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推，回到金的视角。

如果说另一方选项是他的朋友，金可能会犹豫的久一些。

但帕洛斯，那个白发脏辫的青年，他在金心中的印象比陌生人还差一些——因为他绑架了金，而且脑子不正常。

后面那个评价在有了黑发小哥做对比后，已经从金脑海中抹去了。

将金对每个人的好感具象化成数字，金对每一个陌生人的初始好感至少有20，对黑发小哥是负数，而帕洛斯则略低于陌生人。

但这不是金放弃帕洛斯的原因，真正的理由是黑发少年表现出来对生命的漠然。

金毫不怀疑，他会因为自己的犹豫杀更多人。

带着愧疚的心情说出地址，金想起帕洛斯那句“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这句话初听时感到莫名其妙，但现在却变得沉甸甸。

在帕洛斯和居民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黑发少年来者不善，帕洛斯可能会因为他的决定被杀死。

金就相当于间接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这是无论多么光面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清洗的事实。

它将成为伴随他一生的罪恶。

但金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好一些的结果是，帕洛斯没有因此死亡，却从此憎恨上金。

金也做好了欣然接受的准备。

这就是选择的代价，没有人能做到尽善尽美，但他不能因为害怕承担而犹豫不决。

————

没有警察出现，也没有救援人员赶来，这大概是最糟糕的情况。

虽然电子设备全部瘫痪，但一整栋大楼轰然倒塌的动静，不可能不被察觉。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警力资源用在了更棘手的地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地方了。

怎么会这样？金忧心的想，帕洛斯不是说，第一批魔兽最弱，普通人掌握技巧也能轻易对付吗？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想为什么。我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事，赶回去弥补我的错误。”金跪在废墟前，双手的手掌贴着地面。

居民见黑发少年离开后，有一些从家里跑出来参与救援。

他们从姿势像在叩拜的金身旁路过，没有多关注这个奇怪的少年。

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年轻男生站在金身后，悄悄观察他的举动。

金对此一无所知，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眼前这栋倒塌的大楼上。

“冷静，想想如何应对。”

很多人都幻想过觉醒异能后的自己，会如何大放异彩。

但事实证明，一个普通人在突然获得异能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改变普通人的固有思维。

金最开始也被自己的普通人思维影响，想要冲上去搬开压在遇难者身上的混凝土。

但这样做的效率太慢了，多花一秒时间，救援帕洛斯的机会就渺茫一分。

金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呼唤它，理解它。

矢量是一种概念。矢量箭头，是人类为了表达这种概念，创造出来的符号。

矢量箭头可以无限放大伸长，永不变形。

现实中，概念是一直存在的，矢量箭头只是制造出来表达它的工具，就算不是矢量箭头，人类也可以创造别的符号代替。

但金异能创造出来的矢量箭头，是具象化为金色箭头的概念本身。

箭头所指的方向，便是力的方向。

理论上来讲，金使用的能量越多，施加的力就越强大，且这种力量没有上限，异能进化到高级别后，甚至能让星球停止转动。

概念异能是未来公认最强大的异能，即便是最弱小的概念，也能轻易改变世界的规则。

社会失去规则，毁灭的只有人类。世界失去规则，毁灭的不只有人类。

随着金驱动异能，废墟下方忽然金光大作，每一块大楼碎片上都连接着一枚向上的矢量箭头。

接着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每一块碎片都颤颤巍巍的飞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参与救援中的居民吓得一哄而散，望着大楼碎片一块块飞离，露出废墟下方的惨状。

被埋在下面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发出喜极而泣的求救。

这是金觉醒异能后的第一个晚上，他从来没有如此精确，如此大范围的使用过它。

他想控制碎块移动到旁边的空地，刚移动一块碎片，其他碎片就开始剧烈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重新掉落。

废墟里的伤员可承受不了第二次撞击。

金发现了自己操纵异能时的弱势点，他没办法操纵多个方向的矢量，这需要一心多用的能力，金没有经受过类似的训练，分心操纵只会让异能更加失控。

额头上出现细密的汗水，金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些围观的居民：“帮帮我，大家，快去救人！”

刚说完，一声闷响在金身上响起。

金毫无准备，一侧肩膀受到重击，被打的向下一沉。

他回头，袭击者是一对父子，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铲，怒目圆瞪。

儿子站在父亲身后，羡慕又怨恨的看着金：“他和弄塌大楼的人是一伙的，我看到他们在一起。”

