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见到张良,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曾打探出什么?”
“她为什么会来陇县?还有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人,功夫都不弱,到底是什么人?”
张良不急不慢的将篓子放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才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蒙恬。”
“蒙恬!”张先生赶紧捂住嘴巴,震惊的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嬴政,要来了。”
张先生被这个结论完全呆住了,良久后,才缓缓看向张良:“这个结论,你有几分把握?”
“九分。”
“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阿好姑娘,出身赵家,内侍之家,蒙嬴政的恩宠,官至中车府令,从当年滥杀医者,此人残暴弑杀。”
“但是却让阿好姑娘习武,而且阿好的武艺不弱,”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招,快准狠:“一招击毙毒蛇。”
“能让赵高改变心意的只有当今陛下,而能成为阿好姑娘师父先生,在朝中的武将中屈指可数。”
“而蒙恬是最有可能的。”“九分。”
“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阿好姑娘,出身赵家,内侍之家,蒙嬴政的恩宠,官至中车府令,从当年滥杀医者,此人残暴弑杀。”
“但是却让阿好姑娘习武,而且阿好的武艺不弱,”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招,快准狠:“一招击毙毒蛇,那一招,我们都见过。”
张先生猜测道:“蒙家?”
“是,如出一辙,蒙恬,蒙武之子。”
张良双手紧紧握拳:“蒙恬不在咸阳城,能让蒙恬出咸阳的不过两件事,一件就是出征,但此地已经无战可打。”
“那就是第二件事,蒙恬在替嬴政探路。”
张先生立刻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
“嬴政,若是好好的在咸阳宫,天底下谁都没有机会,出了咸阳宫,他在明,我们在暗,或许可以搏一搏。”
“你去通知高叔,告诉他可以用一百二十斤的铁锤报仇了。”
“公子,需不需要明日,再去探探赵好的口风。”
“她不会说的。”
“为何?”
“因为蒙恬啊,”张良轻笑道:“从不曾提起蒙恬啊。”
张先生懂了,她没有暴露蒙恬,就是掩藏了嬴政。
“再说,阿好姑娘明日不会再来了,”张良垂眸看着碗中的水:“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张先生皱眉的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蒙恬今日天未暗就回到了客栈,就意味着他已经对陇县有了大致的了解,”张良解释道:“嬴政不会给蒙恬过多的时间。”
张先生冷笑着说:“我这就去安排,定要那嬴政有去无回。”
张良突然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张先生上前一步,轻轻拍着张良的后背,紧张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咳嗽起来?”
“可能今日有些累了。”
“累?”张先生一点都不相信,这条路他走了百八十次了:“是不是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张良不语:“.......”
“是不是和那丫头有关?”
张良沉默:“.......”
张先生气呼呼的骂道:“公子不说话以为我就猜不到了......”
“好了,猜到也已经犯病了,”张良无奈道:“还不去熬药。”
张先生在心里将赵好骂了千万遍,但看着越来越白的张良,急急的转身配药去了。
张良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眼前又浮现落荒而逃的赵好,无奈的想:这次还是没有道别。
或许这一次,真的就是永别了。
蒙恬知道赵好换衣服的原因后,尴尬的直咳嗽,他这是第一次后悔知道原因。
“阿好,你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我们明天去北地。”
“去北地?”
“嗯,陇县不安全。”
“不安全?”
蒙恬继续解释道:“陛下一统六国后,连下四道旨意,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
“以国都咸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驰道,实行“车同轨”,均宽五十步。定车宽以六尺为制,一车可通行全国。”
蒙恬的目光越来越锋利:“而陇县,车宽五尺五。”
“先生的意思是,陇县这个地方阳奉阴违?表面上执行陛下的旨意,却又暗藏私心?”
“是不是故意而为,目前无从可知。”蒙恬决绝道:“陛下西巡在即,如果不能确保绝对的安全,放弃陇县就是最好的抉择。”
“我还发现,此地六国人混杂。”
“先生是怎么发现的?”赵好疑惑道,她并没有觉察出周围人有异常之处。
“六国人的说话语气,行动都有差异,哪怕他们现在都是秦人,陛下仁慈,未屠戮六国的贵族,难免他们包含祸心。”
“那陛下为何不杀了这些人?”
