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没有刻意压制，正好被整个教室的人听到。
于是，连带着老师，所有人都发出了略带善意的轻笑。
在旁人看来，这算是邓瑗的一个小小玩笑，但是在曹楠楠看来，这就带有绝对的挑衅意味。
特别是在邓瑗按照老师的指导完美发声后，两相对比之下，曹楠楠感到了由衷的难堪。
她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楠楠才意识到，方才那始终存在的若有似无的目光来自哪里。
看着邓瑗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曹楠楠将自己的存在缩了又缩。
毕竟这位邓大小姐的传说在学校里可不老少，家境优渥和外貌优越且不论，最劲爆的是关于她的取向问题。
传言，邓瑗根本不喜欢男孩子，平时没少收的情书她可是看也不带看的。
关键是这么离谱的传言还是经过她本人认证的！
想到方才邓瑗打量自己的目光，曹楠楠就浑身难受，她的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莫非她是对我有意思？
邓瑗有那样的家世背景，虽然自己家也不差，但是跟她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恶霸强抢民女？豪门倾轧？这是哪辈子造的孽？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曹楠楠整整一节课都在颅内上演各种荒诞桥段，直到下课以后都缓不过劲来。
“嘿，下课了！”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惊得曹楠楠如兔子一般惊跳起来。
邓瑗那张脸出现在面前，一双眼睛笑得格外惑人！
“你！你！你不要乱来！”
邓瑗看着曹楠楠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一时间觉得十分好笑，她是打算替温阳收拾收拾曹楠楠不假。
可还没开始呢，这小河豚就已经要吓尿了，真是胆小。
邓瑗无意现在就为难她，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潇洒走掉了，留下曹楠楠一人沉默又破防。
看着邓瑗的背影，曹楠楠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两天要低调做人！
晚自习一下课，曹楠楠背起书包就往家里走，为了保险起见，尽量捡灯光明亮的路段走。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走了没两步，曹楠楠就明显感到身后有人跟着了。
那人影沉默地吊在身后，她快人影也快，她慢人影也慢，主打的就是一个精神折磨。
看着前面大路拐角的一段人烟稀少的巷子，曹楠楠不得不停了下来，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后面的身影也适时地停了下来，曹楠楠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身，那身影却丝毫不躲闪地站在原地。
看清那人后，曹楠楠皱眉思索一晌，鼓起勇气故作嚣张道：“说吧，邓瑗派你来干什么？”
在曹楠楠对面五六米远的地方立着一人，暖黄的路灯照下光芒，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三月料峭的夜风中，宽大的校服衬得她身影单薄，齐肩的发随意地垂下来，额前的刘海遮住右边的脸颊，只依稀看得见眼角一点小小的痣。
伏秋静静看了曹楠楠半晌，直盯得她脊背发毛时，这才淡淡道：“我跟她没关系。”
曹楠楠松了口气，旋即又惊疑不定地看着伏秋：“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俩可不住一个地方！”
伏秋没有回答曹楠楠的问题，而是一步一步靠近来，曹楠楠看她这样，又想起素日里学校关于她的传说，只觉得此时的伏秋宛如一个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你，你要干嘛！”曹楠楠警惕地往后退，双手紧紧抓住书包肩带，准备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伏秋离得近些以后便不再走了，沉黑如谭的眸子定定看着曹楠楠，审问般地说道：“我记得你从前跟温阳的关系还算不错，为什么现在要欺负她？”
曹楠楠被她问得猝不及防，半晌鼓了鼓腮不服气地道：“我跟她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伏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脚又往前走了两步，曹楠楠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看着宛如惊弓之鸟的曹楠楠，伏秋略带嘲讽地道：“要么你乖乖去跟她道歉，要么我天天晚上跟着你，等哪天我不耐烦了，我会让你真正知道后悔的滋味。”
幽幽的一席话被伏秋波澜不惊地说出来，在这习习凉风吹拂的夜晚，透出几分渗人的味道。
“我，我都跟她道过歉了！”曹楠楠明显有些被伏秋吓到，她红着眼眶辩解了一句，见伏秋仍是直直看着自己，忙又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便飞也般的往家里跑。
伏秋嗤然一声，这才提着背包往反方向走。
她的家和曹楠楠家住在两个方向，今日跟了曹楠楠一路，凭白多走了许多路。
真是够麻烦的，希望那个曹楠楠是个足够胆小的，不然我每天走这么一遭该有多累？
十分钟后，伏秋返回到平日里走的街道上，吹着夜晚的风，披着路灯的光辉，身周是三两行人。
一种久违的轻松从心头升起，口腔里似乎回味起了习惯的奶香味，一点点地勾动了胃里的情绪。
总是叫她请喝奶茶，明天也请她喝一杯吧？
如是想着，便见迎面走来四个人，恰好就堵在伏秋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一见到他们伏秋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见到我们聂哥还不过来问好，几天不见翅膀硬了是吧？”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矮个子黄发男生，那叫聂哥的高个男生旁边倚着一个波浪卷女生，此时几人正满脸坏笑地看着伏秋。
伏秋静默地立在原地，灯光从那四人身后的巷道投射过来，使得她看不清那几人的样貌。
但是那熟悉的声音又叫她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既往的遭遇，一瞬间，那种放松的状态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僵硬的本能。
她咬了咬唇，一步一步朝着巷道走去，感官也在这样的过程中逐渐抽离......