金不久前还和黑发少年靠在一起，如果少年没有掐住他脖子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青年的话没有得到太多人的附和，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抱着一样的想法。

但，也没人出来阻止。

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着。

金有些伤心，却没有因为他们的态度就对人性感到失望。

他知道，当他拥有特殊的力量，即使什么都不做，力量本身就会让普通人感到恐惧。

就像人类面对一头棕熊。在知道熊一掌就能让自己丧命的情况下，没人会因为棕熊不攻击自己，就不感到害怕。

“怪物！”中年男人大吼，提起铁铲又是一击。

这一下打在了金额头上，伤口崩裂，血落到地上。

要不是异能强化了金的身体，这一铲恐怕会让他晕过去。

中年男人见金不反抗，胆子更大了，抬起铁铲准备打第三下。

这时候，远处传来轰的巨响。

金终于回过神来，抬手召唤出一面矢量箭头拼接的盾牌。

中年男人打在盾牌上，下一刻铁铲就弹了回来，他用了多大力气，手腕就承受了多大的力量，一下就被带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青年见此正要说什么，却被金冷声抢先道：“先救人，大叔！”

金绷着脸，不怒自威。

他想救人，但也没必要像卵/蛋一样任人欺负。

憨厚善良的人有，市井小人也有。

这时候需要的不是温柔善良的贴心哥哥，做决策的人足够严格，足够强势，才能成为团队的主心骨。

环顾四周，将每个居民的表情看在眼里，矢量箭头绑住包括中年男人在内的一部分人，丢到一旁。

这部分人的小心思很多，留着也帮不了多少忙。

剩下的居民面面相觑了一会，在金的提醒下跑到废墟下面，合力救出里面的人。

这就是群普通居民，比不上专业人员，手忙脚乱，效率低下。

救援进行到一半，金就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看见居然有人抱起了一只猫，便开口说道：“不要管宠物，救人！”

抱猫阿姨看了眼冷汗淋漓的金，惭愧的对猫说了声“可怜呦。”，慢慢把猫放下。

另一旁，伤员躺在居民提供的被子上。

金被强化过的听力，听得到那边的□□，他闭了闭眼，平复自己的心情。

当所有的人被搬出来后，金终于松了口气。

他收回异能，浮空的混凝土碎片重新落回地上。接着他便一刻不停的跳上矢量滑板。

“你要走了？你不留下来帮我们吗！”一个胆大的女孩突然冲上来挡在金前方。

“我已经帮了你们很多，接下来的事情靠你们自己就能解决。”金升上高空，公园中央的竹林被刚才的爆炸点燃，阵阵烟雾飘出，方便了金辨别方向。

金是个路痴，他很庆幸公园着火了，更庆幸公园里只有魔兽，又担心帕洛斯已经挂了。

帕洛斯的影子分身很好用，能融入阴影，能储存物资，但在金看来还是太弱了，觉醒异能前的金就差点挣脱分身。

觉醒异能后的金觉得自己能一次性打十个。

“希望他还活着。”

金回忆着自己飞到这里所用的时间，又算了下黑发少年的速度，觉得用矢量滑板飞过去太慢了。

有什么办法能更快吗？金望着远处的青烟思考。

“不行，不可能。”少女见金冷漠的样子，怯怯说道：“你有能力我们没有，如果你离开了，这里的人都会被你们害死。”

金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居民区的围栏外比他刚来时热闹了不少，魔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聚集了过来，正成群结队，虎视眈眈的看着小区里的居民。

金沉默了一秒：“蝙蝠魔物依靠声音定位活动的生物……”

他将自己在战斗中得出的经验告诉这些居民，避开了帕洛斯说的那些。

说完，金看了眼居民区的布局，灵光一闪。

先在两栋相连的大楼上各缠上一根矢量箭头，再将箭头的另一端缠在自己的两条手腕上，利用弹弓的原理，控制滑板全力后退。

矢量这个概念具象化的矢量箭头，可以拥有所有具备矢量的物体的特性。

金将箭头变成两根弹力绳，随着箭头越拉越长，使出浑身力气的金涨红了脸：“拜托了，帕洛斯，坚持到我来。”

随即，金释放力量，将自己弹射了出去。

一般人都做不出把自己弹射出去的找死行为，可惜金不是正常人，他时而谨慎时而鲁莽，主要取决于他有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

当金朝着某个目标前进的时候，他便是这世界上最无脑的傻瓜。

只剩下勇往直前，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