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宁指着赵奇，“好好待着别动，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转头伸手撩开卓少谦散落脸侧的头发，托起他的脸，拇指顺着下颌骨摸过去，小心翼翼查看伤势，“这样疼不疼？你张嘴试试……”

卓少谦摇头，“不疼，只是破了点皮。”

李秋宁还是不放心，“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子吧，确保没有伤到骨头。”

卓少谦握住李秋宁的手，“真的不用，我有分寸。”

“那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跟我讲，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好。”

看着眼前两个人温声软语你来我往，赵奇总算回过味儿来，他这是被卓少谦利用了。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赵奇开口喊李秋宁，“喂！那个谁，你小心点，他是故意的……”

李秋宁转向赵奇，“你最好祈祷他没什么事，不然请律师告你！”

“你怎么听不明白？他诡计多端，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李秋宁像看傻子一样看赵奇，“你果然脑子有疾病。”

见李秋宁不相信自己，赵奇急得想跺脚。

转眼看到卓少谦抱着满满站在李秋宁身后，一言不发气定神闲。

李秋宁立马挡住赵奇的视线，“看什么看？还不快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怕忍不住会揍你。”

“行，算老子倒霉！”赵奇气笑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原来是他多管闲事。

赵奇走远，满满从卓少谦怀里抬头，“我给小卓叔叔呼呼就不疼了。”

卓少谦低眼笑，“好，谢谢满满。”

看着卓少谦於红的嘴角，李秋宁愧疚得不行，要不是他非让卓少谦别跟赵奇玩儿，卓少谦也不至于挨这一拳。

“你先别说话，别扯到伤口，我们去前面的诊所上点药。”

“嗯。”

小诊所人还挺多，只能先坐在凳子上排队。

李秋宁偏头仔细查看卓少谦的伤口，“就只是嘴角破了吗？”

卓少谦舌头顶过脸颊内壁，“里面好像也被牙齿磕破了。”

“我看看。”

李秋宁打开手机电筒，示意卓少谦张嘴。

满满看卓少谦没动，教他说：“小卓叔叔，啊——”

卓少谦顿了顿，仰头张开嘴，李秋宁的手机灯光探照，他就势闭上眼睛。

“是破了一块……”

注意力从口腔内壁退出来，卓少谦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唇红齿白眼睫轻颤。

此刻他主动将殷红柔软的口腔暴露，白皙的脖颈仰起，有一种任人采撷的乖巧。

卓少谦睁眼，只见李秋宁楞楞的。

四目相对，李秋宁惊觉自己和卓少谦几乎脸贴着脸，正掰着人家的嘴巴神游天外，连忙收手退回原位。

“那个……不算严重。”

医生没给卓少谦上药，只是消消毒开了点消炎的，叮嘱少吃辛辣刺激高温的食物。

李秋宁惋惜道：“一会儿你不能吃好吃的了。”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也对，先把伤养好。”

卓少谦要忌口，李秋宁只能找清淡的食物，也没精力再继续逛，一致决定吃饱就回家。

第二天是周一，卓少谦早上就要去上班，依然像之前一样，起床做早餐，顺路送满满。

吃过午饭，家里只剩李秋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突然想起昨天答应卓少谦每天保持联系，于是拿出手机准备给卓少谦发个消息。

“呃……”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巴巴地问了句吃饭没有。

卓少谦几乎是秒回，连吃的什么口感如何，都事无巨细说给李秋宁，并且发表了测评和建议。

李秋宁不自觉的好笑，也把自己吃了什么、怎么做的发给卓少谦。

一来一回聊些鸡毛蒜皮，一转眼就两点多，李秋宁发消息跟卓少谦道别，他三点上班，现在得骑电驴赶去公司。

一如往常来到三楼更衣室，换上工作服，发现技师房里人少的可怜。

朱梅琼刚下钟，李秋宁顺口问：“都上钟去了吗？今天生意这么好啊？”

朱梅琼摇头，“中午开会的时候，夏主管说咱们公司响应国家号召，关爱残疾人，从盲人按摩学校招了一批人，现在在统一手法，空闲的人应该是当靶子去了。”

新人入职都要熟悉环境和统一手法，当靶子就是给新手当活体模型。

从盲人按摩学校直接招的人，都学会了按摩，只是每个店的服务流程不一样，现在于学明这个技术老师在带他们。

“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一休息生意就火爆，那岂不是亏大发。”

李秋宁一边说，一边打开工具箱检查物资，精油和酒精余量不多，就拎着箱子去小仓库补给。

到小仓库门口，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李秋宁躲闪不及，两人直直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一脸慌乱，一直对着李秋宁鞠躬道歉。

他穿着盛莲的培训服，看上去不算很年轻，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五官清秀，但那双眼睛雾蒙蒙的没有一点光泽，像是戴了灰白色的美瞳。

李秋宁猜他是刚入职的盲人按摩师，便伸手扶他，“没关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迷路了吗？要去哪里，我送你。”

“培训老师让我来拿消毒酒精。”他的声音很好听，温和清润。

李秋宁皱起眉头，“培训老师？1号技师于学明吗？他让你一个人来拿消毒酒精？”

