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到人吗?”夏昀玥问。
“没有,应该是收敛了魔息躲起来了,我们找遍了桑岭镇,都未曾发现有魔息痕迹。”青冥看着掌柜的脸,问道:“他的脸怎么回事?”
“刚才吓得自己撞墙上了。”夏昀玥转身拿过掌柜手里的束袖套绳,施法在他额前一点,他就昏了过去,夏昀玥及时将他接住,对青冥道:“你把他扶过去躺着。”
青冥上前扶住昏睡的掌柜,问夏昀玥道:“哪里弄来的衣裳?”
“掌柜赶夜路跑去帮我买来的。”夏昀玥说道,“哦对了,钱还没给他呢。”
他走到星朗面前停下了脚步,一边捆扎着衣袖,一边说道:“麻烦你些事。”
星朗意外地看着他,说道:“让我帮你付钱?”
夏昀玥道:“嗯,还有件事。”
星朗问道:“什么事?”
夏昀玥施法变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漆黑木鸟,递向星朗,说道:“麻烦你帮忙盯梢一下这镇上躲起来的魔人,如果有什么发现,还请传信给我,我和青冥今晚就得走。”
“今晚就走?这么着急。”星朗看着他手心的木鸟,便知道是魔族人的传信术法,他说:“想让我帮忙啊,求我。”
青冥刚安顿好掌柜,听到身后他俩的对话,心里一咯噔,回头担忧地看向夏昀玥,心道这俩人该不会又要打起来了吧。
不过这次夏昀玥没跟星朗发脾气,他强硬地将木鸟塞进了星朗的手里,说道:“寻魂术听说过吗?你不是要找你的主人嘛,巧了,我刚好会这术法,你如果肯帮忙,我日后就找机会帮你寻找他的魂魄。”
“你会寻魂术?”星朗眼睛瞬间亮了。
夏昀玥微挑眉梢,算是默认。
星朗手中把玩着木鸟,思忖了少顷,又将其塞回了夏昀玥的手里,说道:“我不打算留在这里,你们是要回魔域吗?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夏昀玥刚想拒绝,就又听星朗说道:“虽然他的魂魄不太可能跑去那种地方,但人间我都找遍了,也是时候换个地方找找看。”
夏昀玥泼冷水道:“魂魄不是不太可能去魔域,是根本不可能,魔域那种地方,人族的魂魄如果能撑上七日不被魔息冲散,我管你叫爹。”
星朗摇着头,不以为然,坚持道:“一切要等找过了才能下定论。”
夏昀玥无言以对地看着他,心道这麻烦事是一出接着一出。
青冥说道:“就让星朗兄跟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吧,至于那些魔人,与其在人间守株待兔,不如回魔域调查其来源。这个给你。”
青冥掏出了一块截断的布料递给了夏昀玥。
夏昀玥接过布料一看,发现上面有半截刺绣图腾纹,他仔细观察着图腾,脸上逐渐染上了一层阴霾,他问青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怎么不早说。”
“最初跟那位姑娘交手时得来的,没来得及给你。”青冥说道,“这图腾你认识吗?”
“嗯。”夏昀玥抚摸着图腾刺绣,想起了颜府。
魔域南境颜府还有个名字,叫罗聖筵,罗聖筵有其专门的图腾纹,是只飞尨兽,而这块布料上的刺绣正是飞尨兽的尾部。
由此看来,那名女子来自颜府,是颜魅的手下。
.........
三人连夜赶回了魔域南境。
过南境的入口前,青冥和星朗两人不得不暂时变幻回剑的形态,藏于夏昀玥的袖中,一进入魔域,夏昀玥变幻成了唐九的模样,收敛了灵场,才将他们俩人放出。
“你们把灵场收敛好 。”唐九提醒他们。
青冥对夏昀玥的两副面孔早已不见怪,但星朗是第一次见到唐九的模样,他一路上围着唐九瞅来瞅去,脑袋摇晃个不停,咂嘴喟叹不已。
唐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将他的脸拍过一边去,“看够了吧,把脸扭过去。”
星朗笑着收回了视线,望着着流光岛上的棋盘似的水道,说:“怪不得你藏得这么深,原来有两张脸。”
唐九道:“你若是说出去,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星朗一巴掌拍在唐九的肩膀上,阴阳怪气道:“瞧你凶的样子,我好怕怕哦。”
他吸着鼻子环顾着周围,看到一家早点铺子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张做早点了,说道:“闻着挺香啊,跟人间的味儿不太一样,来点魔族钱币呗老兄。”
“我身上没钱。”唐九推开了他,“你先忍着。”
“行吧。”星朗揉了揉肚子,望见魔域暗紫色的天空星辰点点,这会儿确实还早着呢。
三人去了晴山苑。
时别三个多月再回到晴山苑,青冥觉得所见所感都好似身处梦境。小院儿还是整洁如故,只是那株果树变了模样,开出了满树蓝花。他刚进院子就闻到了花香,那香味浓且散播深远,仿佛弥漫入院中的每一块石板、每一条泥缝,又钻入房前屋后的一砖一瓦,淹没在门廊前的狭窄水渠中。
“这里该不会就你们两人住吧?”星朗打量着这座府宅,发现还挺干净,却没见到任何侍女仆佣,“能给我找间屋子吗?一晚上没睡,困的要死。”
唐九指了指东侧的一间屋子。
“谢了。”星朗打了个哈欠就进了屋。
青冥则是跟着唐九进了北侧堂屋,他后脚刚迈入门槛,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此刻破晓将至,未点灯的屋内昏昏然如夜,两人站在屋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青冥在黑暗中辨别着唐九的背影,发现跟夏昀玥的背影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也只有那张脸罢了。
他先开口道:“主人如果累了,就先去——”
“我先跟你道个歉。”唐九道,他转过身缓缓朝青冥走去。
青冥:“......?"
