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我有话要对你说……”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逐渐失真，姜小元最后只模糊地辨认了一句“见一面吧”，但没放在心上。

因为在这之前，他在心里已经跟587确认了脱离任务，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要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自然也不用在意。

随着时间流逝，与587的聊天也被迫中断，姜小元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微弱，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表情放松，他合眼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次的任务总该完成了吧。

属于姜小元的系统中转空间，依旧是一贫如洗的初始风格，不过却处处充斥着柔和明净的光线，而这种光线会让任务者心情舒缓、忘却疲惫，是快穿局为全体员工提供的免费福利。

再次睁开眼，精神重新变得饱满的姜小元迫不及待地呼出任务结算面板，在看到结果时却不自觉愣了一瞬。

哪怕沐浴在身上的光线再特殊再神奇，也消除不掉姜小元此刻由晴转阴的心情。

那张俊美面孔上逐渐浮现出让人情不自禁去安抚的失望情绪，一双形状完美的杏眼非常认真地盯着失败的界面结算，抬手轻触——抱歉，您无权访问此界面。

啊？怎么又是这个结局呢……

他恶补了好多影视剧，里面的男配都是像他这样做的啊。

姜小元难以置信。

而且这对职业追求一向渴望成功的他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

再加上身为一名普通临时员工，无法得知任务失败的具体原因，可谓困难buff叠满。

不合理，大写的不合理。

做题有步骤，考试有方法，打游戏有攻略。局里不给出答案，那些像他一样失败的人怎么能知道自己的不足，怎么能得到改进的方向，怎么能更好地为局里效力。

姜小元状似沉痛地收起面板，表示很难不为快穿局的现状担忧。

这时，一道没什么感情的人工智能提示音响起。

“叮，亲爱的任务者，您有新的通知，请注意查收。”

本来上个任务失败就烦，姜小元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消息？”

应声依旧是机械的男声：“由于您业绩不太稳定，现已由男配部调任到炮灰部，请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这点姜小元是绝对不承认的。

他明明很稳定，稳定到没有成功过一次，全是失败。

快穿局发通知用词还挺保守，像是在照顾某些心理脆弱任务者的感受一样，姜小元在心里吐槽。

“77快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被调任这件事超出了姜小元的认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业务能力差的人，在快穿局也是能被随意调走的。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快穿局好不容易收留了一个灵魂如此强大的人，接着立刻兴奋拍板把姜小元安排到了男配部，就是觉得这个人形象好气质佳，是个能成大事的料子，谁曾想……

跟姜小元一起走过了那么多世界的系统587最有发言权：害…谁曾想，长得相貌非凡，气质翩若惊鸿，完全就是男主身边的最佳男配嘛，做起任务居然是个游戏黑洞一样的存在。

姜小元零的战绩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局里忍到现在才把他调走，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从系统中心被唤回来，见姜小元面带担忧，587安抚他： “元宝，换个角度想想，其实炮灰挺好的，自由度高又存在感低，而且还不需要演技。说不定马上就柳暗花明了呢。”

没错，演技这个东西姜小元有，但不多。

然而优秀的演技在任务世界里，却是能出色完成任务的充分必要条件。人贵有自知之明，承认自己演技一般没什么丢人的，更何况演员也并不是他的本职工作。

系统的安慰听进了心里，姜小元缓慢眨眼，逐渐感到认同并且接受。

其实对他来说，只要能回家，转到哪个部门都行，他不挑的。虽说从男主身边的正派人物降级成最底层的小炮灰，跨度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大吧。

但，炮灰任务真有那么轻松吗？

姜小元脸依旧崩得很紧，心情并没有全然放松。

“既然如此，那我们别等了。”

他以往在系统空间暂时停留，不仅仅是为了休息，也是不想那么快进入下一个世界，给自己一个缓冲的过程。诚如77所言，炮灰不需要演技。希望以后的世界不要再让人失望了。

“赶紧去做下一个任务吧。”

—

每次来到新的任务世界，身体和大脑总要打一会架，与难受无关，姜小元称之为——上班恐惧症。

不过587为他选择的时间节点往往都很恰当，一般都是独处，姜小元才能够心无旁骛地准备迎接这个世界的任务传送。

原本平躺的姿势不变，身下触感传达给神经系统的反馈异常迅速直接——有些硬的床板，稍微动作一下可以听到床发出的轻微异响，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很轻易地以床识人，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学生时代无疑。

缓慢睁开双眼，适应了明晃晃的光线，四下打量。

出乎姜小元意料，还算宽敞的空间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六人制的房间，每个人都是标准的上床下桌。