他点点头，“老师说，没人有义务一直帮我们，让我们自己摸索熟悉，免得砸了盛莲养生的招牌，老师说的有道理，本来我们能进这么大的门店就是撞大运了。”

盲人按摩很兴盛，但一般价格低廉，大多五六十块钱就能按一个小时，拿到手的收入自然也不会太高。

而加入盛莲这个平台，同工同酬。

李秋宁还是皱着眉头，从他手里拿过酒精瓶，“你拿的是95%的酒精，用来拔罐的，不是消毒酒精。”

消毒用的酒精乙醇含量75%，但盲人看不见，对摆放位置也不熟悉，拿错很正常。

那人又鞠一躬，摸索着门框往里走，“谢谢你，我这就去换。”

李秋宁伸手拉住他，“我跟你一起过去。”

去培训室的路上聊了两句，这个盲人按摩师名叫叶毕文，今年二十九岁，去年报的按摩学校，今年学成刚好碰上盛莲养生去他们学校招人。

来到培训室，于学明正靠在按摩椅上，翘着二郎腿侃侃而谈。

看到李秋宁引着叶毕文过来，于学明嘁了一声，“168，我在训练新人，你来掺和什么？”

李秋宁将叶毕文扶到凳子上坐下，看向于学明，开门见山，“你让刚来的盲人按摩师一个人去拿酒精？要是走错路冲撞到客人怎么办？如果打翻酒精发生危险，谁负责？”

于学明不以为意，“他们要拿这份钱，就该自力更生，难道以后开始上钟了，还让我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李秋宁难以置信，“第一天，你才带他们几个小时？就让他们自力更生？”

“我已经带他们过一遍了，有什么问题？”

于学明的态度让李秋宁大为光火，“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我会向夏主管反应这个问题。”

闻言，于学明起身，将李秋宁拉到门后，附耳低声说：“168啊168，你是一点弯儿都不转，这些瞎子拿七千块的保底，而且是长期保底，凭什么？”

长期保底，说白了相当于固定工资。

保底七千，哪怕这些盲人推拿师一个月做的提成没有达到七千块，店里也会给他们发七千月薪。

如果提成超过了七千，就按实际提成来发放工资。

等他们结束培训挂牌上钟，店里肯定要给前厅销售下命令，有机会就推销盲人推拿，尽量拉近他们实际提成与保底工资的差距，以保证盈收。

这个店已经是老店了，客源稳定，增减幅度不会太大，盲人推拿分走了一部分客流，意味着原本的技师收入下降。

于学明在排挤这些盲人推拿师，巴不得他们多出点乱子，让店里这个项目进行不下去。

透过门上的玻璃，李秋宁看向那些个眼神空洞的盲人推拿师，抬手将于学明推开，“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不再理会于学明，转身去了主管办公室。

李秋宁敲门进去，夏露看他一眼，“我都知道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李秋宁心下一沉，难道夏露默许于学明的行为？

夏露看李秋宁脸色不对，“你想什么呢？刚才你跟1号起争执的时候，有人按着对讲机，我都听见了。”

“哦……”李秋宁松一口气，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看不惯于学明这种行为，“那麻烦夏主管了。”

“嗯，你先别走。”夏露拿起对讲机，“培训室培训室，1号技师来一下主管办公室。”

不一会儿，于学明敲门进来，老神在在，“夏主管，找我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培训新人。”

夏露说：“从今天起，盲人推拿师暂时由168号技师来培训，1号技师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是会照发。”

技术老师不是白当，除了按摩提成，每个月还有三千块固定工资。

夏露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于学明这个月工资照发，下个月将不再担任技术主管。

于学明没想到夏露这么雷厉风行，他本来就看夏露不顺眼，这一下直接爆发了，“凭什么？你说不让就不让？我做错什么了？你不是跟168有一腿吧这么向着他？”

李秋宁看于学明情绪激动，下意识把夏露拦在身后。

夏露走上前，没有任何退让，“1号技师，你之前工作上出纰漏不是一次两次，我会汇成报告让你心服口服，现在请你控制情绪注意言辞，否则我让保安请你出去。”

形势比人强，于学明恶狠狠瞪李秋宁一眼，摔门离开。

李秋宁也没想到夏露这么干脆，他只是想让夏露敲打一下于学明，不要干欺负盲人的缺德事。

夏露看向李秋宁，“我之前已经跟办公室汇报过了，本来就准备下个月撤掉他，你不要想太多，做好本职工作。”

“好。”

李秋宁直接去了培训室，休息回来工号挂尾排，除非有点钟，不然一时半会儿轮不上他。

于学明面目阴沉坐在技师房，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一肚子火。

抬头看见一个熟人走进技师房，卓少谦来给李秋宁送晚饭。

6号技师也看到了卓少谦，笑着打招呼，“小谦，又来给168送饭啊？”

于学明冷笑，迁怒道：“死基佬！”

正准备下班的夏露走出办公室，以为卓少谦来视察，忙整理仪容迎上去。

端庄得体，“卓总，您来足浴部有什么指示？”

技师房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于学明神色变来变去，最后脸都绿了。

能让夏露毕恭毕敬称为卓总的人，大概率只有刚上任没多久的片区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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