颊，令她整个人一抖。
稳了一下心绪，温阳才想起来去看伏秋。
她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去，齐肩的短发凌乱地散开遮盖住了脸颊，根本无从看清她的情况。
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马鹏的第二个巴掌也落了下来。
“啊，别！”温阳只来得及呼出这样两个简短的字节。
之后便是马鹏狂暴的怒骂声响起来，淹没了德育处办公室里的其他声音。
“你这个赔钱货色，整日里给老子找麻烦，不想读书就滚回去打工！”
“老子天天累死累活供着一家子吃穿，一个个不知道感恩，还净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马鹏的嗓门洪亮又具有穿透力，令温阳无由地想到马路上大货车的鸣笛声。
面对这样的声波攻击，伏秋却显得过分平静，她低垂着头站在马鹏面前，漠然的伸手轻轻揩拭了一下嘴角。
有清浅的血色沾染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满不在乎地用另一只手抹去了。
面对伏秋的冷淡，马鹏显得越发气急败坏，跟着就又要动手。
邹主任这时终于发话了：“马先生啊，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对于娃娃的教育，还是该多交流嘛。”
面对邹主任不认同的神情，马鹏张了张嘴，终究没有与他辩驳。
邹主任见劝住了马鹏，也不欲将事情闹得太过，转而对着伏秋和颜悦色。
“父母一片苦心，伏秋同学你也要多体谅体谅，这一次你旷课确实不对，不如你对你爸低头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邹主任抱着和事佬的态度调和着两人的矛盾，但是伏秋却始终如木雕一般立在当地，浑似是没听见这话一般。
邹主任看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但是伏秋依然不为所动。
她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气氛一下子僵持了起来。
温阳站在一边，明显看到马鹏的脸色又黑了下来，不免得有些替伏秋着急。
邹主任显然也因为伏秋的不配合感到不满，他坐直了一些，面上再不见笑意：“伏秋，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马鹏却是已经忍不住火头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伏秋脑门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一天天端着个死人脸给谁看！”
温阳看着他的手指肆意地怼在伏秋脑袋上，甚至有时候会直接戳在伤口上，令伏秋忍不住缩一下。
“你还躲，自己犯了错还不认，上哪学的臭毛病！”马鹏依然不依不饶。
“叔叔别...”温阳想要出声阻止马鹏的动作，但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直接被马鹏的咆哮盖住了。
不过，看着伏秋瘦弱的身躯节节败退，几至要退到墙角去，温阳深吸一口气，努力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叔叔！伏秋她受伤了，不要碰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