宿舍内的这种配置，再加上旁边摆放整齐的军训服。

姜小元大胆猜测，他的身份应该是大一新生，宿舍很空可能是其他室友恰好有事出去了。

587纠正道：“不是的元宝，那衣服是炮灰出给下一届学弟的，正准备送过去。其他室友白天不在，其中四个人是因为去公司上班了，还有一个正在图书馆学习。”

姜小元对另外五位室友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为什么炮灰要出掉自己曾经的衣服。

下一秒，记忆接收完毕的姜小元得出了答案。

这是因为，炮灰实在是太穷了！

炮灰的童年并不算美好，再加上整个学生时代里因为父亲身份的缺席，在校园里被排挤被孤立，性格变得内向孤僻，最终走向偏执，在他的世界里母亲就是最重要的存在。

高中毕业后，他就自觉地不再向母亲伸手要钱花，大学里不停地兼职和实习，然后把赚的大部分钱都存在了一储值卡里。不仅要养自己，还要交学费，节衣缩食都已经要营养不良了，还想着再攒多一点钱给母亲，就这么坚持了四年。

看着手机里的余额数字，姜小元有些敬佩：兄弟，你是真的孝顺。

踩着旁边的阶梯下了床，下层的对比更加明显。炮灰的桌子上，一些美术类专业的教材书本十分有秩序地摆放在书架和书桌上，而其他人的桌子上各种电子产品、零食饮料琳琅满目。

有对比才有伤害。

姜小元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艰难地向587求证：“我是不是也要像炮灰一样虐待自己啊？”

身为炮灰，他的工作就是遵循人设把剧情线铺展开，是世界剧情顺利进行时极不起眼的一颗螺丝钉。

可是，没有一丁点享受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587语气充满着不确定：“不用吧，你只要按时往卡里打钱就行了，这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

是的，他只要按时打钱。最后卡是悄悄送出去了，但还是没能摆脱被母亲丢回来的结局。

最终，因为看清了自己存在即碍眼这个事实，这张卡被炮灰用在了出国留学上。

但是这笔钱姜小元现在不能动，且还要继续往里存钱。

身为名校大学生，炮灰以往的工资并不算少，但每个月打了钱之后的经济状况不能说是捉襟见肘，也只能说是绝地求生。如果不是学校里的饭菜价格十分实惠亲民，姜小元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拿起手机看了眼，距离炮灰跟学弟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

好在柜子里的衣服虽然看上去像是被水洗了无数遍，但胜在干净清爽，姜小元随便换上一身就准备去送衣服。

毕竟，50块钱也是钱啊。

姜小元安慰自己，那场晚宴就在三个月之后，这样的日子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姜小元迅速适应了现在的贫穷人设。

不过，炮灰都大四快毕业了，怎么军训服现在才出？

姜小元敢于向不合理提出质疑。

听到这话，587猜测:“可能是他刚加上大学的二手群吧……？”

好吧，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个片段，姜小元路上漫不经心打开学校二手群，结果却意外发现了新天地。

瞌睡立刻有人送枕头？他好像知道接下来怎么继续攒钱了！

3000人的大群里，有代课、代跑、代买、代领……还有代打！

当然，不是打人的打，而是打游戏的打，姜小元心想，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吗？

送完衣服，姜小元吃了顿早饭，回到寝室，开始研究这个世界里的热门游戏。

他能这么闲，是因为炮灰大四还没确定好工作。当然就算确定了，他也是要辞掉的。因为炮灰专业学的是绘画，平时会通过给书籍、杂志绘制插画来获得报酬，偶尔会去兼职家教辅导一下学生的素描。

这就涉及到他的能力之外了。

好在现在大四已经结束了专业毕设答辩，只等毕业证拿到手就能离校，不然姜小元不敢想象作为一个绘画小白，自己怎样才能毕业。

接下来的生活，异常充实。

姜小元极度珍惜大学时光，厚着脸皮主动去蹭了很多节课，而B大师资力量雄厚，真让他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少年少女们欢腾的笑语充斥校园，更显得形单影只的姜小元格格不入，仿佛与周遭的喧闹完全割裂。

只有姜小元知道，他难得有这样清闲自在的时光。

炮灰除了贫穷之外，另一点好处就是人缘也很差。

不用在意那该死的人设，不用在主角受到危险时上去挡刀，不用费心琢磨下一个表情该怎么表演。

这很爽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排雷噢：主攻，受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