唐九道:“你先前在客栈训斥我的很对,我那时确实迷了心窍,想利用你解开封印……我为我先前的所作所为道歉,对不起。”
青冥望着他黑暗中的红眼睛,没言语。
唐九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碰你了,封印不解也罢,我希望你别再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们只是主仆,仅此而已,你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唐......”
唐九被那双黑暗中明亮的眼眸盯得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他手上打了个响指,将屋内的魔石灯点亮了。灯光的照耀下,青冥那双眼睛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
唐九调整了自己的思绪,目光变得厉然如炬,说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来算个账吧。”
青冥听闻“算账”,自觉地反思起了近些天自己的言行举止,他直觉不妙,“嗯”了一声,听候发落。
唐九便问他:“首先,以下犯上,你可知错?”
这一点青冥无可反驳,道:“知错。”
唐九又问道:“目中无主,可知错?”
青冥仔细想了想,说道:“知错。”
唐九道:“倨傲无礼呢?”
青冥觉得这条似乎不太符合,但不敢不承认,于是道:“知错。”
唐九道:“言行轻浮呢?”
青冥这次没忍住笑,“知错。”
唐九怒道:“你笑什么!严肃!”
青冥收起笑容,不敢再有半点不恭之态。
唐九负手绕着他转圈,说道:“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青冥:“.......”
唐九道:“不能用术法伤你,不能让你流血......那要怎么罚呢?”
青冥:“.......”
唐九停在他面前,说道:“罚跪怎么样?”
青冥听闻此句,难免变了脸色,他眸光复杂地望着唐九的脸,一言不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罚跪。
唐九问他:“怎么不说话?不满意?”
青冥抿了抿唇:“没有。”
唐九道:“那跪吧。”
青冥低头看了看地面,手指微微蜷起,没有跪。
“你觉得罚跪不够,还想加点别的?”唐九冷冷道,他口中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青冥听得出唐九的不悦,不敢再磨蹭,屈膝跪在了唐九的身前。
唐九听着膝盖跟地面碰撞的声音,心脏抽搐了一下,他默默地看了青冥半晌,在他身前蹲下,直视他说道:“你还真跪啊?”
青冥睫毛颤抖着,说:“那不然呢?”
唐九笑道:“瞧你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看来你上辈子是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了?”
青冥闻言,当场愣住,“你......知道了?”
“猜的。”唐九说道,“那股特殊的气息是器魂碎片吧?”
青冥道:“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九道:“我最初见到你时,只是从你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出你不太像灵体,而更像是一个人,我以为是什么人的魂魄被封印在了残损的武器中,但后来你亲口说你是残损的灵体,我瞧着似乎也无差错,便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当然,后来得知你的灵体突破成了器魂,便开始猜测你或许曾经也是个器魂,不过始终不能肯定。”
“自从见过星朗之后,我发现你、他,以及当时在灵体中感受到的气息,这三者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所以便更加肯定,你曾经就是个人,而且不是寻常人,是器魂修成的人。”
青冥嗫嚅着,说道:“我不记得前世的事情,全忘了。”
唐九没接话,他瞧着青冥的头发有些凌乱,于是起身回内室取了一把梳子和自己的一枚发冠,回到堂屋绕到青冥身后开始给他梳发。
“你想寻找前世过往吗?”唐九一边给他梳发一边问道。
“之前有想过,不过现在……”
“我帮你。”唐九道,“不过不是现在,我一会儿要先出门一趟,你就跪在这里,我不回来,你不许起身,更不许离开这间屋子,如果星朗醒了,交代他收敛好灵场,不要出流光岛,也不要在街上乱跑,如果被魔人发现他剑魂的身份,我可救不了他。”
唐九将他的长发梳顺后,将头发高束成了马尾,把那枚金色发冠固定在头顶,又绕到他身前整理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
做完一切后,他满意地端详着青冥的脸,心道这人长的着实好看,只是左脸上的印记......
唐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青冥脸上的印记,却感觉手腕处一凉,是青冥情不自禁地侧头轻吻了他的手。
唐九:“你......”
“.....抱歉。”青冥移开了脸不去看他,柔声道:“我......多谢主人为青冥梳发。”
唐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目光不经意扫过青冥嘴唇上的轻微红肿,便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更抑制不住心脏狂跳。
他这是怎么了……
方才就被青冥盯得心跳加速,才刚刚平复下来没多久,就又来了一波,是因为心魔吗?
他咽了咽唾液,强装镇定地起身将梳子放回了内室,逃也似地出了堂屋,出了晴山苑,去往汀州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