第二天上小课的时候，温阳发现伏秋没有来，她找和伏秋同班的邓瑗打听，这才知道伏秋请假了。
“她怎么请假了，是生病了么？”温阳有些担忧地问。
邓瑗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她，神神秘秘的，不来上课是她的常态。”
说完她又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偏偏她回回还考高分，气死人！”
在邓瑗这里得不到消息，温阳总有些心绪不宁的感觉，脑海中又回想起重生前伏秋的结局。
为了抛掉胡乱的思绪，温阳索性拿书来背。
这时曹楠楠蹭了过来，温阳抬头看她，等确认她真的是来找自己的时候颇有些惊讶。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与你和好如初了。
“干，干什么？”温阳戒备地往后缩了缩，心说该不是宁嘉懿又给你气受了吧？
“那个。”曹楠楠清了清嗓子，支吾道：“对，对不起。”
温阳支了支耳朵：“啊？”
“聋了？我跟你道歉呢！”曹楠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觉得丢脸的话也说了，索性也就说开了。
“不管你听没听见，我也就说这一回了，麻烦你转告那个伏秋，事儿我办了，以后没事别跟着我，不然我可报警了！”
曹楠楠说完就要走，刚转身就被温阳一把攥住了。
“你说她跟着你？什么时候的事？”温阳敏锐抓住了曹楠楠话里的重点。
曹楠楠本想不搭理温阳，奈何她手劲颇有些大，只好交代：“就昨晚啦！为了我前阵子为难你的事，非要我跟你道歉，还威胁我，真是烦死！”
趁着温阳恍神，曹楠楠挣脱开来直接走了。
直到晚自习下课，温阳还在想曹楠楠说的话，走在夜晚的大街上，满眼是灯火辉煌的人间气，心中却波澜起伏难得静。
走到自家的单元楼时，温阳望着前面伏秋家住的那一栋，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
进了那光线昏暗的单元楼温阳才有些后悔，她不记得伏秋家住在几楼，这样贸然去了又有什么用？
要不还是回去吧？
温阳如是想着，一回头看见大门处立着个人影，登时给她吓了一个趔趄。
“你家在那边，跑来这里干什么？”
于狂乱的心跳声中，温阳听出了这是属于伏秋的声音，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她走到伏秋面前，等缓过神后便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课？”
对面的人家透出的灯光映过来，使得温阳难以看清伏秋的神色。
伏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有事。”
简短而冷硬的两个字，叫温阳许多话都说不出口，忽然就觉得专门跑过来问她关于曹楠楠的事或许太过矫情。
闷了许久，温阳收敛了情绪，道：“那你明天来上课吗？”
“嗯。”依旧是清清冷冷的一个字。
这就算是答应了，温阳略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等一下。”伏秋叫住了她。
“干嘛？”熟悉了光线的温阳隐约能瞧见伏秋的样貌，夜色下，她的眉眼依旧，只是略带了几分霜冷般的沉凝。
她黝黑的眸长久地注视着温阳，透着些缱绻的墨色。
“张嘴。”伏秋说。
温阳这几日被伏秋的魔鬼训练清单折磨得有些神经质，听见伏秋的话便下意识地照做了。
一阵窸窣的响动，一颗糖球填进了温阳嘴里。
清甜的水果香气弥漫在唇齿之间。
伏秋看着温阳懵然地含着糖果，圆眼睛里反射着带光的弧圈，嘴唇因为吃糖而显出水润的光泽。
她感到自己的唇角有些不受控制地上扬。
“请你吃糖，这是昨天就想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请你们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