“陛下说过,一统六国皆为秦土,天下之民皆为陛下的子民。”
“哪怕知道他们会心怀怨恨?”
“陛下怎会在意这些蝼蚁!”
赵好想同张良道别,可是自己的身体实在难受,她窝在被子中,心想:反正已经知道了张良的住处,以后她一定会有时间来看他的。
或许他们之间并不需要道别呢!
第二日,赵好跟随蒙恬去了北地,而张良在医馆中最终没有等到赵好,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一片树叶从眼前滑落,原来是要起风了。
公元前220年,统一六国后的第二年,嬴政向西巡视西部边境,从咸阳出发,嬴政翻越陇山,经过秦人祖先所居的雍岐故地,巡行陇西、北地,到达鸡头山,最后经回中返回咸阳。
嬴政一统后,第一次西巡的目的有二,其一是在西垂故地祭奠先祖,秦国故地、故都在古西垂、西县等地,这里是秦国的先祖宗庙及陵墓。
其二嬴政将第一次出巡的地方锁定为北地郡和陇西郡,两郡本是西戎的游牧地区,秦朝的边防地带,其安定直接关系到秦朝关中的安危,嬴政就是要告知西戎人:给朕滚!
在这次巡游结束后,嬴政随即宣布一道新的旨意--治驰道,就是整治原来各国的交通线路,把他们连接并且统一起来,修筑通往全国各地的道路,以首都咸阳为中心,向东南两个方向延伸:一条向东直通燕齐地区,一条向南直达吴楚地区。
而张良他们在陇县做了行刺嬴政的准备,但是由于蒙恬上报的路线绕开了陇县,直到嬴政祭拜完先祖,返回咸阳。
赵好回到咸阳,意外见到了九公子胡亥。
胡亥远远的看着赵好,见到她平安无事的从蒙家的马车上走下来,对她招手:“阿好。”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呢?
似乎很久了。
但是胡亥那声远远传来的“阿好”依旧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原来这些年来,走远的只有赵好一人,而他依旧在原来的地方等待他的阿好回来。
不知是不是解开了心中对张良之死的愧疚,赵好与自己和解了。
这一年,赵好没有机会离开咸阳城。
公元前219年,嬴政任命尉屠睢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军50万征讨百越,秦军兵分五路:第一路攻取东瓯和闽越;第二、三路攻取南越,第四、五路攻西瓯。
第一路秦军战事顺利,进攻东瓯、闽越地区的10万秦军攻下了东瓯和闽越,在此区域设置了闽中郡。
但其他四路秦军受到地理自然因素,行军及粮道都很困难,百越军队武器也落后,但抵抗情绪高涨,甚至不惜与猛兽为伍,战事异常激烈。
就在此时,朝堂上针对百越之战,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而为首的就是公子扶苏。
咸阳宫。
“父皇,如今父皇已经统一了六国,大秦的疆域也设有三十六郡,百越远离大秦,又是蛮夷之地,父皇为何要耗举国之力去远征百越?”
“蛮夷之地?”嬴政有些失望的看着扶苏:“扶苏,你去过?”
公子扶苏为自己辩解:“儿臣虽然没有去过百越之地,但是儿臣查阅过典籍,百越潮湿炎热,地形复杂,遍布瘴气,秦军从未远征如此远的地方,万一粮草不济......”
“扶苏,你的目光太浅短了。”
“父皇......”
嬴政缓缓站起身,转身背对着扶苏:“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谁曾一统六国,百越虽远,但还没有大秦的铁骑到不了的地方。”
“百越,可以在昔日楚王的眼皮下作乱,但是,绝不容许在朕的大秦边境上出现。”
扶苏执拗的说道:“那天下的百姓呢?他们以为父皇一统后,天下便不再有战争,终于盼来了不再打仗的日子,不过两年,父皇的铁骑又要踏出咸阳城!”
“扶苏!”
“父皇问过他们吗?!问过那些即将出征的秦军了吗!?”
“退下去!”
“父皇!”
“退下去!!”
大殿之上,嬴政失神的看着扶苏之前的位置,扶苏在这里质疑他,他远征百越在扶苏的眼中,竟然是一场好大喜功的战事。
真是愚昧,真是浅显。
嬴政缓步走下御座,来到一把剑的前面,良久,才缓缓的说道:“这世上竟然再无一人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